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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冬兒的目光,心裡突然很難受,嘆了口氣:「我不能把你怎麼地……我能把你怎麼地?好了,我們不要一見面就吵,好不好?大家和和氣氣相安無事行不?」
「聽你這話好像我多麼願意和你吵?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才沒興趣和你吵?」冬兒說。
「沒興趣最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說。
「你——成心想氣我,是不是?」冬兒說。
「不敢,不想,也沒興趣!」我說。
「你——易克——你混蛋!」冬兒突然罵我。
我閉上眼,不理會冬兒,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麻,雖然冬兒已經跟隨了白老三做事,雖然冬兒已經不再和我有那種關係,雖然冬兒和張小天的關係不清不白,可是,一遇見她,一看到她,我心裡深埋的某種東西卻又忍不住跳出來擾動我的神經,那曾經的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還有耳鬢廝磨又在我的腦海纏繞……
我的心裡突然一陣凄苦和悲涼……
我想恨冬兒,恨她拋棄了我,恨她和我的敵人攪合在一起,可是,無論怎麼想,卻怎麼也恨不起來,換句話說,怎麼也真正恨不起來。
飛機很快升空了,升到了一萬米高空,開始平穩飛行。
機艙里靜悄悄的。
我偷偷睜開眼,斜眼往兩邊看,先看海珠,海珠正神情不安略帶憂慮地看著前排的座椅後背發獃,兩隻手緊緊擰在一起……
我又斜眼看看冬兒,不由嚇了一跳,她正側臉看著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神里飽含著傷感和凄涼……
「你……看我幹嗎?」我說,冬兒的眼神里包含的東西讓我的心一顫,我不敢直視冬兒。
我的話驚動了海珠,海珠抬眼看著我和冬兒。
「你臭美什麼?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吧,我在看機窗外面的雲彩……」冬兒迅疾恢復了常態,冷眼看著我。
我一時又無話可說。
海珠這時看著冬兒:「冬兒姐……你最近過的還好吧?這麼久不見,我真的還挺想你的……」
冬兒沖海珠笑了下:「謝謝海珠妹妹的關心,我過得很好啊,起碼沒死,還活著呢……難得你還記掛著我……你放心,為了你,我會好好地活著的,不但要活著,還要活得有滋有味……怎麼,今天見了我,不想讓我祝福祝福你們倆嗎?」
海珠的臉色有些發白:「冬兒姐……我真的希望我們之間,可以做朋友……即使……即使我們曾經吵過,可是,在我心裡,我一直把你當姐姐,當朋友的……」
「哈……姐姐……朋友……你這樣的小三妹妹小三朋友我可不敢要,不敢認,我沒那個福氣,什麼姐姐,什麼朋友,能不做敵人就不錯了……」冬兒臉色一寒:「海珠,我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裝好人,裝給誰看?示弱博得別人同情是不是?口蜜腹劍、花言巧語奪了別人的男人,然後再裝好人,你可真行啊,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心眼倒是不少……我真是服了……」
「冬兒姐……你——你——」海珠的臉瞬間又白裡透紅:「你怎麼能這樣說話?當初要不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著易克,我怎麼會主動退出撮合你們倆?當初要不是你堅決離易克而去,我又怎麼會回到易克身邊?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不珍惜不把握,你拋棄了自己的愛情,拋棄了自己的男人,現在,反過來,你又指責我?我把你當姐姐,當朋友,是基於易克和海峰哥,沒有他們,我們完全就是陌路人……我希望你講話講點道理……每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力,每個人都有愛和被愛的權利,既然你離開了易克,又堅決不回來,那麼,我自然可以和易客在一起,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易克的選擇,只能說是你自己喪失了機會……你說我是小三,說我口蜜腹劍,說我心眼多,好,我不和你爭辯,我也不解釋,我認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我是願意把你當姐姐當朋友 ,至於你願意不願意接受,那是你的事情……做得成姐妹做得成朋友,就做,做不成,也是你的事情,我無所謂……」
海珠顯然也動氣了,說起話來毫不示弱。
「哼——好一番伶牙俐齒——」冬兒冷笑一聲:「看來,今天我坐這裡,是妨礙了你們了……看來,我今天說話不好聽啊,我應該好好祝福你們才是……」
雲朵坐在那裡,睜大眼睛看著我們這邊,臉上露出提心弔膽的表情。
「不奢望得到你的祝福,能不得到你的詛咒,我就萬幸了……」海珠說完,雙臂一抱,扭頭看著窗外。
我這時看著冬兒,冬兒狠狠地瞪眼看著我,又恨恨地看著海珠。
我說:「冬兒,過去的事情,不說了好嗎?都過去了,再說還有什麼意思呢?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我只想祝福你過得平安,開心,快樂……我這麼想,海珠也是這麼想的,我們都希望你過得好好的……我知道你現在有收入不錯的職位,很受重用……」
「這和你有關係嗎?」冬兒說:「我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和我有沒有關係這不重要,你錢多了,當然是不錯,」我說:「只是,我想提醒你,交友須謹慎,做事,不能光看著錢,還要保持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則,注意保護好自己,不要誤入歧途……」
冬兒看著我,半天沒說話,眼神里又充滿了幽怨,眼圈突然又紅了。
不知怎麼,看到冬兒此刻的表情,我的心裡突然很難受,但是,我卻什麼都不能做,我已經失去了做什麼的資格。
「一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我選的路,我自己知道該如何走,不用你操心,你也沒資格為我靠心!」冬兒說:「我追求什麼,我和什麼人交往,我在什麼圈子裡混,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的自由,你無權過問干涉……易克,你真是個情種啊,身邊什麼時候都不能缺了女人,我剛一離開,你就迫不及待趕快找一個來填補,你是絲毫寂寞也不能忍耐……」冬兒的話裡帶著深深的怨憤。
我心裡嘆了口氣:「冬兒,無論你怎麼說我,我都不會反駁的……」
「你當然不會反駁,因為你心虛,你沒有理由反駁!」冬兒說。
「好了,閉嘴——」我心裡有些火了,看著冬兒:「你一個勁兒說我,那麼,你呢,你離開我,在和誰接觸?在和誰夜不歸宿?你整天在那個圈子裡,都幹了些什麼?你說?你告訴我?」
我一想起冬兒和張小天的夜不歸宿,和白老三伍德之流攪在一起,心裡就不由恨得牙根直痒痒,白老三這樣的流氓,冬兒和他混在一起,他如此重用冬兒,給冬兒優厚的待遇,難道僅僅靠她的那點財務管理才能就能得到的?白老三是什麼樣的人?冬兒這樣美貌的女人到了他的嘴邊,他能放過?
越想我心裡越火,還有一股深深的妒恨和憤懣,冬兒明知道我和白老三張小天勢不兩立,卻非要和這樣的人密切交往,甚至為了錢到白老三那裡去做事,這不是故意羞辱我踐踏我嗎?
「我……」冬兒突然語塞了。
「你什麼你,你就知道錢,錢,錢——沒錢你不能過,錢少了你不能過,你能和我同享福,你不能和我共患難,我有錢的時候你什麼都好,我現在落魄了,成了窮光蛋,你就翻臉不認人,」我說:「就為了那幾個臭錢,你就給我戴上綠帽子,你就和那些狗男人廝混,你完全不顧我的尊嚴,不顧我的臉面,不顧我和你過去的情分,你在那個染缸里自得其樂…… 掉進染缸里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染缸里感覺良好,而你,現在感覺似乎太好……這都是你干出來的好事,現在,你還振振有詞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的現在指三道四?我告訴你,你沒資格,你完全沒有資格,我現在和誰在一起,都和你沒有什麼關係!我還告訴你,我這次帶海珠回去,就是要去見海珠的父母,帶海珠去見我的父母……」
我的聲音充滿義憤和憋屈,海珠不由也回過頭,和雲朵一起看著我和冬兒。
冬兒聽著我的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尷尬一陣委屈,一陣沮喪一陣絕望,等我說完最後一句,接著臉色成了死灰……
我氣呼呼地說完,接著往後背一靠,閉上眼,不再看冬兒,不再看任何人……
我閉著眼,緊緊地咬著壓根,表面上毫無表情,腦海里卻陣陣翻騰,心中像開了鍋的沸水,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人生旅途中,總有人不斷地走來,有人不斷地離去。當新的名字變成老的名字,當老的名字漸漸模糊,又是一個故事的結束和另一個故事的開始。在不斷的相遇和錯開中,或許我永遠也不會明白,身邊的人只能陪著自己走過或近或遠的一程,而不知能否陪伴自己一生;陪伴自己一生的,或許永遠只能是自己的名字和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所帶來的痛楚酸楚和悲涼以及凄苦……
一直到飛機降落,我再也沒睜開眼睛,開始是假寐,後來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
難捱難忘難堪的旅程終於結束,飛機停穩后,我被海珠叫醒,睜開眼,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冬兒已經不見,下去了。
海珠神情鬱郁地看著我:「哥,到了我們下吧……」
雲朵已經提好了行李,也看著我,怯怯地:「哥,到寧州了,冬兒姐剛才走了,剛才,她走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她哭了……」
「哦……」我揉揉眼睛,看看雲朵,又看看海珠,海珠點點頭:「嗯……冬兒姐是哭了……也怪我,今天的話說地太重了……還有你的話,也太……冬兒姐臨走的時候我給她打招呼,道歉,她理都不理我,徑自就走了……」
我默默地看了看海珠和雲朵,看著她們憂慮和鬱郁的眼神,突然想起了此次回來的目的,站起來,努力讓自己笑了下:「好了,不說這些了,到寧州了,到家了,走,下飛機!」
看我笑了,海珠和雲朵也勉強笑了下,跟隨我下飛機,往出口處走去。
快到出口的地方,雲朵突然對我說:「哥,你看這裡——」
雲朵一指接機的人群,我和海珠順著雲朵指的方向一看,在出口欄杆最前方站著一個人,手裡舉著一個醒目的牌子,上面寫著一行大字:接易先生、海女士、雲女士。
我一愣,看了看舉牌子的人,不認識,陌生人。
我靠,這是誰啊,竟然知道我和海珠雲朵一起回寧州,還專門在這裡迎接。
此時,我們三個人就站在接機的那人面前很近的地方,而那人似乎並不認識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不看我們,眼睛盯著我們背後往外走的乘客……
「哥,這人是專門接我們的,你安排的?」海珠看著我。
我搖搖頭:「不是,這人我不認識!」
「那是怎麼回事啊?」海珠笑起來:「還有這樣的怪事和好事……」
雲朵也笑起來:「是啊!」
我滿腹疑團,也笑了:「走,先出去!看情況再說!」
我們沒有理會接機的那人,徑直出了出口,走了幾步,然後在一個連椅前停住。
「來,坐這裡,歇會兒!」我招呼海珠和雲朵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下。
「哥——那人還在那裡等呢,好像不認識我們啊!」海珠說:「你要不要過去和他招呼下啊?」
我笑了下:「別急,沉住氣,坐在這裡看一會兒!」邊說,我邊四周火速掃描了一圈,沒發現任何認識的人。
這人是誰?或者是誰安排來的?怎麼會對我的行蹤了解如此清楚,不但知道我的航班,連誰和我一起都知道?我邊打量著正站在那裡傻等的那人邊琢磨著,似乎這牌子上是故意專門寫上海珠和雲朵的,似乎有人想向我暗示他對我的一舉一動都了解地一清二楚。
不一會兒,乘客走光了,接機的人也走光了,只剩下那夥計站在那裡傻乎乎地舉著牌子東張西望。
這時,我對海珠和雲朵說:「好了,你們在這裡等著啊,我去和雷鋒叔叔打個招呼去!」
海珠和雲朵樂了,沖我點點頭。
我站起來,大步沖那夥計走了過去,走到他背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朋友,你好!」
那人聞聲回過頭,看著我,遲疑了一下:「我好——你是?」
「我是易克,你是不是來接易克的?」我直截了當地說。
「啊——你是易先生啊……是啊,我是來接你的,」那人的表情一陣輕鬆,高興地點頭,接著又打量著我身旁:「可是,我還要接兩位女士……」
「在那邊,」我指了指雲朵和海珠坐的地方:「雲女士和海女士……」
「哦……你們早就出來了啊,我還站在這裡傻等呢……」他高興地收起牌子:「好啊,你們來了,那就好,我的車就停在外面,你們到大門口等著,我去開車去……」
那人說著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哎——夥計,你別忙,我還沒問完你的話呢……」
「哦……有什麼話啊,你問吧!」這人似乎很老實。穿的很板正,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計程車司機。
「你不認識我和那兩位女士吧?」我鬆開那人的手臂,看著他。
「是,不認識!」他點點頭。
「那你幹嘛來接我們?」我說。
「我是受人之託啊,有人告訴我,讓我來接你們的!」他說。
「受誰之託呢?」我看著他。
「這個……」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認識那人啊,那人只是找到我,給了我一千塊錢,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航班號和你們的名字,然後讓我準時來接你們,然後說你們要到哪裡,就把你們送到哪裡,一切聽你的……」
「哦……一千塊錢……一切聽我的……」我重複了一下,看著他:「你果真不認識那人?」
「是的,我絕對不認識,真的不認識!」他老老實實地說。
「那你是幹什麼的?」我說。
「我是開出租的個體,我自己弄了一輛帕薩特,專門在南苑大酒店門口等客,今天一大早,過來一個年輕人,找到我,然後就交代我這麼做……」他說:「聽你的話里意思,你也不知道事先有人安排來接你?」
「廢話,知道我還問你……」我說:「你給我描述下,那年輕人長得什麼樣子?」
他接著具體描述了下那人的長相,我聽了,半天也沒想起人是誰。
我明白了,那年輕人說不定也是 受人之託找到這司機的,真正的幕後指使人沒露面。
我此時心中大為不解,十分迷惑,是誰特意安排這車這人來接我們的呢,這人對我的行程能夠和底細十分了解,他對我到底是何意呢?是敵人還是朋友呢?
我腦子裡一時閃過好幾個人:李順、皇者、段祥龍、白老三、伍德……甚至,我還閃過孫東凱……
反正閃過的人都沒好人,我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不知這人到底是何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