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色月夜
圓月懸在半空，一身夜行衣的葉青依抱著劍半閉著眼靠在牆邊，清風吹起他鬢邊落下的一縷碎發，輕撫著他那張寧靜而柔和的臉。
遠處林中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急而輕，有個人用自以為夠低的聲音命令：「就在前面，今天給我捉活的。」
「是！」五十幾個遊俠回得一致齊整。
葉青依睜開眼，抬眸看向墨藍長空中那輪皎潔皓月，又回頭望向那扇大開的窗戶。
他直起身子似乎有些不情願得向邁出幾步，又不捨得回望了眼月光籠罩的小屋。
「放箭！」林中有人下令，「嗖嗖嗖……」雨點般的箭矢從林中射出。
葉青依沒有抽劍，劍眉微動，手腕一翻，落葉帶著劍鞘，在空中盤旋著，宛若游龍戲鳳，又如驚鴻飛舞，「噠噠」聲不絕於耳……
「該死的，他居然全躲過了，你！這邊！你！那邊！」林中的人顯然氣急敗壞，說話時竟忘記了壓低聲音。
葉青依對這個聲音相當熟悉，白世雄是也，虧得名字響亮，卻是個只能在黑樹林里放冷箭的貨色。
思及此，葉青依嘴角不禁露出鄙夷的笑容，他的耳朵動了動，小屋中沒有動靜。
「上！」左右兩翼突然躍出十幾個劍客，只怪他分了心去聽屋內的動靜，竟沒有注意到他們從兩側包抄過來。
葉青依只是一笑，笑自己，也笑這些不知死活的遊俠，他雖然答應過肖旭不再隨意殺人，此情此境卻算不得違背誓言。
那些遊俠只是圍著他盤旋著，對望著，握緊手中的長劍，尋找著出手的契機。
葉青依目不斜視得盯視著前方，雙耳掂量著遊俠們的斤兩，步伐虛浮的都是三流劍客，步伐沉穩但氣息不穩的是二流劍客，白家總算有些手段，找來了兩個夠打的對手，他的嘴角又浮上一絲輕蔑的笑。
一陣風吹過密林，發出一陣沙沙聲，彷彿吹響了戰鬥的號角。
劍光起，落葉來無蹤去無影，在包圍圈中穿梭，劍花與血花同在，明月夜，殺人夜。
沒有人有機會哀嚎，精準無誤的劍招，一劍斃命，無論心口還是喉管，分毫不差。
鮮血打濕了衣衫，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葉青依並不在意，他面色沉靜如水，始終不變。
「再上去幾個！我就不相信他扛得住！去！快去！」白世雄已經走出了林子，站在空地上觀戰。
有人退縮了，在外圍放著虛招，伺機而動。
有人自認機會已經到了，葉青依沒有喘息的機會，他很快就會垮掉。
有人借著月色看清了葉青依額上滲出的汗珠，看到了希望，攻勢更猛。
時間一秒一秒得流動，葉青依的手臂越來越重，汗水順著面頰滑下，他感覺不到，在刀光劍影中他只有半顆心在戰場，而另外的半顆心還在小屋中。
「少莊主，我們何不拿了寧嬌鳳叫他束手就擒？」一個鬼祟而精明的聲音說得很小聲。
白世雄發出一陣「咯咯咯」得獰笑，他不僅點頭還要鼓掌，這才是真正的好主意。
「來呀，給我拿下寧嬌鳳！」他故意說得夠大聲，好讓葉青依聽得清楚。
葉青依聞聲旋身而起，落在了屋前，衣衫有幾處碎裂，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不斷滴落，他握緊了手中落葉，眸中寒光驟聚。
屋中死一般的沉靜，他不確定她是走了還是昏迷著，但他確定他要守護著她，若這真是他此生的最後一夜至少他做了件自己絕對不會後悔的事情。
落葉舔舐著主人的血，低聲哀鳴，發出「嘶嘶……」得聲響。
「哼！葉青依你以為以你一人之力，能擋得住我們這麼多人？白莊主很快就到，我看你有幾條命能撐過今夜？哼哼哼……」白世雄笑得陰險刻毒，彷彿一條含著毒信的眼鏡蛇。
葉青依閉上的眼睜開一條細縫，睨視著站在遊俠身後的白世雄，淡淡道：「至少今夜不會死。」
「沒想到你葉青依也知道收斂，真是難得，哈哈哈，不過就算你今晚不用死，明晚或者後晚，遲早都會死！」
「人皆有一死。」葉青依漠然說道。
他不再等待時機，手腕一翻，長劍劃出一道圓潤的光圈，所到之處血光四起。
白世雄躲在眾人身後，尋找著空隙，他要廢了葉青依引以為傲的右手，讓他從此威名掃地，生不如死。
屋中有了呼吸聲，葉青依心頭一動，是她還是寧嬌鳳？
機會來了，白世雄看準了機會，只是一剎那，他錯開了身邊的遊俠，手中的劍如同銀蛇出洞一般砍向葉青依的右臂。
葉青依分神之時來不及抵擋，側身躲閃，寒光凜凜的長劍切開了他的手臂，白骨凸顯。
他的手一陣顫抖，緊了緊手中落葉，不顧疼痛抵擋不斷襲來的劍陣。
有人試圖破窗而入，他便身形一閃擋在前面，有人要破門，他又回到原地……
遊俠一個個倒下，那扇古樸的小窗外堆積了幾具屍體，門口也是，葉青依緊貼著牆，冷眼觀察著他們。
他的黑衣襤褸不堪，失血過多讓他雙眼有些模糊，月光變得朦朧，樹影虛幻，眼前的人像時而重影，時而清晰。
「要不我們先攻他的下盤，挑斷他的腳筋看他還怎麼站起來。」又是那個鬼祟的聲音。
白世雄連連叫好，「先攻下盤，給我斷了他的腳筋！我看躺著怎麼用劍！」
「世雄到此為止！」白旭陽就站在圈外，眯眼審視著滿身血污的葉青依，「葉賢侄，你這又是何必，只要你一句話，我們白家隨時都歡迎你。」
葉青依眯眼看著被眾人簇擁著老者，「呵呵」冷笑，「不知是一句什麼話？」
「你該知道。」白旭陽上前一步，一擺手，兩側的劍客都退到了一邊。
葉青依搖搖頭，嘴角掛著不明緣由的笑容，並不開口。
「你不知道？！」白旭陽加重了語氣，話中帶著威脅。
「不可能！」葉青依無力但卻堅決的答道。
「殺了他！」白旭陽說著一步步向後退去。
「莊主，不好了！莊子著火了！」小廝從馬上滾落下來，還未站穩就開始彙報。
白旭陽一蹙眉，命令道：「回白家莊！」
「那麼葉……」
「先別管他！走！」白旭陽說著匆匆向林中走去。
白家人還未走盡，一眾快馬已經到了屋前。
林軒和躍下馬背，落在葉青依身旁，緊張得看著他，「青依！」
葉青依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雙目獃滯著撥開林軒和，一步步挪向門口，林軒和呆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葉青依用盡全力推開小門，左手扶著門框，看著地上的女子。
「青依，你怎麼了？」女子眯著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血人就是葉青依。
葉青依沒有應聲，微微一笑，闔上眼，身子順著門框向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