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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在座的有人心裡明白……」冬兒說。


  「你們誰明白冬兒姐的話呢?」夏雨看著大家。


  海珠和雲朵臉上一團迷惘,秋桐皺皺眉頭,看了看我,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突然,秋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接著就白了。


  「冬兒,謝謝你……」秋桐突然對冬兒說。


  秋桐此言一出,寧州雲朵和夏雨都愣了,她們都不明白秋桐為何突然說出這句話。


  我心裡明白秋桐想到了什麼,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哼……到底還是有明白人……看來你們都不是傻子……」冬兒說。


  「你才是傻子……你這個前女友怎麼罵人呢?」夏雨說:「這買賣不成情意在,你就是失寵了也不用這樣罵人啊……挺好的一個姐姐,怎麼出口就罵人,不好玩……」


  冬兒沒有理會夏雨,接著站起來:「我走了,不掃大家的興緻了,臨走之前,我給大家道個歉,對不起,打擾各位了,對我的出現給大家帶來的不愉快,我深表歉意……」


  說著冬兒就往外走,秋桐站起來:「冬兒妹妹,我送送你……」


  「不用了,秋姐,謝謝你……你不用出來了……」冬兒在我身邊站住:「易克,初戀情人要走了,你不送送嗎?」


  我坐在那裡沒動,看看海珠,海珠低頭不看我們。


  這時秋桐說:「既然冬兒這麼說,易克,你去送送冬兒吧……」


  海珠倏地抬起頭看著秋桐,眼裡帶著意外的神情。


  我這時突然明白秋桐剛才謝謝冬兒的話里包含的意思,也明白了冬兒來這裡的用意,她雖然嫉恨海珠,狐疑秋桐,不喜歡夏雨,對我滿懷幽怨,但是她卻不想看到我們在這裡出事,她當然知道白老三此時正在夜總會,也知道白老三的爪牙都在這裡。她來這裡,是冒著一定風險的。


  我心裡湧起一陣複雜的情感,默默站起來。


  出了包間,在走廊里走了幾步,冬兒抬頭看看天花板,這裡有個探頭,冬兒停住腳步,看著我,神色陰沉。


  「你是個混球——」冬兒罵我。


  我不語。


  「你竟然敢帶著她們到這裡,我看你是作死了……」冬兒低聲厲聲說。


  我繼續低頭不語。


  「抬起頭來——」冬兒說。


  我抬起頭,看著冬兒,冬兒的眼裡充滿了悲戚和痛楚,這眼神讓我的心猛地一顫。


  冬兒突然抬起手,沖我的臉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這聲音又脆又響。


  我還沒回過神來,冬兒已經轉身離去。


  我還站在那裡發愣,臉上火辣辣的,包間的門突然打開,秋桐雲朵夏雨還有海珠都沖了出來。


  「呀——這個冬兒打你了——」夏雨驚叫起來。


  海珠的臉倏地劇變,嘴唇哆嗦起來,沖著冬兒離去的背影就要追過去——


  我一把拉住海珠。


  「她太過分了,她可以隨意侮辱我,但我絕對不容許她打你……」海珠在我手裡掙扎著憤怒地叫著,聲音裡帶著哭腔。


  「對,阿珠,去找她算賬,我幫你——」夏雨火了,在一邊攛掇著,躍躍欲試。


  這時秋桐一把拉住夏雨的胳膊:「小雨,不要胡來——」


  「秋姐,她都打易克了,這還了得……」夏雨的眼裡突然迸出了淚花,似乎她對我被打很心疼。


  「好了,大家冷靜下……」秋桐突然嚴肅地說。


  海珠和夏雨停止了折騰,大家都看著秋桐。


  「冬兒妹妹……她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冬兒妹妹,其實也是為我們好……」秋桐若有所思地說。


  「秋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夏雨瞪眼看著秋桐:「打人還是為我們好……這是什麼邏輯……」


  海珠也大惑不解地看著秋桐。


  秋桐抬頭看了一眼走廊的天花板,沉吟了一下,說:「這事不說了……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裡玩了……我突然不喜歡這裡了……」


  「嗯……我也很討厭這裡了,這裡敗壞了我的好心情,我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夏雨撅起嘴巴說著,邊趁海珠正在查看我被打的臉頰不注意,伸手擦了把眼角,接著又帶著關切的目光看了看我。


  同時,我看到秋桐和雲朵也都用心疼的目光注視著我,她們眼裡露出同樣關切的眼神,卻不敢表露,只能偷偷瞥著。


  於是,夏雨去結賬,大家接著就離開了帝豪夜總會。


  夏雨開車送秋桐和雲朵,我和海珠打車回去。


  回去的路上,海珠心疼地撫摸著我的臉:「哥,疼不?」


  我搖搖頭:「沒事,不疼……」


  「這個冬兒實在太過分了……」海珠怒氣未消:「今晚因為大家都在,我對她一忍再忍,一讓再讓,沒想到她得寸進尺,竟然抬手打你……我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好了,這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笑了下:「你看,我什麼事都沒有……」


  海珠沉默了半天,說:「秋姐說的話今晚很奇怪……」


  我說:「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海珠說:「嘴巴上說不想很簡單,但是心裡能做到嗎?」


  我說:「奇怪的事多了,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就是,想多了,對自己沒好處……」


  又沉默了半天,海珠突然說:「冬兒說什麼下午看到你和一個女人調情,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說:「你說呢?」


  海珠說:「我不知道……」


  我說:「你願意相信嗎?」


  海珠說:「當然不願意……」


  我說:「我下午和曹麗,也就是我們集團經管辦的一個副主任,女的,一起出去察看走訪訂戶,結束后一起喝咖啡,正好被冬兒看見了……」


  「曹麗……這個女人我沒見過吧?」海珠說。


  「是的,你可能沒見過……」我說。


  「你……你和她一起喝咖啡……調情?」海珠說。


  「沒有的事情……」我說。


  「那冬兒為什麼要這麼說?」海珠說。


  「你說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你說她為什麼要當著你的面這麼說……」我反問海珠。


  海珠低頭沉吟了一會兒:「這麼說,她是想挑撥我和你之間……」


  我沒有說話,我的心裡還在想著冬兒今晚的言行,雖然挨了冬兒一巴掌,但是心裡卻突然對冬兒增加了一份說不出的感覺,冬兒嫉恨我身邊所有的女人,總是想法設法在算計她們,可是,在今晚這樣的時候,她卻又不動聲色地將我們從白老三的夜總會趕走,我相信她這麼做不是出於惡意,是為了我們好,或許她是但心我的安危,並不是為了秋桐海珠她們……


  我突然想,假如今晚的場合沒有我在,她還會這麼做嗎?她會看著海珠和秋桐落入白老三的手裡遭受白老三的欺侮嗎?


  我的心裡琢磨著,腦子裡有些亂,很糾結……


  側眼看了下海珠,海珠正扭頭看著窗外,夜色里,海珠的臉色顯得憂心忡忡,充滿心事。


  我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麼,我不知道海珠的心裡是否承受著巨大的折磨和壓力,我不知道今晚她聽到看到的一切會對她的心態產生怎樣的影響。


  回到宿舍,我和海珠都洗洗睡了,彼此都沒有多說話。


  半夜時分,我突然醒了,伸手一摸身邊,沒人,海珠不在身邊。


  睜開眼,看到月光朦朧的窗口,站著一個披衣的背影,正沉默地抱著雙臂仰視著窗外清冷的深邃的夜色和月色……


  我知道這是海珠。


  我沒有出聲,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沉默地看著同樣沉默佇立的海珠……


  我不知道海珠是什麼時候起來的,也不知道她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我聽到海珠發出一聲微微的深深的嘆息……


  我的心一顫,有些絞痛之感。


  然後,海珠回到床上,輕輕躺在我身邊。


  我忙閉上眼睛,做熟睡狀。


  一會兒,感覺海珠的手在撫摸我的臉頰,那是被冬兒打的一邊。


  我微微睜開一條縫,看到海珠正側身凝視著我,夜色里,我看不清楚海珠的神色,但是海珠可以藉助朦朧的月光看到我的臉。


  我一動不動,偷偷透過眼睛的縫隙觀察著海珠。


  海珠的臉離我的臉很近,她久久凝視著我,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驀地,突然有熱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臉上,順著我的臉頰流到了嘴角,鹹鹹的。


  海珠在流淚,在默默地流淚。


  我的心裡湧起陣陣漣漪,各種悲涼悲楚疼憐愛憐一起湧出來……


  一會兒,海珠的頭低了下來,冰冷的唇貼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閉上眼睛,眼淚突然無聲地滑落,和海珠的匯流在一起,滑落到我的唇邊……


  良久,海珠的唇離開了我的額頭,躺好,將我的頭擁進她溫暖的胸膛,輕輕抱著我,輕輕撫摸著我的肩膀……


  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溫柔的母性……


  這種母性突然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我不知不覺在海珠的懷裡睡去。


  夜正長……


  睡夢裡,我夢到了秋桐,夢見自己正躺在她的懷抱里,夢見自己正在享受她的母性和溫存……


  驀地醒來,夜還在繼續,窗外的月光映在床上,映在海珠掛滿淚痕已經熟睡的臉上……


  想著剛才的夢境,我的心裡一陣巨大的歉疚和不安,還有難言的糾結和撕裂以及躁動和煩憂……


  萬籟俱寂的深夜,心裡有個聲音:人生如茶,第一道苦如生命,第二道香如愛情,第三道淡如清風。人生這盞茶,或濃烈或者清淡,都要細細去品味。人生在世,總想爭個高低上下,總想論個成敗得失,殊不知高與低,上與下,成與敗,得與失,都是人生的滋味。功名利祿來來往往,炎涼榮辱浮浮沉沉。人生一盞茶,其實只是一份淡泊,一份寧靜……


  我明白,我的痛,只有自己懂。總是喜歡在如此孤獨的夜裡翻起過去,那些被深埋心底的往事,得到的,擁有的,失去的,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一直都很明白,不該沉迷於過去,忘卻一切,才能獲得短暫的輕鬆。其實,我害怕深夜,害怕無盡的寂寞襲向我;卻又喜歡深夜,因為只有周圍漆黑一片,我和我的淚才是安全的。如此矛盾的我如此糾結。


  恍惚間,那個聲音又在心裡回蕩:總有一個地方,一輩子不會再提起,卻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總有一個人,一句話一個字,都會讓你心痛,刻骨銘心。總有一段情,一直住在心裡,卻糾葛在生活里。忘不掉的是回憶,繼續的是生活,錯過的,難以當做路過,來來往往身邊出現了很多人,總有一個位置,一直沒有變……


  月色清冷,夜色深沉,我的心起起落落……


  第二天,我去單位比較晚,9點多才到。


  上班后,我到秋桐辦公室,秋桐神色很低沉,正鬱郁地坐在那裡。


  「怎麼了?」我走到她跟前,以為她還在想著昨晚發生的事情。


  秋桐抬起眼看著我,緩緩地說:「集團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出什麼事了?誰出事了?」我向秋桐發出一連串的疑問,心裡有些驚訝。


  「這回是編務系統出的事情,報紙出了大問題,日報……出事的直接責任人是總編室主任,至於還牽扯到誰,那就不好說了……」秋桐說。


  我的心一沉,編務系統!日報!總編室主任!

  我腦子裡猛地閃過曹麗和那個總編室副主任在一起的鏡頭,我心裡突然意識到,我想防備卻不知該如何去防的狼終於來了,才幾天的功夫就來了!!!


  「具體是怎麼回事?」我獃獃地看著秋桐。


  「昨天省委在星海召開落實科學發展觀現場交流大會,參加會議的有包括省委書記省長在內的絕大部分省委常委,還有全省各地市的黨政部門一把手,大會由省長主持,省委書記做了重要講話,會議還專門聽取了星海市委書記做的落實科學發展觀經驗介紹,參觀了星海的部分現場……這是星海在省委領導和其他地市領導面前大展風采的絕佳時機,也是市委特別是市委書記向全市人民展示他領導下的星海市委工作業績的重要機會,為此,此次會議市裡的三大宣傳單位報紙廣播電視都專門派出了記者採訪,報社派出的是記者部的記者……昨天的會議結束時已經接近6點,記者寫完稿子又找市委秘書長審稿,審完稿子已經接近8點多了,日報記者部都已經下班了,採訪的記者於是按照以前的習慣,直接把稿子送總編室,總編室上夜班要到9點才有人,這個月值班的是總編室主任,記者直接把稿子從總編室主任門縫裡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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