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失憶這也太俗了吧
花了一個多小時時間解決了中飯,沒過多久,林書南又躺床上睡著了,我在邊上坐下,閉上眼睛,想著休息一會兒,隻是想起他剛剛說的話,不由得臉又有些發燙。
這個人怎麽受了傷變得這麽討厭呢!
再睜開眼時,林書南仍睡著,看天色有些陰了,我一看時間,才發現自己睡得遠比自己想象的長,已經是接近五點了。
這不都快晚上了麽,玄曉之果然是將遲到進行到底啊!
我坐起身,感覺到自己腹中有些空虛,才發現忘記吃中飯了,那時隻管給林書南喂飯了,哪還顧得自己,這小子竟然還嫌棄我。想到這裏,我對著病床狠狠地豎一個中指,出去覓食去了。
為著玄曉之隨時會來,我去外麵的小餐館隨便吃了頓便飯,便急匆匆地趕回來,但是我回來時玄曉之仍然沒有出現,那家夥啊……
我進了病房,床邊放著空了的飯盒,看樣子護士已經給林書南吃過晚飯,我在床邊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呢,電話響了,是玄曉之打來的。
“他在哪個病房?”她問。
“您到得可真準時。”我說,“101病房,應該很好找。”
過了一會兒,玄曉之敲門進來,她的手裏提著一大袋水果,進門看見躺在病床上的林書南,笑了笑,把水果放到床頭櫃上,然後對林書南說道:“怎麽,傷得很嚴重?”
林書南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什麽也沒說。
“怎麽,難道把舌頭也給撞傷了?”玄曉之說。
“他能說話的。”我說,“隻是可能不太想說話。”
玄曉之湊得近了一些,微微皺起眉頭:“這種看破紅塵超然物外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林書南終於開口了,他用疑惑的語氣說:“你是……誰?”
玄曉之納悶地眨了眨眼睛:“你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腦子一片空白。”
我也有些吃驚:“一片空白?那,你記得我是誰嗎?”
他略略眯起眼睛:“不記得。”
“……哇靠!”我心裏一緊,仍有些將信將疑,“那我之前照料你的時候,你怎麽沒問我是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略微側了側腦袋:“我知道你應該是我認識的人,我隻是想不起你的名字和身份。”
“那……你怎麽知道你認識我?”
“直覺。”
這家夥該不會是逗我玩吧?我這麽想著,還未開口質問,門開了,苗嘉木衝進來,一邊衝一邊喊:“林……”看到我的眼神,他馬上把聲音降低了八度:“小林,你怎麽了?”
我順勢一把將苗嘉木推到病床前,問道:“那這個人你認識嗎?”
林書南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沒印象。”
“怎麽了怎麽了?”苗嘉木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記得我了?”
我皺起眉頭,苦惱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感到榮幸,他對玄曉之和苗嘉木都無印象,對我至少還有些直覺。我摸著下巴,說:“那,你還記得些什麽?”
他垂下眼簾,說:“我是中國人,我的父母……不要我了。你……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一定是個好人。”
“我很榮幸,可是這不解決問題。”我說,“還有呢?”
他咬咬唇:“其他的事情,好像隱約有些感覺,隻是說不上來。”
“喂,真失憶了?”苗嘉木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疑惑地望著我。我懊惱地用拳頭錘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原以為隻等著他康複了,沒想到來這麽一著!一時間有股煩躁之感湧上心頭。
這時,玄曉之清了清嗓子,說道:“那你還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來之後的事情嗎?”
“記得。”林書南異常肯定,看著我說,“我記得一共睡著了三次,還記得剛醒來的時候,她把口……”
“閉嘴!”我大喝一聲,把玄曉之和苗嘉木都嚇了一跳,苗嘉木連忙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蘭姐,你沒事吧?冷靜點兒,我看他這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我擺了擺手,搖頭說:“沒事,隻是這情況……”
“他醒來之後的記憶還在,說明記憶的形成沒問題。”玄曉之說,“他醒來該有幾個小時了吧?剛醒來的事他還記得,說明長時記憶的存儲也沒問題。而且他對以前發生的事有‘感覺’,應該隻是之前的記憶發生了紊亂,說不定是從意識層麵打到潛意識去了。”
“潛意識?那是不是做個夢就出來了?”苗嘉木傻呼呼地說。
“哪有那麽容易。”我說,“行了,我還是去找醫生問問看。”
醫生聽了我的話,也覺得驚訝:“他的頭雖然受了傷,不過看起來隻是外傷而已。現在既然出了這問題,還是得做個腦成像。不過這個是要預約的,今天做不了。”
我不甘心地點點頭:“那,您看,他現在這情況是怎麽回事?”
“說不準。”醫生說,“可能是腦損傷,也有可能是過度驚嚇,精神原因導致的。至於能不能好,我現在可說不清。”
我失望地搖搖頭,退了出去,回到病房,玄曉之和苗嘉木正坐在病床邊上,見我回來,苗嘉木連忙站起身說:“蘭姐,情況如何?”
“說不準。”我說,“得做進一步檢查才知道。”
“安啦~”苗嘉木一邊說,一邊順手從旁邊袋子裏抓了一根香蕉來,大大地咬了一口,口齒馬上變得含糊了,“我看他好得很呢,就是被車撞了腦袋有點懵,你跟他多講講以前發生過的事情,肯定能想起來的。”
“喂,那是我給病人帶的。”玄曉之說。
“唉,希望是吧。”我一邊說著,一邊也拿出一根香蕉來,順手把皮剝開,“我想想有什麽能激發他記憶的東西。”
“喂,這個季節香蕉很貴的。”玄曉之說。
“嗯,味道不錯。”我說,隨即拍了一下腦門,“對了,他家!他會畫畫啊,要是看了自己畫的那些畫,說不定能想起什麽來。不過,他家的鑰匙……他出門的時候應該帶在身上的。”我連忙過去掀開被子,才意識到他穿著病號服:“哎呀呀,衣服呢?”
“你問問護士,多半他們給放起來了。”玄曉之說。
“上天保佑,希望一切順利。”我說完,幾口吃完了香蕉,轉身就要出去,突然轉過身來,“林書南,這麽說你被醫生護士看光了?他們扒你衣服還給你換了衣服褲子?!”
林書南茫然地看著我說:“我不記得了。”
“也許沒有全部看光。”玄曉之說,語氣裏帶著淡淡的鄙視,“畢竟病號服好像不包含底褲。”
“算了,不管這茬了,我去找護士。”我說,“要是拿到了鑰匙,我就直接去他家。”
護士果然拿來了他家的鑰匙,我急急忙忙揣上鑰匙,就衝出醫院,一路直奔林書南家,速度之快,險些把我自己給撞死在牆上。
緊趕慢趕地到了他家,衝進屋去,一時卻沒了方向。這屋子,究竟有多少能夠勾起他回憶的東西來?我脫下鞋,赤腳走進客廳,看見放在茶幾上的果盤,和沙發上隨手扔在那裏的幾本雜誌。我想了想,拿起手機,給每個房間都拍了照片。
回憶的重點大約是在畫室,我走進去,畫室裏一股顏料味兒,畫室中間一幅未完成的畫用布蓋著,還有淩亂擺放在周圍的畫作,看起來,他雖然畫得很多,但很少好好珍惜自己的作品。有一些畫作上甚至有淩亂的線條,顯然就是隨手塗上去的,想要抹消畫上的內容一般。
我走過去,看那幅畫。
那是田園,中國,農村,難以看出具體是什麽地方,不過看得出田裏種的是玉米,田埂邊上,一個老人正彎著腰勞作,老人的身形看上去很像林書南的養父,但是他的臉被一團黑色的墨汁抹上了,因此我無法確定。
我突然想起醫生的話,“也有可能是精神原因導致的。”我想起他的樣子,雖然並不明顯,但是我看得出來,他說“父母不要我了”的時候,分明有些沮喪。
也許,他完全沒有被撞壞腦子。他隻是承受得太多了,不得不拋下一些,他有意無意地在自己的記憶上抹上墨水或是水彩,讓它們不再鮮活,可是一不小心,卻把大多數記憶都搞得朦朦朧朧。
但是不管他是因了什麽原因而忘卻,一下子忘記這麽多,終究不是件好事,過去的事情,就算是筆孽債,也總要有還上的那一天。他不能再逃了。盡管我恨不得我和他都能忘卻一切前塵往事,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這不行。
該清算的事,總是要清算的。
我在畫堆裏翻找著,突然發現底下埋藏著一些用塑料膜保護起來的畫作,我拿起一看,頓時愣住了。
最上麵的一幅,就是他當初以我為模特畫的。那幅畫的旁邊還放著一張紙,上麵寫著老師的評語,大意是說總體不錯,但是光線感的掌控還不夠之類。我看著畫上的自己,感覺比自己真正的樣子要好看得多。
這幅畫,我打算帶去。
我繼續找著,又有兩張畫養父母的畫,沒有被抹髒,還有一些袁芊驪的畫像,芊驪的像一張也沒有被抹掉,隻是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被動過了。
除了養父母和袁芊驪,他畫得最多的是風景,長城,都江堰,黃山,泰山……每一處,都栩栩如生,仿佛他當時就在那兒臨摹一般,但我知道,他一定很久沒有去過,甚至從來都沒有去過那些地方。
我找了幾張看上去最用心的畫,也一並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