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顆糖
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挺響的,聽位置是她後面的旁邊,也就是跟江譯換了的姚月。
後面兩人嘰嘰咕咕的聲音被大巴開動起來發動機的噪音給蓋住,聽不太清楚。
江譯把手拿下去之後,舒甜靠在他肩膀上,老半天才「嗯」了一聲。
沒抬頭,沒反抗,沒有任何舉動。
反正他看不到,她也沒閉眼。
他這個動作,讓舒甜瞬間開啟腦補自己看過的那些小言裡面的情節,但——他們又不是男女主那樣的關係。
她心臟跳過最開始那一陣兒,漸漸平復下來,大腦卻越來越興奮。
她腦子裡像是有兩個聲音在打架,嗡嗡地吵——「他這麼做是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人家不是說了么這樣睡舒服」—「可是我睡覺舒不舒服關他什麼事兒又不是他睡」—「因為他是你哥啊哥哥對妹妹好不是很正常」—「可是這又不是小時候了這樣真的正常嗎」——
一直到這兒都是她佔上風。
然而那個一直唱反調的聲音突然說:「不然呢?你到底想要什麼答案呢?」
………她想要什麼答案?
……
…
好了,舒甜,ok,停。
想個鎚子想。
趕緊的,睡覺!
——舒甜開啟了人生第一次的裝睡歷程。
她從來不知道,裝睡,換個詞兒說,假寐,也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
江譯剛才說這樣比較舒服。
其實講真實感受的話……靠著他,也沒有太舒服。
現在還是夏天,他的衣服薄薄一層,皮膚的溫熱很快傳遞到臉上——舒甜不斷地延長吸氣呼氣調整心跳,只為了臉上不要升溫。
他肩胛骨突出一塊,有點點硌人,也不知道是姿勢不對距離不對還是什麼,她覺得不舒服的原因應該是位置的鍋……好像有點兒偏下。
但是她總不能若無其事地往上挪然後說一句「剛才那個地方太硌了」吧。
……怎麼想法越跑越偏呢。
趕緊睡覺!!!
舒甜閉眼,顱內一番思想高潮已經平靜下來。大巴還沒上高速,在室內走走停停,開得有些晃,晃晃悠悠還挺有節奏。
舒甜本來就沒睡意,就算再怎麼有節奏,她才剛起床不久,睡意這東西也不是那麼好培養的。
——而且現在又是這個姿勢!也不舒服!怎麼可能睡得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分鐘。
舒甜覺得自己裝得應該是極其成功的,她明顯感覺到江譯身上已經沒了最開始的那種僵硬。
很好。
那麼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硬了。
而且她還不能太僵太硬,該跟著車晃悠的時候就得晃悠,免得裝睡被戳穿,釀成史詩級的尷尬。
……可真難。
平穩行駛了一段時間,大巴毫無預兆來了個急剎車,整輛車猛地前傾,不少同學同時發出驚呼。
也不知道是入戲太深還是裝太久太過僵硬,或者是根本沒反應過來,舒甜就像一個睡著了屁也不知道的人,隨著慣性,整個人軟綿綿地往前面倒——
就這過程中,她居然還有空閑思考是就這麼甩出去還是趕緊睜眼「醒」過來。
但還沒等她做出選擇。
舒甜剛有點兒要撞到前面座椅的趨勢的時候,就被攔下來了。
跟驚呼的那撥人不同,可以感受得到身邊的江譯同學平衡保持地就非常好——他不光自己坐得穩當,甚至還有精力給她拽回來。
這一拉一扯,再靠回他肩上的時候,舒甜想起剛才那有多不得勁,直接順勢就往上蹭了一段距離。
差不多到了頸窩那裡。
車身重新平穩上路,她似乎在微微晃動中感受到了江譯因為她剛才的動作帶來的僵硬。
又很快消失。
舒甜覺得自己這波演技出神入化。
簡直影后啊。 -
最終的目的地是在S市郊風景區的山上,不算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倒是不少S市人總會來玩的一個地方。
這趟野營一共兩天一夜,看行程表,去掉路上時間,其實剩餘的玩兒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每個班人到齊的時間不一樣,七班可能是對於玩這點比較積極,出發時間就是最早的一個班,路上很幸運地沒被堵車,自然也到的最早。
所有人都下了車之後,馬東立又清點了一下人數,開始帶著他們進行行程第一項——爬山。
多虧了假睡變真睡的這一個多小時,舒甜一點兒暈車的感覺都沒有。郊外的風都好像比市裡涼一些,又清新,吸一口簡直神清氣爽。
原彎彎就在上山入口旁邊等著,舒甜跟姚月一下車就被叫了名字,好像女生這種生物要是關係好起來,才一天沒見,也能又摟又抱就好像分別了幾百年。
自然而然地。
舒甜一下車就跟江譯分開了,她還故意回頭看了眼,他身邊站著一圈兒男生,肩膀上搭著聞人一的胳膊,在人群里格外外顯眼。
他沒有往這邊看。
舒甜鬆了口氣,但還有一點點,她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種集體活動,所有人都跟著大部隊走,男男女女分得清楚明白,女生在前男生在後,馬東立在最前頭。
「舒小甜,可以啊!這帽子哪兒買的怎麼這麼好看?」原彎彎也戴了頂帽子,純黑鴨舌帽,普通的款式,看見舒甜的小白紅繩帽之後就挪不開眼了。
「啊……這不是我的。」舒甜跟她們沒必要隱瞞什麼,就停頓了幾秒,「這是江譯……借我的。」
他又沒說給她。
那就是借吧。
原彎彎:「………」
姚月:「…………」
舒甜看著兩人驟然八卦起來的眼神,有些無奈。
幸虧她倆不知道剛才……靠著他睡那事。
不然真的要瘋了。
舒甜鞋帶開了,蹲下系的時候,頭頂傳來兩人的對話聲。
原彎彎看著姚月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特別激動,小姑娘的大眼睛都冒光了:「對對對!我看到了的!」
原彎彎狐疑:「……你看到啥?」
姚月:「我看到大佬竹馬把我們甜摁在他肩膀上——」
原彎彎打斷她:「卧槽!摁上去?!親了???」
「……你聽我說完呀,」姚月有些無奈:「摁在肩膀上讓她靠著。」
「……」
「說了什麼我沒聽見,但肯定是——」
舒甜匆匆忙忙繫上鞋帶,唰地站起身及時止住話題:「好了好了馬導在喊集合我們快過去吧。」
……
……
因為不可能真的像古代那樣去山裡打獵然後烤來吃,所以群里的文件又強調過很多次,食物要帶夠。
舒甜特地為了這次出行買的登山包被梁韻給塞得鼓鼓的,剛下車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她們三個在爬山途中甚至會即興自拍個那麼幾張。
十幾分鐘之後,總算到了馬東立說的半山腰,實在是累得抬腿都費勁。
舒甜發現不光是她們,不少女生也開始跟不上馬東立的速度,越來越慢,跟身後男生的距離縮得越來越短。
她們這三人組裡面,原彎彎最高、包最輕,她和姚月走一步歇一步的時候,她還有空給她倆加油打氣:「姐妹們沖鴨!!!你們看前面那個小旗子了沒?」原彎彎指著前面,「那兒小紅旗到了,就快到山頂了!」
「……」
舒甜喘了口氣,沒忍住反駁:「……上個小黃旗你也是這麼說的。」
「……」
姚月說不出話,伸出大拇指給舒甜點了個贊。
原彎彎看著她倆也挺替他們煩躁的,她體力是比她倆好點兒,但是剛才用手試了試這倆小姑娘的包——
嘖嘖,是真看得起自己那小肩膀。
她就是想幫著拎也拎不動幾步遠。
原彎彎正準備瞎扯點什麼給她們轉移注意力,身邊掠過一個高高的影子。
嗯不對吧?
哪來高高的影子?
她往左偏頭,雖然大佬天天見,但原彎彎對美男的承受能力依然很低,離這麼近的距離看,還是要恍惚一下以示敬意。
江譯完全沒給別人眼神。
他跟舒甜的身高差看起來剛剛好,目測二十公分左右,黑書包上掛著一件外套,他伸手,直接勾上舒甜的包帶把它從她肩膀上卸下來。
剛剛原彎彎都試過了,她簡直不敢相信江大佬輕輕鬆鬆單手提著的這東西是舒甜那沉得跟地雷一樣的包。
舒甜沉浸在埋頭趕路,除了快要累死以外,什麼身後的腳步聲、什麼人影都沒感覺到。
又走了兩步,身上驟然一輕。
她差點沒穩住,要往前撲,結果胳膊被拉住。
站穩之後,回頭。
爬上來的台階兩旁都是樹木,高聳入天空,少年的臉被從樹葉縫隙落下來的陽光照著,光影斑駁,桃花眼半垂著,眼尾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眼瞳流光溢彩。
他拿著她的書包,毫不費力的樣子。微微抬了抬下巴,聲音輕,唇角微彎:「走吧,我給你拿。」
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她的小心臟好像很可恥、很不應該地、動彈了一小下。
不,是一大下。
……
……
沒有了地雷的舒甜。
像是一個搬磚工人身上的磚頭不翼而飛了,瞬間身輕如燕。
「我也想要一個能給我這麼好看棒球帽的竹馬。」原彎彎說。
「我也想要一個……呼……能幫我、拎書包的竹馬。」姚月喘著粗氣說。
「而且竹馬還長得那麼那麼帥。」原彎彎補充。
「而且……帥竹馬打架也牛掰、沒有緋聞、身心乾淨、從小到大對我好上天。」姚月繼續說。
身輕如燕沒兩步的舒甜:「…………」
姚月現在成了最累的那個搬磚工。
搬磚月背都彎了,越來越走不動,舒甜眼看著她們都快成原地踏步,正好她也恢復差不多了,出聲道:「月月我幫你背會兒——」
她手還沒碰到姚月的小肩膀,她書包上橫著的手提帶就被一隻手給提起來。
然後人倒退著給拽走了。
舒甜:「?」
姚月「喂喂喂」胡亂叫了幾聲,倒退著又走了兩步才停下,她立馬回過頭,在看到來人臉的一瞬間,衝出口的話轉了個彎:「你……你幹嘛啊?」
「小蘑菇,累死了吧。」聞人一還是那副樣子,懶懶散散地笑,「你叫聲哥哥,我給你提山頂上去,怎麼樣?」
「……」
姚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想了想包里那些瓶瓶罐罐。
她抬頭,細聲細氣卻毫不猶豫:「哥哥。」
聞人一:「………」
姚月走回去的時候,身上碩大的包不見了,原彎彎眼睛快要瞪出來:「卧槽!姚小月!牛逼了啊!你什麼時候跟他搞上——」
「我沒有!」姚月反駁,一時想不到理由,瞎編了一個:「他欠我錢……還沒還,可能覺得不好意思就幫我拎包。」
原彎彎看了眼自己的書包:「………」
「雖然我的包不沉,」她納悶:「但你們說,我要是裝得像你們倆剛才那樣,會有男生來給我拎嗎?」
「…………」
舒甜還沒想好怎麼安慰這最後一個搬磚工,身後傳來熟悉的大嗓門。
「譯哥,你妹妹的包也他媽死沉嗎?啊?」
「……」
聞人一扯著嗓子:「這逼我裝得不開心了,卧槽這裡面是炸藥還是地雷?野個營她們帶什麼了?」
「……」
舒甜翻了個白眼。
「這才幾分鐘我胳膊都不太行了,你呢?我靠你這還是人的胳膊嗎?你——」
「——閉嘴。」
大佬終於忍不了了。
對話就此告一段落。
聽完之後舒甜快走了兩步,追上姚月和原彎彎,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地想笑。 -
說是野營,睡覺自然也是睡在野外。
這山上有專門租帳篷和各種用具的店,學校早就打好招呼訂了數量,四人睡一個帳篷,睡袋也租。
上山之後,馬東立帶著他們佔了塊兒據說水土最好的地兒紮營——也就是插了面小旗子。女生原地休息,他帶著一眾男生去拿了帳篷回來,開始第二項大工程,搭帳篷。
到了真正考驗技術的時刻了!
準確地說,是到了真正考驗男生們技術的時刻了。
四十個人,十個帳篷,體委和班長是最有經驗的倆人,帶領著一眾男生火速開始工作。
七班這群男生還挺紳士,每次有女生想上去幫什麼的時候就被趕回來,所以女生們就負責去把租來的野餐布給鋪好,因為風大,得再找大石頭墊滿所有的邊邊角角。
說是工作,其實就是邊干邊玩。
舒甜跟這姚月和原彎彎坐在鋪完的野餐布上,兩人在討論四個校草戀愛遊戲,就著【究竟怎麼才能讓皇甫元的媽媽同意我們的婚事】一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進行了無數的猜想。
人就那麼多,身邊的說話聲都很清晰。
「……江譯怎麼那麼帥啊」「他還是不穿校服好看」「你放屁大佬穿校服也超級好看的啊」「跟他做同桌真是太有眼福了吧」「可是你也不想想他那些事迹要是你你敢當他同桌嗎」……
一堆毫無營養但圍繞著江譯的對話。
飽眼福?
那是當然了。
但是跟他同桌……
舒甜不自覺地把視線定格在不遠處搭帳篷的人身上。
他在聽班長宋林講,手裡動作不停,用小棍慢慢支起來,側臉線條流暢,神情格外專註。
過了半分鐘左右,江譯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手上動作一停,眼神很準確地掃過來。
對上視線的時候,舒甜沒反應過來,他好像也有點怔愣。
這麼傻看了一會,舒甜覺得心跳又有加速趨勢,很敷衍地對他笑了一下,裝模作樣地低頭玩手機。
不是,這是為什麼呢!
就因為車上那個動作嗎?
不是都分析完了!人家那是因為哥哥對妹妹好嗎?!
你心跳加速什麼呢你?
舒甜一邊刷著【你問我答】裡面的問題,卻一個字兒都看不進去。
滿腦子都是早上在車裡的時候,空調吹得人有點冷,但貼著他的身上又很暖和的那種感覺。
最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手都挽上了江譯的胳膊……
清醒著看到自己的姿勢,尷尬得她話都不想說了。
還有爬山路上。
看她累了給她拿包,還笑得那麼好看,眼睛都快彎了的那種——
舒甜突然就有點兒生氣。
拿就拿唄!
笑什麼笑!不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嗎!
生完氣,又覺得自己像傻逼。
不對勁,最近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她划屏幕的手指停了下來。
長長地、嘆了口氣。 -
山上風不小,馬東立看著扎完的帳篷們,十分滿意:「帳篷怎麼住,可以都來我這看看對應的是幾號。」
「還有啊,」馬東立接著說:「同學們,雖然戶外吃飯很有感覺,老師知道,但還是建議你們回帳篷裡面吃,風裡面裹著的灰啊土啊什麼的吃進去就不好了,啊。」
舒甜看完自己的,是四號。
跟原彎彎和姚月都分開了。
分到的幾個人雖然都不太熟,但平常也是能說得上話的關係,吃飯的時候沒怎麼聊天,舒甜對於帳友是誰沒什麼所謂,睡個覺吃個飯的事而已。
下午的時候,男生們坐在一邊開始開黑打遊戲,馬東立也跟著湊熱鬧,去蹭店裡wifi下載了個王者榮耀,回來之後發現段位太低加入不了他們,開始自己往上打。班裡男生誰死了就去指導指導新人老馬,和諧得不行。
和男生不太一樣,一眾女生坐在野餐布上開始了自拍之旅,吃完零食拍完幾十張照片,舒甜吹著吹著風,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她中午沒午休,覺得這麼玩下去晚上可能後勁不足。
於是站起來跟馬東立說了一聲就回帳篷里準備睡覺。
她這一開頭,又有了好幾個人也嚷嚷著困了回去的,同帳里就有一個。
「困了想睡覺的同學啊,都去帳篷里睡吧,不準亂跑,晚上六點半,咱們準時開始篝火晚會啊!」馬東立百忙之中從王者峽谷抬起頭吆喝了一嗓子。
……
可能是起得早,再加上爬山太耗費精力,舒甜一覺睡醒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手機好幾條消息,都是原彎彎和姚月發的,說睡醒了直接去班裡基地。
下午吃太多零食,到現在也沒覺得餓。
舒甜回了個「好的」,就鑽出睡袋,從書包里拿了瓶水喝了兩口,也沒放回去,順手拎在手裡出了帳篷。
她不太記路,但這段路是直的,七班占的基地上插著個小旗子,很顯眼。
天色暗下來,山裡的照明燈一盞挨著一盞,光不強,也不是什麼特殊的光效,四周都是山林樹木,看起來就有種莫名很柔和的美感。
走了三分鐘不到,鬨笑聲在前面響起。
舒甜很快看到了熟悉的小黃帽,馬東立坐在正對著她的地方,招了招手,「喲!歡迎咱們睡得最久的舒甜同學姍姍來遲!鼓掌!」
話音剛落,四下非常給面子地想起衝天的掌聲。
「好!」
「熱烈歡迎!!」
「來這麼晚是不是該跳個舞罰一下啊?」
「罰就算了啊,」馬東立說:「咱們這出來玩兒,什麼罰不罰的。」
舒甜鬆了口氣,假模假樣抱了個拳,「馬導英明!」
又是一陣鬨笑聲。
「快找個地兒坐下吧,」馬東立四處看了看,「有沒有誰給咱們舒甜留了座位——」
「有的有的!」
姚月人長得小,手舉得超級高,「這裡這裡,來這裡!」
舒甜看了眼她的身邊。
姚月右邊……是江譯。
左邊……是聞人一。
江譯的右邊,空著一個位子,再往右是原彎彎。
………真是服了她們。
舒甜一走過去,原彎彎立刻又往旁邊挪了挪,眼睛也不看她,招呼都不打一聲,一副「你愛幹啥幹啥不用管我」的樣子。
「………」
舒甜頓了幾秒,跟他們一樣盤腿坐在野餐布上。
肩膀不小心蹭到旁邊的人。
她順勢抬頭,對著江譯笑了一下:「江譯哥哥,真巧哈。」
又雙叒叕坐在一起了呢。
江譯「嗯」了聲。
舒甜坐下了,才發現野餐布的最中間有一團火。
不是……布上怎麼能有火?
「那個,」舒甜看原彎彎全程後腦勺對著這邊,她又戳了一下江譯,「火?是怎麼來的?」
「……那不是火。」江譯的聲音有點啞,他清了清嗓子,說:「是燈,仿篝火的燈,老馬去借的。」
「………」
舒甜重新觀察了一下。
乍一看,那火簡直像是真的一樣還帶跳躍的,而且現在夜幕降臨,視力再好也不太能分辨。
再繼續看的話……每次跳躍的高度都一樣、顏色也一樣、範圍也沒有擴大。
……還真是燈。
太優秀了吧,現在真是仿什麼的都有了。
「來來來,篝火晚會啊,我是語文老師,咱們哪今晚第一輪,給大家講故事,最後投票,講得好的有獎勵,講得差的有懲罰。」
「全靠自覺啊,我看咱們班人這麼活躍,故事肯定一套一套的,能講的千萬別藏著掖著,」馬東立笑眯眯:「我太期待了,來,誰要當第一個?」
舒甜還盯著那團火。
盯著盯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手直接拍上身邊的人:「江譯哥哥,你是不是……」
頓了頓,她壓了一下聲音,湊近了他一點:「我記得,你有夜盲症來著?」
「…………」
江譯點了點頭:「啊,是。」
「那你——」能看清嗎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周圍霎時間安靜下來。
講故事的是宋林。也是,班長的確是應該起帶頭作用。
「故事很無聊,大家隨便聽一聽。」班長聲音不大,但清潤沉穩,「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
「誒——班長你這不是無聊!你這是太土了吧!這都講多少遍了!」
「就是啊,」聞人一的聲音也出現了:「廟裡有個啥!不就是老中小仨和尚么!」
「你們讓我往下講。」宋林也不生氣,接著說:「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隻鬼。」
「………」
四周重新靜謐。
明明什麼都還沒講呢,「鬼」字一出,舒甜心裡也「咯噔」一聲。
卧槽這個也太不走套路了吧!
有膽小的女生已經開始問「班長這故事可不可怕啊?可怕你別往下講了,打住就行!」
宋林笑:「不可怕,很無聊的。」
有一個男生突然說:「宋林你丫夠了吧!我每次犯困,你給我講那些鬼故事一個比一個恐怖!老子一個從來不怕鬼的大老爺們被你弄的整天疑神疑鬼,你在這兒騙誰呢!」
男生是宋林同桌。
這句話給大家弄炸了。
在一眾男生起鬨著「講」和女生們的「不講」中,馬東立說了句公道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麼有氛圍,鬼故事也是故事嘛,大家聽個樂呵就行,膽小的往我這兒來坐,老師坐鎮,你看有沒有鬼敢來!」
還真有女生跑到馬東立身邊坐了。
這話相當於肯定了宋林講這個的意願。
等所有人再度安靜下來,宋林接著說:「這隻鬼一直沒有出過廟,因為它死前是一名和尚。」
舒甜分了個神。
她想起自己剛才問的話還沒個結果。
這麼黑,光都很弱,他看不見的話……
一片安靜之中,她伸手想像之前一樣戳他胳膊——
卻好像,觸到了手。
有些潮濕。
有汗。
舒甜愣住。
她很快領悟,唰地轉過頭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你看不見是嗎?」
黑暗中,江譯的輪廓頓住幾秒,隨後點了點頭。
舒甜咬了咬唇,想到他手心的潮濕,忍不住又問:「你……害怕鬼故事么?」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是……還是問問吧。
問完了也放心——
「嗯。」他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怕。」
「……」
舒甜沒想到他會說的是這個答案。 ……
怕鬼這東西,該怎麼辦?
還沒想好怎麼回復,手上突然一緊。
她的手在兩人之間,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被他抓住,很牢固的。
她聽到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點的啞,「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