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顆糖
既然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江譯就是……他。
他就是那隻總是被她在心底里嘲笑的、被她跟林以桉也嘲笑了的,小學雞。
舒甜捂住嘴。
冷靜,冷靜分析。
其實要真這麼一代入的話。
好像很多事情都對的起來,一下子就說通了。
怪不得小學雞跟她同一天確定了情侶關係。
小學雞每次說他好像把「她」惹生氣的時候,也都是江譯惹她生氣的時候。
還有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他說他學習很差,抽煙打架什麼都干,江譯也是。
小學雞說過自己不小,不是初中生小學生。
但是她沒信。
還有很多很多,巧合到詭異的時間點。
……
所以——!
舒甜猛然想到,在最初的問答里,他那八百字小論文誇的天花亂墜人間無天上才有的小公主——
居然是她。
「………」
媽啊。
江譯的手機屏幕已經重新暗下去。
舒甜看著自己的發消息界面,慢吞吞回到了剛才坐下的地毯上站著。隨後,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了一樣,她把最後一條說跟男朋友同居的消息給撤回。
應該剛好到兩分鐘——前面兩條消息已經超時,過了能撤回的時間,只撤成功了最後一句。
舒甜內心翻江倒海,恍如在做夢。
她實在是想不通……
不是,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世界網友千千萬萬,我國網民網蟲那麼多?怎麼偏偏他倆就……?
而且現在知道了對方是他,那她自己該不該暴露呢。
就算暴露要怎麼暴?
——喂,你好,我要自爆了哦,其實我是你女朋友。
——我告訴你個驚喜你不要被嚇死哦,我是舒甜。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們在問答軟體上相遇,並且我在瞎幾把指導你如何追我——沒錯,你沒猜錯,我就是你女朋友,舒小甜。
「………」
太嘔心了!太荒謬了!
真是太令人無法接受!——等等。
舒甜驀地想到她在這個軟體里給自己安的人設。
好像是……
閱男無數?
談過n次戀愛?
經驗……非常豐富?
………
這絕對不行。
絕對不能自爆!不能暴露!說出來就是百口莫辯了!
先……靜觀其變。 -
江譯這個澡洗完之後,沒什麼耐心吹頭髮,好在頭髮短,胡亂吹了一分鐘,大概不怎麼滴水了就推開浴室的門。
舒甜正站在房間正中央,垂眸看著手機,但又不像是在認真玩手機的樣子,更像是發獃。
他開門,按說動靜不小,她也沒什麼反應。
江譯走過去,她手機……明明是黑屏狀態。
他出聲:「在看什麼?」
舒甜陷入自己的頭腦風暴里,只覺得耳邊突然來了一嗓子,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般往旁邊蹦了一步。
然後才抬頭跟江譯對視。
他頭髮濕漉漉的,手懸在半空中,像是想要來摟她,卻又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直接給挑開了。
「啊,沒看什麼,」舒甜放下手機,挪了回去拉住他的手,「你洗完了?」
江譯嗯了聲,「所以,你睡客房還是……」他頓了頓,挑了下眉:「我房間?」
「……」
舒甜眼看著又要飛走的思緒被拉回來。
「當然是你房間——」話說到一半,她看了眼江譯的床,大概可以躺三個人都綽綽有餘,眨了眨眼:「那個……我們不是一起睡啊?」
「……」
江譯愣住三秒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失憶了?」
「啊?」
「上上星期你不是特地告訴了我,」他強調:「十六周歲么。」
這四個字被他咬得很清晰,但不知道為什麼,舒甜又在他淡淡的嗓音里聽出了一絲曖昧。
「……」
當時是被黃色肥料填滿了腦袋。
其實後來她想了想,睡在一張床上親親抱抱摸摸——算了,沒有摸摸。
就算只是親親抱抱也很甜蜜呀!
怎麼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分房呢?
舒甜咬了咬牙:「我那個是說,就是還不能做某些……」說不下去,她又瞪他一眼:「但又不是說不能睡在同一張床上啊!」
「……」
江譯沒說話。
「怎……怎麼了,」他一直盯著她,舒甜被盯得不自在,別彆扭扭的小聲嘀咕:「反正小時候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說完這句話。
突然間,除了房間內噪音極小的空調聲,安靜得連呼吸都能聽到。
他們本就站在床邊,幾秒后,江譯突然轉身坐下,伸手把她也拉到他身邊,兩人一起坐在床沿。
舒甜莫名有些緊張。
她看著江譯眯了眯狹長的眼,眼神有些危險:「你剛剛說,小時候?」
「……」
他唇角的弧度很玩味,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現在跟小時候,能一樣?」
「……」
舒甜剛張了張嘴,他突然抬手,開始摸她的臉。
感受著他微涼還帶著水的手指撫在臉上的觸感,她咽了咽口水:「好像,不一樣吧。」
江譯的手沿著她的眼角一直往下滑,滑到尖尖的下巴,聲音很輕地問了一句:「怎麼不一樣?」
舒甜現在腦子裡事兒太多,剛才小學雞那波衝擊其實還沒緩和下去,江譯的聲音又向來以吸引力,他還用手指摸來摸去——
答案未經大腦,脫口而出:「你長大了。」
此時江譯手指正放在她鎖骨上。
聞言,猛地頓住。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麼?」
「你不是問我跟小時候的區別嗎,」舒甜撇撇嘴:「區別不就是你長大了?」
「……」
「就身高,還有心智什麼的那些——」說著說著,舒甜也猛地停住。
你長大了……你長大……大了。
這話好像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有歧義。
「……行。」江譯點點頭。
「你說的對,」他開始笑,笑得很曖昧,音調拖得很長:「我長大了——」
舒甜一往那方面想,臉越來越紅,生怕他開黃腔,抬手一下子把他嘴給堵住:「……你閉嘴!」
她抬眼想要故作很兇的瞪他一眼,卻沒想手心卻突然被親了一下。
從掌心傳來的,濕潤柔軟的觸感讓她整個人一僵。
她觸電般地縮回手。
這男的真是——!
……個磨人的小妖精。
「所以,咳,」舒甜清了清嗓子,別開視線不看他:「我們分房睡?」
「……嗯。」
舒甜不太樂意了。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還開她玩笑說自己床夠大呢,現在分房又分得這麼堅決!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
難道……是因為穿了長袖睡衣套裝就沒有吸引力了么!
「為什麼一定要分啊?」舒甜戳他的臉,肉軟,骨頭硬,「嗯嗯嗯?」
「……」
江譯看著她的臉,杏眼發圓,小鹿一樣烏黑透亮。她的睡衣是絲質那種,不透,但很薄,剛才抱著親了會兒就分開了。
不分開要出事。
他嘆了口氣:「因為現在不合適。」
他沒說的是——因為不想當畜生。
「不合適……」舒甜琢磨了一會兒,想了想自己看過的小說,恍然大悟:「我懂了,其實你是想說——『寶貝,不是你沒有魅力,是我不相信我自己』這句的,對吧?」
江譯:「………」
舒甜:「是吧是吧是吧?」
江譯太陽穴跳了一下,眯了眯眼,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往前施力,嘴唇覆過去,「你也閉嘴吧。」 -
兩人閉嘴了挺長時間。
接下來,舒甜被帶著打了兩局遊戲,打著打著,可能是贏得太順利,居然困了。
然後舒甜如願以償睡在男朋友的床上。
這晚意料之外的睡得很好。
但是意料之外的還有,睡眠質量向來很高的舒甜,做夢了。
她夢到跟江譯在上體育課,兩人繞著操場轉圈,拉小手親小嘴什麼的都幹了一遍。
他們最後找了個草地,席地而坐。
下午陽光正好,春日草長鶯飛。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江譯笑得春回大地春滿人間,帥臉在夢境里都被鍍了一圈金邊,夢幻極了。
緊接著,他掏出了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看。
屏幕上是我和四個校草不得不談的戀愛。
她看見江譯笑著說:「寶貝,我通不了關,你能幫我么?」
……
然後她就嚇醒了。
這什麼夢?這是什麼破夢?
舒甜昨晚還忘了這茬——小學雞——不,她男朋友是很喜歡那個四個校草的戀愛遊戲的。
真是還會鑽研通關訣竅。
她整個人因為這個夢睡意全無。
舒甜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起身洗漱。
鹿園園按照說好的時間,下午兩點來給她補課,舒甜學完兩小時,跟張姨說自己晚上跟同學在外面吃讓她直接回家,就再次去了男朋友家。
堪稱爭分奪秒。
江譯也打發走了他家做飯的阿姨。
這回兩人沒膩歪多久就換衣服出了門,在這附近吃晚飯,從西餐廳走出來的時候,舒甜覺得有點撐。
她一手牽著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八點誒。」
「……」
江譯眉頭一動,聽出她這個「才」的寓意,很配合道:「嗯,你想玩什麼?」
「沒什麼想玩的,最近好電影也都還沒上映,」舒甜想了想,「要不……我們去逛個超市再回家吧?我看你家裡都沒什麼零食。」
超市在他們這條路的反方向,江譯直接帶著她掉頭,「那往這邊走。」
臨近過年,學生又都放了假,超市裡人滿為患。
江譯一路推著車,舒甜在他身邊挽著他胳膊挑零食,兩人簡直是龜速移動。
在挑薯片的時候,散裝區進不去車,舒甜鬆了手:「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江譯點頭。
然而等舒甜挑完準備拿去稱重的時候,一回頭——
江譯身高鶴立雞群,挺拔如竹,臉沒的說,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最關鍵的——他正被兩個女生給圍著,都是側臉,舒甜看到她倆紅著臉不知道在說什麼。
這個場景怎麼、這麼的、似曾相識呢。
這人在超市就這麼招蜂引蝶嗎?擠成這樣了都能被搭訕??
舒甜磨了磨牙,拿著袋子就走過去,她戳了一下江譯的腰,還什麼都沒說,就聽這人一句「對,這就是我女朋友」砸下來。
……哼。
這還差不多。
對陌生情敵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拽著江譯就轉身:「走走走,你跟我一起稱重去。」
「車——」
「不管車了,」舒甜回過頭,瞪大眼睛:「我現在算是知道了,車就算放在那,車裡東西也沒人會搶的。」
「……」
江譯看著她還帶著點小火苗的眼神,愣了愣。
聽她接著說:「但是推車的人,就會被搶。」聲音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舒甜抓著他的手,還覺得不夠,又賭氣一樣揪著他的胳膊繞過自己的肩膀,成了他摟著她的狀態。
嘴裡嘀咕著:「我就看看!都這樣了誰還能來搭訕!!!」
像是小孩子維護自己喜歡的東西,有十足的防範意識,要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以防被搶走一樣的姿態。
江譯心臟猛地停了一下,本立因為周遭的噪音而生出的煩躁也全都消失不見。
他垂眸看著小姑娘因為賭氣微微鼓起來的臉頰,忍不住用摟著她的那隻手捏了捏她的臉,軟軟的嫩嫩的,「嗯,沒人了。」
幾個月前,在超市裡被搭訕的時候,她說下次我在你身邊,你就可以跟他們說我是你女朋友。
而剛剛,他終於可以直接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他記得你問我答app首頁常年掛著熱門問答,裡面一個問題是:在哪個瞬間,你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跟她/他在一起一輩子。
他現在就有。
就在剛剛,她把他當成所有物一樣保護的那時候。
是很強烈的衝動。 -
兩人到了家,九點多,舒甜還不想洗澡,拉著江譯窩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用遙控器點播了一部老電影開始放。
電影放片頭曲,她把零食拉過來放到茶几上,像是擺攤一樣攤開,慷慨道:「愛妃吃吧,這是朕為你打下來的零食。」
江譯覺得今天她亢奮的不太正常,嘴角抽了抽:「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我打下來的。」
「……」
小姑娘演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不要拆我台啊。」
江譯笑了笑,看著剛才出餐廳一直嚷嚷著撐死了要散步的人,現在嚷嚷著饞死瞭然后動手拆零食。
「我好久沒買散裝小果凍了,」她挑了幾個味道的,最後選了個粉色的,「這個大小,一口一個,還有點懷念。」
江譯是從來沒吃過,隨意嗯了一聲,就開始玩她的頭髮。
感覺到頭皮微動,舒甜已經對他這些小動作習以為常,頭都沒回。
江譯看著她抽了張紙擦了擦果凍,突然湊到嘴邊,用牙齒反向咬著包裝,然後「嘶啦」一聲,開了。
她把包裝扯開一點,嘴唇貼上去,吸了吸多出來的水。
粉紅色的果凍,粉紅色的唇,在明亮的燈光下,都泛著誘人的水光。
果凍一整個進了她的嘴裡。
江譯停頓了三秒,玩她頭髮的手扣在她後腦勺,另一隻手去輕輕把她下巴給掰了過來,看著她略帶茫然的表情,喉結滾了滾,沒說話。
「……?」
舒甜眨了眨眼。
舒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上一秒她才吃了個果凍,緊接著就被一股力道帶著轉頭。
而下一秒——眼前驀地一片黑,她感到熟悉的觸感貼上嘴唇,嫻熟地敲開她的齒關,果凍很輕易地碎在嘴裡。
草莓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
最後,也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比較多,反正果凍是在嘴裡消失不見了。
電影開演三分鐘了。
舒甜緩了緩。
機械地轉過身,又開了個橘黃色的。
——像是回放一樣,又被他帶著一起吃掉,嘴唇都開始微微發麻,這次是滿嘴橘子味。
誰都沒說話,她又開了一個沒有顏色的。
——如法炮製,這次是荔枝味。
三個果凍下來,電影放到了十分鐘。
舒甜腦子裡一團一團跟雲一樣的填充物,她盯著江譯親吻之後略顯艷紅的唇,看著他伸出舌尖,突然舔了一下唇角。
她也下意識舔了一下唇角。
隨後開口道:「這三個,」她問的問題都是下意識,聲音飄忽著:「你覺得,哪個味道的最好吃?」
「.……」
她看著這人突然笑了一下,嘴唇濕潤又鮮艷,格外有誘惑力,江譯眼角尾睫很長,半垂著眼瞼,打下一片陰影。
他湊到她耳朵旁,聲音有些啞,像是通了電一樣:「你嘴裡的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