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處分與嘉獎
漫漫星空、人族疆域、寰宇古國最中心。
汨汨流淌的星河約有三萬光年的可怕長度，但在這一刻，綿長星河被深邃黑暗全數籠罩。
嗡！
似有誦念升騰，似有歌詠回蕩，竟是寰宇古皇躬身參拜行大禮：「願人族永垂不朽，寰宇恭迎至高駕臨！」
毫不誇張的形容。
單單古皇這道聲音所引起的波動漣漪就可以瞬間湮滅尋常虛洞級生命的全部生息！
然而。
聽起來雄渾偉岸之音，在至高榮光之下，顯得那般渺小而又微不足道，僅能襯托浩蕩黑暗席捲，源自荒古殿堂的恆滅至高一步步籠罩虛空，從無窮遠處起身，從無窮高處降臨，最終化為衣裝樸素的銀髮老者。
這一刻至高垂眸。
定格了歲月時空。
「琴壹。」
恆滅至高淡淡道：「你可知我來此所為何事。」
飄渺無涯，浩瀚難測，直入內心最深處。
恰逢至高開口之際，天地間一切物事盡數臣服，爭相回應，玄乎其玄，重重疊疊的至高至音回蕩在古皇周身。
「至高在上，琴壹不知。」
古皇彎下腰，作揖行大禮，眼角都在微微跳動。
自從他登上寰宇古國的皇位，也不知有多久不曾用過本名，原先的真實名諱幾乎被他遺忘在遙遠歲月。
『奇了怪了。』
『至高喚我本名作甚，正常應該稱我為寰宇皇。照這麼看來，至高來此並不是為了寰宇古國，而是單獨找我。堂堂至高特意找我能有什麼事。』
電光火石間，古皇想了很多很多。
素來帝皇最無情，也最懂得權衡。
更何況寰宇古皇與至高戰力只差那麼一步之遙，思維意識洞察力盡皆遠遠勝過終極智能核心，飽含睿智的紅色眸子閃過驚駭之色。
當恆滅至高駕臨於此，當他一點點彎下腰，彷彿閃電雷光頃刻間貫穿身心的瞭然徹悟悉數浮上心頭……寰宇古皇立刻醒悟過來，隱隱明白自己大概接觸到了一些極為了不得的星空秘辛。
到底是什麼？
哪怕自己貴為古老國度無上皇也沒資格知曉？
甚至。
引動至高親臨。
唯一令寰宇古皇想不通的是：區區一個韓東居然能夠牽扯到如此重大隱秘的未知秘辛？
重大到了至高親臨。
隱秘到了自己這個古老國度的皇也絲毫不知情。
緊跟著，沒等古皇再細想，銀髮飄蕩的恆滅至高負手走出了無邊黑暗：「以至高的名義，我命令你面向所有古國與尖端機構公開承認新生代亘古天王韓東的靈魂資質不曾發生過崩塌。」
以至高名義？
寰宇古皇驚愕難言的抬起頭。
此乃最高級別的宣判，任何人不得拒絕，任何事不得耽誤，無論什麼原因都要無條件執行，無論什麼情況都要恪守遵照此命令。
「至高在上。」
古皇應諾答道：「一切皆如您所願。」
話音落畢。
瞧著至高滿意頷首，古皇斟酌用詞的追問道：「那位韓東衝擊亘古天王的獨特方式著實令人吃驚，不必等到晉陞境界的升華時刻，平時也可以重塑天資……」
淡漠高遠的眸光，直擊身心。
看到恆滅至高略有不悅，古皇只好閉口不言，卻在內心暗暗慨嘆原來自己真的猜對了——先前還在猜測至高親臨找他有何要事，原是為了韓東消除相應痕迹，這讓古皇琴壹感到又茫然又吃驚。
倒也不知韓東有什麼特殊之處，重要到了這等程度，有人族至高特意出面為其掩飾。
「記住。」
「你要公開承認，正面回應，不得有誤。」
隨著至高垂眸開口，壟斷時空的無邊黑暗一點點褪去，如同海岸退潮的消失在星空深處。
僅僅剎那間。
恆滅至高飄然離去。
「唉。」
名為琴壹的寰宇古皇悠悠然吐了口氣。
至高親自下命令，講直白點，就是要他公開承認自己錯了。要麼臨場觀察出了問題，要麼判斷鑒別出了失誤，反正借口理由隨便找，至高全然不在乎，只令他琴壹務必掩蓋韓東意識節點全清空的客觀事實。
「拜託。」
「我可是古老國度無上皇。」古皇琴壹有點無奈的皺眉：「難道我不要面子的嗎。」
自己錯了？
他琴壹怎麼可能會出錯，荒天下之大謬。
論修為境界，論生命層次，論眼光閱歷學識，他全都精通無比，各方面皆有超凡造詣。更何況近距離觀察當時仍是複合恆宮級的太初韓東靈魂底細，簡直不要太輕鬆。
換言之。
這麼簡單容易、絕對不可能犯錯的事情，他要出面認錯並且極為明確的正面回應。
「旁人膽敢提出這個要求，我一巴掌當場拍死。」琴壹暗暗道：「但那可是恆滅至高，一巴掌拍過來，死的人是我琴壹。」
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有點啞巴吃黃連的苦澀。
修為境界、生命層次越高，求生欲也就越強。翻來覆去的沉吟，古皇琴壹權衡再三終究放下了顏面：「我曾聽過一個流傳星空的命運傳說，神羅族霸控命運，獨裁了無盡歲月，導致命運長河垂青，命運反抗者應運而生。」
以前只是充當談資，他根本沒當回事兒。
如今再憶起，一下子確信無疑。
「原來如此。」
「這位韓東還真是了不得。」古皇眯著紅色眸子：「恆滅至高沒有詳細解釋倒也合情合理，只要宣之於口，就會被它們隔空察覺……前有神羅族虎視眈眈，後有光族挑釁不斷，包括那古老冥族也時常干擾人族外交，前些年逼迫我們人族不得不出手覆滅二流虞洛族，如今總算消停了一些。」
漫漫星空，處處存有危機。
雖然當今人族鼎盛，但面對日益加劇的覬覦貪婪，即使人族添為四大生命族之一也防不勝防。
有命運之主隔空野望，有伺機而動的殘忍幽冥潛藏冥國亞空間，更有無處不在的光族生靈頻繁閃爍……
「哼。」
古皇琴壹冷哼一聲，目光凜然。
縱使人族以外皆為敵，有三大殿堂坐鎮疆域，他們何懼之有？神羅族將命運佔為己有，冥國開創異時空冥國，光族可以無處不在，而星空人族的至高倚仗更為強大，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這，古皇琴壹輕聲誦念：「願我們人族永垂不朽。」
低語呢喃沒有驚動旁人。
周圍靜悄悄的，古皇盤膝而坐，赤紅眸子醞釀思量之色。
嚴酷真空瀰漫著寒冷黑暗，肅穆隆重難名，長達三萬多光年的宇宙星河橫亘在下方，遠處有繁星點綴，近處則有一個個古國元老匯聚在四面八方。
沉吟了一會兒，古皇長身而起，隱涵威嚴的赤紅眸光，透過時空，望向眾多古國元老：「至高至高，當之無愧……無論恆滅至高降臨還是離去，無邊黑暗全都壟斷著萬古時空，隱隱隔絕了歲月流逝。」
「除我以外。」
「整個寰宇古國根本無人知曉曾有至高來！」
此時此刻、置身在星河周圍、環繞著拱衛古皇的一個個古國存在全都毫無察覺。
儘管黑暗來臨，時空隔斷。
儘管至高離去，異象消失。
但在他們的感官之中，時刻感知的宇宙空間並沒有任何變化，那絢麗星河靜靜流淌，那隆重威勢不增不減，那喜怒不形於色的寰宇古皇盤膝坐在星河之上。
驀然間。
一個古國元老緩緩睜開眼，渾濁眼底閃過驚疑之色，略顯困惑的掃視著周邊星空。
「奇怪……」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他皺起眉頭，望向星河頂端，紅色身影偉岸依舊。
他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敲了敲蒼老腦殼，只以為自己想太多，或有沉睡太久的緣故也說不準，索性咳嗽兩聲，悄悄喚醒周圍的古老存在：「你們說說，韓東此事該怎麼處理。」
「哦？」
有人悠悠然翻了個身：「韓東轉身成了亘古天王，恐怕皇室那邊腸子都要悔青了，肝腸寸斷也都不為過。」
「誰知道呢。」
「反正我沒空理會，還不如睡一覺。」
「皇室對待韓東的處理決策倒有些瞬息萬變。前兩天還是一副冷漠不在乎的樣子，現在要皇室表態，收回剛剛落實的相關政策，豈不是出爾反爾，自家抽打自家臉……嘖嘖，新生代亘古天王，擱在之前誰能想得到？」
便是古國元老也感到奇妙有趣。
世事變幻莫測，滄海桑田，不外如是。
「等著吧。」
「古皇自有決定，哪裡需要我們多心牽挂。就算我們寰宇古國落魄多年也絕非區區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亘古天王就能撼動影響的。」
眾人正在爭論，倏然間閉口沉默。
轟隆！
正是坐在星河頂端的寰宇古皇站起身，赤紅眸光望了過來，雄渾聲音宛若石破天驚的雷海炸裂：「有個事，還請諸位周知。」
「古皇請講。」
個個側耳聆聽。
便看到古皇琴壹臉色古怪，似懊悔似嘆息又似困窘：「其實荒古殿堂薪火區的太初韓東，靈魂資質並沒有崩塌。我當時老眼昏花的看錯了，後來又口誤，實在失策，失策啊，導致這麼多人產生誤會。」
聞言。
眾人面面相覷，勸慰道：「這點小事不值得勞心傷神，咱們不認即可，難道那韓東還能上門公然要求您認錯不成？」
「這是多麼美妙的誤會。」
「人生啊，有點錯漏也在所難免。」
沒等古皇琴壹再開口，這些古國元老們對視了幾眼，暗暗揣摩皇意，眨眼間瞭然在心，急忙提出貼心建議，恭勸古皇不必在乎這點事。
他們配合得很好。
給古皇找個台階。
「你們……」
古皇琴壹臉色更加難看了。
沒錯，他固然需要找個台階，但卻絕不是往下的台階！
韓東不能上門要求，至高卻能。他倒想不在乎，但至高答應嗎，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
「夠了！」
「全都閉嘴！」
琴壹面色陰沉道：「我們代表寰宇古國，要負起責任，要實事求是……只有正視自身的錯誤缺陷，才能有所進步。所以你們儘快安排一下，我要公開承認此事，面向各大古國皇室與尖端機構。」
話音落畢。
死寂取代了一切。
古國元老們實在看不懂古皇什麼意思：「聖心難測，聖心叵測！」
………
與此同時、寰宇古國、牙錄星區之內。
星空人族尖端機構、生命基因科技公司、牙錄分部負責人正在滿頭大汗的面朝虛影屏幕，臉色慘白，嘴唇乾澀，拘謹而又敬畏的乖乖站著。
他心驚膽戰。
收到了韓東乃是新生代亘古天王的震撼消息。
他面前虛影顯化一位紅髮女子。
「呵呵。」
通過實時星空通訊，她冷眼瞧著牙錄分部負責人：「公司那麼信賴你，才會讓你去執行那麼重要的任務，而你又是怎麼完成的？」
聞聽此言。
牙錄分部負責人心底咯噔一下。
他鬢角滲出涔涔冷汗，也顧不得擦拭，連忙喊冤：「總部監察明鑒啊，當時我們以為韓東資質崩塌，是否具備加入尖端機構的資格還要重新立項審查，沒有洽淡的必要，不可能簽訂協議……況且不止我一個，其他尖端機構牙錄負責人也都中止行程，各自離開太陽系。」
「停止簽訂協議，沒有錯。」紅髮女子盯著牙錄分部負責人：「在此之後的事情才是處分原因。你離開的倒是乾脆，但有兩個人留在太陽系，在韓東旁邊悉心照拂，守著韓東晉陞虛洞級，始終不曾離開半步……直到韓東蘇醒，那兩人助其回到荒古殿堂，一舉衝擊亘古天王。」
什麼？
牙錄分部負責人登時色變：「那兩人是誰？」
哼。
虛影屏幕泛起波動，紅髮女子淡淡道：「疆域執法閣與人族建設銀行，可以預測那兩人必有嘉獎。至於你，還是乖乖等著處分吧，貶職降格避免不了的。」
言罷。
星空通訊終止。
虛影屏幕頃刻間關閉，只剩牙錄分部負責人面色煞白如宣紙，渾身冒虛汗的坐在椅子：「這下子糟了，不知總部那邊要給我什麼處分……」
似有簇簇烏雲堆積，遮蓋心靈上空。
似有厚重巨山降落，壓得胸口憋悶。
「唉。」
他只感到惶惶不可終日，有點喘不過來氣，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緩緩掏出私人通訊器，打算看看其餘人的目前狀況，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他依次詢問各大尖端機構的牙錄分部負責人。
須臾后。
得到一個個回復。
「處分！」
「處分！」
「處分！」
他嚇了一大跳，眼角都在狂跳，通訊器好似變得沉甸甸。
久久無言，會議室陷入沉默，緊跟著通訊器發出嗡鳴，各大尖端機構的牙錄分部負責人召開虛擬會議，盡數參加，一個不少的匯聚在一起。
在場眾人正是抵達太陽系、協助韓東優先撤離、同時開展一系列當面洽談的眾多負責人。
基本都有處分在身。
除了氡元亮與綠髮女子栗瑾。
「哈哈哈。」
氡元亮滿面紅光：「各位不要這麼看我。緣聚緣散，緣起緣滅，其實一切都是緣。況且我也被剝奪洽淡資格，要聽從總部指揮，以後將由執法閣總部出面接觸韓東。」
唰唰，唰唰，一雙雙目光死死盯著氡元亮。
「別激動。」
「有話好好說。」
氡元亮訕訕笑道：「韓東已經貴為新生代亘古天王，若是與其正式洽淡又怎麼輪得到我們出面？有些事無法彌補，請各位接受現實，也請各位仔細看過來……我掌心這個五彩圓球正是執法閣總部給予的嘉獎之一，別看這圓球外觀小巧，其內蘊涵威脅宇宙永恆境的殺傷力！」
唰唰，唰唰，一道道目光幾乎冒出火焰。
他們何嘗不明白，韓東一舉成為亘古天王，必有各大尖端機構爭相招攬，競爭之激烈程度，恐怕遠遠勝過此前。
要知道三大殿堂各有薪火區，統一化的四大星門組織架構，早已得到宇宙萬族一致認可。它們推崇備至，它們贊同弘揚，將生命資質劃分為四個級別。
簡言之。
人族標準即為星空標準！
恆沙、原始、太初、亘古天王位列最高端。
恆沙，取意浩如恆沙，初步馳騁宇宙星空的標準。
再往上的原始、太初，各有不同蘊意。而最高等級的亘古天王，象徵著帝皇級生命資質，叩開至高門，獲得至高戰力的准入資格，因此亘古天王的多寡強弱直接決定一個生命族的繁盛與否。
………
荒古殿堂薪火區、太初星門的出入口處、乳白色虛空之門巍然矗立。綿延兩側的一百二零二座薪火山各有特色，而第六十六座輪盤薪火山在此刻搖搖欲墜似得，回蕩起巨大轟鳴。
隆！
天尊虛影相繼破碎，唯有無暇白髮飄蕩。
隆！
三色輪盤閃耀，敵不過一條金紅星河浩蕩貫穿天地間！
隆！
只需生死輪迴印第一式，即刻打穿整整八層薪火山，仿若打通打爆一切敵的金紅印璽推動韓東踏上第九層薪火山。
「第九層。」
韓東不慌不忙，拾級而上。
彷彿行雲流水的筆直前行，他右腳砰然踏落第九層山體邊緣，左腳也緊隨其後。
輪盤階梯圍繞著山峰，如同山壁索道，延展出來的部分極為廣闊，漆黑杏黃與火紅的三式色彩交織在一起，照耀屹立中間處的青袍韓東。
低頭看了看黑白大地。
抬頭望了望薪火山巔。
「唔。」
「快到山巔了。」韓東心底閃過一句會當凌絕頂的古代詩詞，注視面前這座輪盤薪火山，又相繼冒出陰陽割昏曉等感慨。
越是高處，越能感到薪火山的極致美感。
好似天地蒼穹盡在腳底，抬手可以觸摸這片星空最高端。
霎時間，整座山峰左右搖晃，即將要拔地而起，撞向天穹，令韓東大吃一驚。
咔！
一聲炸裂！
薪火區升騰少許，山峰色彩凝聚到了一點，宛若追溯千古歲月的漸漸顯化出一道天尊虛影。
這虛影與以往截然不同，面貌眉眼皆清晰，體態四肢皆修長，烙印在山體的黑白兩色化為衣裙，繚繞在山峰表面的三式色彩組成虛幻天尊之軀，看起來像是一個返璞歸真的柔弱女子。
儼然瑰麗畫捲走出來的人兒。
當她走出來，似有莫名牽扯力，周圍時空發生巨大扭曲，拉伸到了極限，彷彿在阻止輪盤天尊扭轉時空降臨這座山峰。
「你……」
韓東怔了怔。
這位輪盤天尊活過來了！竟是個女子！
之前那麼多層的天尊虛影根本不像是女子，虧他一直錯認，簡直閃瞎這雙能量化眸子。
咔嚓。
輪盤天尊一步踏出。
牽引力無窮大，那拉扯到極限的時空紛紛碎裂，猶如無形畫卷崩碎，片片飛舞四周，唯有她一人裊裊懸浮在半空。
「戰勝我。」
輪盤天尊眸子閃耀飛揚神采：「你將知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