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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誰一起吃飯的?客戶還是朋友?男的還是女的?」海珠接著問。
「朋友,男的!」我說。
「男的?誰啊?」海珠繼續問:「我認識嗎?」
「是……四哥!」我說找把電話遞給四哥:「海珠來的電話……你接一下!」
四哥接過手機:「你好海珠,是我……」
李順坐在一邊帶著不耐煩的表情看著我,眼神里還有幾分同情。
四哥和海珠說了幾句,然後又把手機遞給我。
「呵呵,好吧,你和四哥一次吃飯吧,我自己先吃了,晚上吃完飯早回來!」海珠輕鬆的聲音。
我答應著,然後掛了電話。
「我靠,還真成了妻管嚴了,整天做賊似的,這叫什麼狗屁日子……」李順看著我說:「我看你完了,整了個海珠成了包袱了,甩也甩不掉了,下輩子我看你基本是廢了……」
李順搖頭晃腦嘆息著。
我沒有做聲,低頭吃飯。
吃過飯,李順對我說:「我在房間里悶了一天了,走,陪我下去轉轉,散散步,溜達一下……」
我說:「這個時候……你要出去散步?」
李順滿不在乎地說:「操,天黑了,出去怕什麼?哪裡那麼巧遇見熟人……再說,就是遇見了,誰知道我們在這裡是幹嘛的?走,走——老秦和四哥在這坐會,老秦時刻和外面保持著聯繫,四哥喝茶休息,我和易克出去走走就回來……」
我於是和李順下樓。
沒想到剛到一樓大廳,恰好就遇到了老黎和夏雨,夏雨正挽著老黎的胳膊往裡走。
夏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和李順,大叫起來:「哎——大煙槍,二爺!」
李順一看:「我暈,糟糕,怎麼碰見這個瘋丫頭了,還有黎老爺子……」
夏雨一叫,老黎接著就看到了我們,我們無法迴避了。
李順和我走過去,李順笑著和老黎招呼:「哎——老爺子,怎麼這麼巧啊,你們也在這裡!」
老黎還沒說話,夏雨說:「哎——大煙槍,怎麼你們也在這裡啊?你和二爺在這裡幹嘛的啊?」
李順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意外夏雨叫我二爺,老黎這時似乎看出了李順的疑問,說:「丫頭喜歡惡搞,叫了玩的,二位還不要介意……我有個老朋友來了星海,住在這裡,我讓丫頭陪我來看看朋友的,怎麼,你們來這裡是……」
李順忙說:「呵呵……我是來這裡看客戶的,我的一個客戶住在這裡,我剛陪他吃完飯,我酒量不行,讓易克來陪酒的,這不剛把客戶送到房間里,我們正要出去……」
「哦……」老黎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微笑了下。
夏雨湊到我跟前嗅了嗅鼻子:「咦,喝的什麼酒,怎麼沒酒味啊,倒是滿身的煙味……」
李順哈哈笑起來:「我本來以為客戶酒量很大,把易克拉來了,結果那客戶根本是滴酒不沾,所以,我們也就沒大喝,就喝了幾口啤酒而已……」
李順隨機應變地很快。
老黎眼珠子轉了轉,又打量了我和李順幾眼,然後說:「呵呵……好了,我們要上去了……我那老朋友等急了……」
於是我和李順與老黎夏雨告別,夏雨依依不捨的目光看著我,嘴巴一撅一撅的。
出了樓門,我和李順在賓館的小道上走著。李順說:「我日,真巧,正好遇到老黎這父女倆,不過沒事,他們這一老一小是不會看出我們什麼破綻的,他們來看老朋友,我們來陪客戶,很正常的……對了,這個夏雨老是叫你二爺,什麼鳥意思?她想包你?就是想包你也不能叫二爺啊,本來就沒有大爺,直接當大爺多好!」
我說:「夏雨向來喜歡胡鬧,隨口叫的,因為我以前叫她是ernai,她就反過來叫我二爺了……」
「哦……嘿嘿……這個夏雨我看當你的ernai還真有可能,這丫頭對你好像一直不死心啊,你現在有海珠當大奶,夏雨就只能當ernai嘍……一個大奶就把你管的死死的,再加一個ernai,我看你怎麼過日子……我看你就是犯賤,沒個鳥事招惹那麼多女人……告訴你,女人越多,你的麻煩就越多,你今後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面呢……」李順帶著教訓的口吻說。
我悶不作聲,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李順仰臉看了看天,說:「老天照顧我,沒讓我招惹那麼多女人,我實在是該慶幸……女人啊,都是累贅,都是禍端,都是禍水,我就不明白了,這世界上男人為什麼都要喜歡女人呢?」
李順這話讓我覺得很怪異,扭頭看著李順:「男人不喜歡女人喜歡什麼?難道去喜歡男人?」
李順嘴巴一咧,愣了下,說:「為什麼不可以呢?」
「當然不可以,這是不正常的性取向!」我說:「男人都喜歡男人,那怎麼延續後代,總不能讓男人生孩子吧?男人也沒這功能啊?」
李順說:「科技越來越發達,男人以後說不定也能生孩子的……」
我說:「謬論……」
李順呆了下,接著看著我:「你是不是很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啊?」
我說:「這要看怎麼理解喜歡這兩個字,對男人正常的一般的友好喜歡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上升到生理的角度,對於女人,男人都喜歡女人,誰不喜歡呢?不喜歡是不正常的,這是正常的異性相吸……」
李順又仰臉看天,不說話了,神情似乎有些憂鬱。
走了一會兒,李順說:「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當然,肯定不會出什麼意外的……白老三今晚就會完蛋,白老三完蛋后,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說:「解甲歸田!專心上我的班,我也不當你的二當家的,你以後黑道上的事也別再找我,我安安穩穩做個正常人……還有,我勸你也改邪歸正,不要再干黑道那些事,金盆洗手算了,開幾個正兒八經的公司,做合法的生意……老是搗鼓賭場放高利貸,總不是個事兒,早晚要出事的……」
李順停住腳步,看著我:「你真是這麼打算的?你真是這麼想的?」
我點點頭:「是的!」
李順說:「理想總是美好的,願望總是良好的,只是,我看未必能自己說了算……」
我的心一沉,看著李順。
李順不看我,看著遠處說:「想解甲歸田,想金盆洗手,你自己說了肯定不算,我說了也未必就能算……白老三完蛋后,我看日子未必就能安寧下來,說不定,新的敵人又會出現,說不定,鬥爭會更加慘烈……」
我說:「你的敵人不就是白老三嗎?還有誰?」
李順陰沉著臉,半天沒說話,一會兒說:「不知道……」
說著李順就往前走。
邊走李順又邊說:「在黑道上打拚了這麼多年,你以為我不想過幾天安穩日子?可是,兄弟,身不由己啊,有人要不想讓你過安穩,怎麼辦?那就只有鬥爭,以geming的恐怖對付反geming的恐怖,以黑制黑,一個白老三倒下來,還會有另一個黑老四冒出來,只要有人妨礙我發財賺錢,有人和我作對,他就是我的敵人,我就要堅決和他斗到底……當然,這次除掉白老三,可以說是一個階段性的勝利,等這次戰役結束后,大家可以過一段平靜的日子,正好休養生息……哎,我的一生,似乎就註定了是戰鬥的一生,geming的一生,只有在戰鬥中我才能永生,才能找到我存在的價值,找到我生存的動力……」
李順似乎在夢囈一般地說話。
李順接著說:「至於你,你和我是密不可分的共同體,我們倆是同呼吸共命運的生命體,我們同生存,我們同戰鬥,我們在戰鬥中凝聚起牢不可破的深情厚誼,老天安排你來到我身邊,只是天意,既然是天意,就不可違,你就不能隨便離開我,不能拋棄我而去,你要始終追隨我,一生一世都不要離開我,當然,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就自由了,你就解脫了……其實我是很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我是很捨不得你的……我讓你跟著我繼續在戰鬥中永生,並不是要妨礙你在官場的作為,相反,我希望你能在官場青雲直上,你混得越高我越高興……所以,我勸你,解甲歸田的想法就先不要有了,我只要不死,你就不要有這想法,我即使死了,你也未必就能解甲歸田……現在,我金盆洗手不了,你也解不了甲歸不了田……」
李順的話讓我的心裡覺得很荒唐荒誕,又一片漆黑,彷彿如同周圍暗夜裡無邊的黑暗。
暗夜無邊。
暗夜無邊的天空里,我無法記起自己曾經的陽光和青春,面對的,只有日漸滄桑日漸枯萎的靈魂,那一天天變得渾濁的雙眼,和黑夜裡一聲聲孤獨而無聲的吶喊。一眼望不著邊際的迷惘,一顆只為行屍走肉跳動的心臟,都是對我現今人生的最大報應。似乎在這樣暗夜裡,我只能去祈禱,只能去沉默,只能去接受。我的人完整地被籠罩在黑色的夜空里,只剩下一張醜陋無比的軀殼,一具虛弱脆弱的輪廓,一個殘缺不全的人生,一個宿世糾葛的孽緣,和一份永遠沒有著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