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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說:「我有幾天不成熟的想法,這個想法和我之前的思路可能有些不同,但是,並不衝突……」
「好,你說——」秋桐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說:「關於這次大征訂的指導思想,我想,我們能不能把社會效益這一塊再突出一點,當然,突出社會效益不代表我們要放棄經濟效益,反之,我們始終是要追求經濟效益的,畢竟我們是一家公司,公司的經營目標自然是追求效益最大化,但是,我們公司的性質又和社會上的其他企業性質不同,畢竟,我們是黨報集團的下屬企業,我們黨報集團的性質決定了我們經營的策略噩耗方針要和社會上的其他企業不同……」
「嗯……」秋桐點點頭。
我繼續說:「突出社會效益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追求經濟效益,但是,不能做的太赤果果裸,起碼要個遮羞布吧……」
我這麼一說,秋桐笑了。
我說:「作為新聞單位的報紙發行,我們不能只為了發行而發行,必須顧及到報紙的社會影響和信譽,必須要在市民當中樹立起黨報集團的信譽度和良好名聲,這也是我們和其他家非黨報集團不同的地方,這是我們的優勢,也是我們的壓力,壓力之下,就要有動力……所以,我建議,這個大征訂的指導思想,突出社會效益這一塊……單獨加上社會效益這一部分……」
秋桐點點頭:「只是,光加上這一部分不行的哦,還要有具體的實踐和體現……」
「是的,」我說:「這就牽扯到我們方案中活動這一塊,報紙是商品,促銷商品最好的方式就是舉辦各種行之有效的活動,我們之前討論的活動,大多是圍繞直接見效的報紙征訂活動來開展的……我想,我是是否可以加進去一些看似和報紙征訂無關實則緊密相連的活動呢,多舉辦一些這樣的活動,其實更能打動市民的心,更能樹立我們傳媒集團的信譽度,更能提高我們報紙的良好社會形象,從而,對擴大報紙的征訂和零售起到良好的推動和促動……比如,我們可以聯合市裡的有關慈善機構,聯合市裡的一些中小學,公司自己花錢買自己的一部分報紙,利用每個周六周日的時間,發動孩子們到街頭搞義賣活動,賣的錢全部捐給慈善機構,這樣,一來等於是我們為社會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做了善事,二來呢,讓學生們參與這樣的活動,鍛煉他們的社交能力,有利於培養孩子們的慈愛之心,從小教育他們要做有愛心的人,學會幫助弱者,對孩子們的成長無疑是有好處的,對學校來說,自然也是他們的一項公益活動,是他們教育學生的良好願望,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社會活動……對我們來說,我們付出的是一片綠葉,可是,我們會收穫一個春天,我們集團的好名聲自然會留給市民深刻的印象,我們報紙的影響力自然會擴大深入到市民中間,還有,一個孩子後面是幾個家長,這可是有力的擴散效應,這個效應的力度是不可估量的……」
「好,你說的非常好!」秋桐欣然贊同。
我說:「這只是個例子,我們可以以此類推,多策劃一些類似的活動,這樣看來我們表面上是花了錢沒有直接的回報,其實,從長遠看,我們收穫的要比付出的多很多倍……」
「嗯……有道理,我非常贊同!」秋桐點點頭:「你這點子想得好!」
「還有——」我說:「我們集團擁有眾多的子報子刊,黨報這一塊,我們基本不用考慮,這一塊是計劃指令性,市委會下文件,晚報這一塊,因為知名度已經很高,發行工作難度也相對較小,問題在於我們集團的幾個子刊,這幾個子刊,都是月刊,定價雖然不高,但是,現在花錢訂雜誌的人是不多的,而且,不客氣的說,我們這雜誌雖然辦的還行,但是還遠沒有達到像《讀者》《知音》那樣的水平,發行量一直不大,而集團黨委每年對雜誌下達的征訂任務卻是年年增長,去年完成雜誌的征訂任務,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我想在這一塊,我們要多想想辦法,動動腦筋……」
「嗯……你說的是,集團里的雜誌每年的征訂卻是難度很大……你有什麼新主意?」秋桐說。
我想了想,說:「捆綁發行!」
「捆綁發行?怎麼捆綁?」秋桐稍微有些意外地看著我。
我說:「我們征訂晚報,都要給訂戶送贈品的,是不是?」
「是,這是老傳統了,各家報紙都是這麼做的!」秋桐說。
「我們每年的發行贈品價值都是算在發行費率里的,既然我們可以採購那些花生油大米麵粉雨傘水杯等物品,為什麼就不能採購我們集團內部的雜誌呢?」我說:「我們可以這樣操作,由集團黨委內部協調,按照發行成本價格,我們採購集團內部的雜誌,也就是預定明年的雜誌,全年的,雜誌全年的發行成本價格其實還低於我們買贈品的錢……這樣,我們的發行贈品里就加上我們的雜誌這一項,為訂戶提供多樣選擇,訂戶征訂了全年報紙,可以選花生油,可以選大米,可以選麵粉,也可以選我們集團發行的明年全年的雜誌……花生油用一段時間就沒了,麵粉大米吃完就沒了,而雜誌,卻是每個月都有,可以看一年,還有保存價值,這樣,喜歡精神食糧的訂戶就可以選擇我們的明年全年雜誌,即使有十分之一的訂戶選擇雜誌,那也是會有幾萬份雜誌的發行,這是個不小的數字,這樣,無疑會擴大我們雜誌的發行量,甚至,我們的雜誌,不需要專門發行,只靠報紙的贈品捆綁,就可以輕鬆超額我完成全年任務……我們發行雜誌的壓力也必然會減輕很多,可以集中更大的精力投入到晚報等報紙的發行當中……而對雜誌編輯部來說,更是意義深遠的大好事,他們必然會贊同的……」
「哈……易克,你的點子可很多,這辦法太好了,十分具有可操作性!」秋桐兩眼發光,興奮地說。
「這個事情,我們是無法單獨完成的,必須要黨委協調,要取得黨委的支持……」我說:「成功的前提是雜誌編輯部不能想著靠我們的操作來賺錢,他們的發行成本必須全部扣除掉,不能保留髮行費率……」
「嗯……」秋桐點點頭:「這一點很重要,雜誌的掛牌價是每月每份5元,全年征訂價60元,他們自己內部的發行費率是50%,往年只給我們30%,他們自己留一部分,如果按照30%算,就是42元,這個價位是我們搞贈品不能接受的,我們會大大增加發行成本,而如果按照50%來算,也就是30元,這是合適的,在我們的發行費率範圍之內,和其他贈品的價值相當……這一塊,我們直接和編輯部交涉是不現實的,必須要集團黨委領導出面協調……」
「這就要看雜誌編輯部負責人的眼光了,看他們是只顧眼前利益還是有長遠目光,他們的雜誌發行上去了,廣告自然是會多的,現在的雜誌廣告基本賺不到幾個錢,就是因為發行量太少,他們現在的運營方式還是停留在靠發行賺錢上,這樣下去,永遠也不會做大,」我說:「現在國內真正運作的好的雜誌,都走出了依靠發行來養活自己的模式,開始靠廣告來發展壯大……」
「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形成一個報告打上去……」秋桐說:「當然,這個報告現在不能打,要等集團黨委穩定確立下大思路之後……」
「嗯……」我點點頭:「其實,我們這麼做,也是一種營銷的技巧……」
「怎麼說?」秋桐看著我。
我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一老闆玩小三玩膩,而小三漸漸大齡,逼婚不成索要千萬賠償。老闆冥思苦想,計上心來。他以提高文化水平為由,花十萬元讓她上了MBA班。班上老闆如雲,小三一下迷倒了全班男生。沒兩個月,小三就不理老闆了……營銷學有一種手段叫轉移不良囤貨,最有效的轉移方式是各方都能獲益……」
「哈哈……」秋桐大笑起來,臉色有些微紅。
看著秋桐嬌媚地笑臉,我的心中不由一盪,獃獃地看著秋桐。
秋桐笑畢,發現我的目光,不由臉色又紅了,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我覺察到了秋桐神色的異樣,忙轉移目光,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們一時都沉默了,房間里的空氣有些尷尬。
「還有什麼好的主意嗎?」一會兒,秋桐看著我。
我定定神,讓自己從剛才的尷尬里擺脫出來,說:「暫時還沒有,不過,文字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的發行活動,不能受文件的約束,即使方案定下來了,在之後的具體操作中,只要我們有新的思路,只要對發行工作有利,還是要隨機應變,我們不忌憚推翻自己的舊思路,我們必須要根據隨時變化的新形勢來決定新的工作措施,畢竟,我們的對手是很多的,對手也不傻,他們今年的發行舉措都還沒出來,他們也會積極創新的,我們不能以不變應萬變,我們要隨時根據對手和市場的新形勢,不斷調整我們的發行策略,以動制動,以變應變,努力在今年的報業大戰中佔據更加主動有利的位置,力爭佔據更大的市場份額……戰爭尚未開始,但是,狼煙很快就要四起……我剛才說的這些,都要加進這個方案里……」
「好,我會加進去的,會把你今天講的以適當的方式這些糅合進去的……」秋桐高興地點點頭,看著我:「哎——易克,你可真能,點子無窮啊,比起你來,我實在是差得遠了,你似乎有著十分豐富的實戰經驗……」
我說:「我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我其實是受你平時工作思路的啟發,你不是經常說要善於在工作中發現問題嗎?呵呵……我覺得,我們不但要自己發現自己的問題,還要從客戶的問題中找到靈感,這就是說,我們必須要關注讀者的需求,要明白我們的讀者最需要的是什麼,在我們不能左右辦報質量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從營銷的角度去思考這些……我們報紙經常搞讀者調查,讀者提出的很多問題,我們必須要多方位多角度地去考慮,而不能簡單理解讀者問題的表面用意……」
「哦……」秋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皺皺眉頭,看著我:「我其實不大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我說:「打個比方,客戶說:幫我設計一個花瓶。小A直接去做花瓶去了。小B多問了幾句:多大的?什麼材質的?預算是多少?小C則問:你要花瓶做什麼的?是放鮮花還是做室內裝飾用的?小A肯定做出了花瓶,但是未必是顧客想要的。小B也做了花瓶,顧客也買單了。但是小C則有可能讓顧客驚喜……」
秋桐眉頭舒展,笑著:「我明白了……」
我笑著說:「好聰明的孩子,孺子可教也——」
「哈……去你的……」秋桐假裝嗔怒地看著我,忍不住又笑了。
和秋桐又閑聊了一會兒,我回到辦公室。
曹騰正在電腦前忙乎著,幹得十分認真賣力。
我沒有打擾曹騰,繼續忙乎我部里的工作。
我邊看著三水集團物流配送的數據報表,邊又琢磨起報紙征訂的事情,我很想在三水集團上做個大文章,只是不確定如何從哪個角度入手,採取怎樣的方式一舉將這個集團大客戶拿下。
想著三水集團,不由就又想起了夏季和夏雨……
這個大單子的關鍵是夏季,只要能打動夏季,一些都沒問題了。
自從那天我和夏季談完旅遊公司的業務,我們就一直沒有再見面,他說有空會約我喝咖啡,我覺得那似乎是客氣話,他這麼大一個集團的老闆,日理萬機,怎麼會將我這樣一個小不點放在眼裡,說不定我再去見他他早就忘記我是誰了。
而夏雨這個小魔女副總裁,我是不敢主動找她的,她不來麻煩我就好了。
下班了,曹騰先走了。
忙完手頭的工作,我扭頭看著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色,看著院子里幾棵樹葉快落光的法國梧桐,看著在瑟瑟地秋風中抖動的樹枝,
我意識到,已經是深秋了,白天日漸縮短,天氣日漸涼了起來,在我的老家,那遙遠的南國,此刻還感覺不到一絲秋的味道,而在這裡,秋意正濃。
我突然很想父母,突然很懷念我的江南。
想著這一年來我的變故變遷,想著這一年來發生的許多人和事,想著我失去的和得到的,想著我心裡的和跟前的,想著我虛幻和現實的,我心中不由湧出萬千感慨,諸多滋味在心頭涌動……
秋天的感覺總是那樣讓人心頭悸動,我的心中突然感到幾分悲涼和蕭瑟……
突然感到了莫大的憂鬱和惆悵,突然想喝酒,想自己待會兒。
我出了辦公室,沒有開車,獨自走到公司附近的一個簡陋燒烤酒家,找了一個偏僻的靠窗的角落,要了一個小爐子,要了一些肉串,要了一瓶二鍋頭,自己烤,自己吃,自己喝。
窗外呼呼的秋風掠過,聽起來顯得格外蕭條,正如我此刻充滿思緒的心情。
幾杯二鍋頭下肚,我有些涼意的身體開始發熱。
我低頭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燒烤,低頭默默想著自己獨自的心事……
這時,我看到一雙腿出現在我的眼前,還沒來得及抬頭看,那人接著就坐到我的對面。
「獨飲,莫如對飲,不打算請我喝一杯嗎?」那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我緩緩抬起頭——
這位不速之客是冬兒。
此刻,冬兒正安靜地坐在我對面,帶著複雜的目光看著我。
我晃晃腦袋,目光有些恍惚,透過迷濛的視線看著冬兒,看著昏暗燈光下的冬兒。
此刻冬兒的目光里,沒有了往日的桀驁和冷傲,也沒有了昔日的盛氣和凌人,充滿的,是那種難以用語言表述的楚楚和關切。
看著安靜坐在我對過的冬兒,我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往昔的一幕一幕,那些一幕一幕,都是在美麗的江南,在美麗江南的那些美麗的過去……
我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使勁抿了抿嘴唇,然後目光直直地看著冬兒……
「下班不回去,自己跑這裡喝什麼悶酒?」冬兒說話了。
「我願意!」我吐出三個字。
冬兒看著我,突然凄然一笑,說:「你願意……你永遠都是這麼倔強……這世上,好像從來就沒有讓你服軟的事情……」
我看著冬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