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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這屋子太大了

  七夜雄治的家裏有一處邊長三十米的方形院子。我如今被叫來這裏,是為了一份假期工——七夜雄治夠守信用,需要臨時工的時候馬上就想起我來了。


  我到達那裏,那是一幢土黃色的別墅,有鐵門。我按下門鈴,不一會兒,七夜雄治的老婆——我終於想起來了,她叫金安藍——出現在了鐵門的那一頭,鐵門緩緩打開,金安藍說道:“你進來吧。”她的聲音有些疲憊,甚至透著一絲孤寂。


  “你一個人在家?”我說。


  “嗯,我老公出去了。”她笑笑說,她的笑很特別,看上去帶著一絲孱弱,一點疲憊,但同時又有一些釋然,一種看破紅塵的心思。


  難怪……任何人一個人待在這麽大的屋子裏,都難免會顯得孤寂。


  她把我帶到院子裏,我的任務是修剪草坪,這九百平米的院子,其中大約有五百平米的草,另外在房子另一側也有小塊的草坪,手頭可用的是一台割草機,和一把大剪子。好在以前在中國的時候,割草這種事也做過。全因為俺爹是個住宅上的完美主義者,好端端的房子他像裝修城堡一樣裝修了兩年,而且也不要現成的園林護理人員,偏偏要自己打理院子,結果我被他當成小工使喚,也真是夠嗆。


  我操起割草機,首先把院子大致地割了一下,然後用剪刀修剪——這聽上去很容易,但實際上很麻煩,因為隨時要觀察有無雜草,還要麵對各種各樣的蟲子,以及要避免傷及其他植物,剛生發出的植物幼苗是很容易和草搞混的。


  不過,和高等代數什麽的比起來,這工作簡單多了,而且隻要費工夫就會有成就感。不一會兒,院子裏彌漫起一股植物汁液的味道,我細心地將每一寸土地都照顧到,大冬天裏忙得渾身是汗。


  數個小時後,當我差不多把一切打理完之後,金安藍過來驗收,她蹲下身,仔細地查看著每一寸土地,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檢查別人的工作,而像是自己對這個院子負有某種責任。


  “做得不錯。”她說,“明明不是份輕鬆的活。”


  “比考試輕鬆多了。”我說,“啊,等等……你衣服上有隻蟲子。”


  她怔了一下,隨即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跳起來:“蟲子?!怎麽……在哪兒?”我沒想到她反應那麽大,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在你衣領上呢。”我說。


  她手忙腳亂地拉拉衣領,試圖把小蟲抖下去,但蟲子雖小,卻堅強得很,扭著身子,繼續趴在她的領子上。我終於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替她把小蟲子甩下去。


  “不是什麽毒蟲。”我說,“不用管它。”看到蟲子在土地上扭動,我居然覺得有點憐憫它。


  她也笑了,還是那種特別的笑容,並且有些臉紅:“你累了吧?要不要進屋裏來坐坐。”


  我隻是稍微推脫了一下,她把我迎進屋,屋裏的空間非常寬敞,使得我們兩人顯得很渺小。她看了看餐椅,又看看沙發,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該讓我坐在那兒,我眼尖地看見,在她家廳裏放著一隻被爐。


  “餓了吧?”她說,“蛋包飯是剛做好的,配了披薩醬的口味,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再去做點兒別的什麽。”我想到她對我的友好有一部分是因為那條蟲,不禁對那條小蟲感到愧疚。


  我一邊吃蛋包飯,一邊看著牆上掛的畫,那風格,是畢加索吧?我想。支離破碎的人,扭曲的眼睛和牙齒……唔,披薩醬未免甜了點兒,還是配豆豉醬比較好吃。


  她從廚房出來,端出蔬菜色拉和三明治,然後在我對麵坐下,以一種肅穆的神情望著我。


  “如何,好吃嗎?”


  “太甜了。”我實話實說。


  “我兒子小時候特別愛甜食,喝奶粉都要放糖的。”她說,“現在好像不大一樣了。”


  “他好像挺喜歡麻辣。”我說,上次火鍋宴的時候他幾乎沒怎麽吃,但我看出來他的調料是辣味沙茶外加花椒油。


  金安藍笑著點了點頭:“你知道得挺多的。”


  “隻是因為偶然的原因,和他比較熟了。”


  接下來沒有人說話,我們麵對麵吃完東西,金安藍用指節敲打著桌子,想了一會兒,說道:“要不要去看兒童房?”


  “兒童房?你們還有孩子?”


  她站起身,說道:“跟我來。”


  我們走上旋轉樓梯,兒童房在正對著庭院的位置,打開門,裏麵的牆壁是粉藍的顏色,家具則是白色帶些翡翠綠,還有紫花窗簾,看上去雖然充滿童趣,但也有素雅韻味。床則是完全卡通的形象,像一列小火車,旁邊有玩具箱,桌上也堆疊著各式玩具,還有鋼琴……鋼琴的上麵,還放著一張全家福照,我看出七夜雄治年輕的時候很瘦,金安藍年輕時有些蒼白,那個孩子則是白白胖胖的,眼神中充滿天真懵懂。


  金安藍朝我笑了笑,關上門,隨後快步走過去拉上窗簾,說道:“看!”


  那一瞬間,呈現在我眼前的景象仿佛是神跡。


  整個房間,熒熒地發著光,光線並不很強,幽深的藍色。而在那藍色的光線中,牆麵上呈現出墨綠的水草、彩色的小醜魚、還有粉色的水母。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它們仿佛都在遊動著,在向我遊過來,但是當我定了定神,才發現,它們都定格在原處。天花板上,一條條彎曲而動感的線條,仿佛海麵的粼粼波光,透過它們,還能看見星星的影子。


  這是一個夢幻般的地方,一個孩子的天堂。


  金安藍重新拉開窗簾,說:“怎麽樣?”


  “太漂亮了。”我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搖頭:“這個房間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很久?莫非……那孩子已經夭折了?

  “這是給阿徹準備的房間。”她說,“我們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即使見到,他也不會住進這裏來了。”


  阿徹……是說林書南吧?

  她退出去,把門重新關上,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一切都是嶄新嶄新的,地上、桌麵上沒有一點兒積灰,那被子仿佛是馬上就有人要睡一般,平坦地鋪著。


  “我可以勸勸他。”我說,“讓他沒事兒記得回家看看,不管發生過什麽,畢竟是自己的家人……”


  金安藍搖頭:“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其實,像這樣的磨難,是從我們夫妻開始的,或許他隻是上天給我們的另一個懲罰罷了。”


  “另一個?懲罰?”


  “嗯。”她說,“我和我老公的結合,是不被允許的。”


  我們在二樓的沙發上坐下,對麵有電視機,但誰都沒有開。她說:“我結婚前是個記者,偶然的原因遇到了現在的老公,但是……雙方父母都不同意。我們的結合,是大逆不道的結合。”


  “……所以過節也不回家去的嗎?”


  她仰頭看著水晶吊燈,說道:“對我來說,即使回去,也不會被認可……而他卻是為了我……他的父母其實已經釋懷了,但他還沒有,他是替我不平。”她想了想,微微側頭,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這個耳朵,有時候會突發性聽覺喪失,這是以前留下的後遺症。”


  我走近去看她的耳朵,小小的,細看有些奇形怪狀的耳朵,但並無疾病的跡象。我搖頭:“看不出什麽奇怪的地方。”


  “是他的母親,甩了我一耳光。”金安藍說。


  我很難理解這種事情,母親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這種事嗎?我從小就跟著父親一起生活,所以不明白。


  她再次露出那種包含著多種深意的笑容,說道:“不管怎麽樣,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她輕輕歎氣,“我們現在住在這兒,夫妻間相互扶持,這就很好……隻是這房子對我們來說太大了。”


  我點點頭,確實太大了。


  “如果一個你很在乎的人愛上了一個你不屑甚至討厭的人你會阻止他嗎?”她問。


  “這……我很少真正去討厭什麽人,雖然覺得厭煩的時候倒是不少的。”我說,“你指的討厭,是指什麽呢?”


  “比如對方是同性戀,是異教徒……哦,對你來說可能宗教什麽的沒什麽關係,總之是你看不慣的那一類人。”


  “就算這麽說,我也沒有實感……”我說,“也許是我從小住的地方就什麽人都有吧,我感覺怎麽樣都接受得來。”


  “這就說明你的想法跟很多人都不同。”她說。


  一些人永遠都活在另一些人無法理解的世界中,而他們卻不能避免交集,很多矛盾正是因此而生的。我想。就像老家的那些親戚永遠無法理解,父親為什麽開著好車,還要他們還錢一樣。


  我看了看表,站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不留下來吃晚飯嗎?”


  “不用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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