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紅蓮處刑·極日少年
無盡血霧在升浮繚繞,陣陣隨熔岩噴涌而出的滾滾黑煙令人慾嘔,猩紅如血的岩漿,翻騰著滾燙的氣泡匯聚成河,流淌在這宛如地獄魔剎的宮殿間。
無數異端魔黨被排成望不到頭的長隊,麻木失神,步履蹣跚的一一投入岩漿融身的懷抱中。
紅蓮裁決殿,教旗隨風飄搖不定,好似飛揚的流蘇。
殿下一瘦骨嶙峋的蒼白少年,正挺著椎骨凸起如道道陡崖的瘦弱脊背,艱難仰頭看著一副群魔畫像,他已數天沒有喝食,早眼神渙散,頭暈目眩,搖搖欲墜,只是不知為何當看到這副畫像時,頓時醒目幾分。
畫像中的背景血光蔽日,是一片陰慘慘地血色世界,一具具魔神的身體,掛在骨山上,死前遭受極刑地種種慘狀,仍歷歷在目,這象徵著違背無上『星神』意願的魔族的覆滅。
少年原本渙散的瞳眸頓時清澈不少,其間閃爍著血色恨意。
「幽音,你即為半魔,為何會如此憎恨魔族?」
一道仿若來自遠方的蒼茫渾厚之聲,讓少年如遭雷劈!
「原來如此.……我是半魔嗎?……怪不得從小母親就視我為無物.……雖從未打罵過我.……但.……卻一直視我為空氣般!啊!即使每天打我罵我也好啊!為什麼要更加殘忍的對我?!.……即使在她病死那刻,依舊拚命大喊著不許我靠近,親近關懷她半分!」少年泣不成聲痛苦的想到自己悲慘的過往。
被遺忘在無人的角落,如同罪孽深重的人,少年想不通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啊……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是.……魔族!魔族才是一切罪惡的本源!
魔族使原本肥沃的土地變成森然恐怖,充斥著無盡地陰森氣息的荒原!時繁榮昌盛的國家變得屍骨如山,四周寸草不生,無數無所歸處孤魂的聚集地!
少年如是想到間愈發恨意盎然,然後他又想哭,他很不甘,他祈求著卑微的救贖。
「哎……念你仍心存一絲人念,『星神』給你一次得到救贖的機會。」蒼茫之聲似是嘆惋道。
「是什麼?是什麼機會?!」少年焦急的問道,由於動作力度過大,幾乎快要摔倒在地,干褶的嘴唇亦撕裂如深淵,而『星神』這一朦朧的,不可企及的模糊形象,在他的心中豎起了永不可攀的高碑,無他,只因能給予救贖的機會。
「擇日即前往極北極晝之地,接受數百天極日洗禮,如若堅持下來,自可救贖。」蒼茫之聲威嚴道,仿若使大地都猛烈搖動了起來。
少年被這股威嚴壓迫到全身匍匐,乾瘦的臉頰緊貼著滾燙地面,被燙的疼的流淚間,少年依舊滿臉笑容的感激著,來自『星神』的救贖。
血色帷幕後,是蒼茫之聲的源頭,是名主教,主教看著少年卑微如螻蟻,卻又滿臉欣喜的感謝著,似是想起什麼,終究是提醒道。
「極日洗禮似在地獄走一遭.……你切要記住渴望生存的理由。」
……
當少年滿心歡喜的來到極日之地時,霎時間絕望瀰漫心頭,而像他這樣接受洗禮的,還有萬餘人。
數百日內沒有吃喝,究竟要靠什麼生存下來?
少年靜靜的在黑夜中,看著綿長的地平線,此時卑微求生的慾望竟然是期望不要見到光明?
當極日降臨,意味著數百天內都要受著熾陽的炙烤。
令人絕望的是,第一抹光亮自地平線就這麼突兀的閃耀了,整個大地劇烈的抖動起來,一聲聲若有若無地沉悶裂響,在深層地下不斷傳出。
整片大地像燒紅的鐵塊一般,透發出通紅的光彩,周遭的一切都閃爍著駭人地血芒。
許多人想要逃跑,但發現自己身處光禿禿,漫漫無邊的荒原時,頓時面如死灰。
許多人開始嘗試徒手挖掘地面,想要有一席在烈陽下的藏身地,待他們挖的指甲蓋破裂翻飛,手指斷碎出血時,卻看到的是堅硬的岩層。
第一天,一半以上的人就活生生的被烤死了。
第十天,萬餘人中只活下來十人,吃過人肉的有九人。
慶幸的是,少年也在其中,也許是半魔體質使他不吃食仍然能存活至今,只是現在即使存活的少年也早就被炙烤的不成人形,他死命縮著身子想要減少被照到的面積,久而久之致使烤焦的身體都連在一起。
少年想哭,當最後一滴淚逃過被蒸發命運,滑落臉頰時,在高溫下水亦變得滾燙無比,猶如熱油潑臉般。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只是好不甘啊,這就是救贖?這難道不是地獄嗎?
少年想要在看一眼地獄是什麼樣子,驚覺間他才想起了自己的眼睛早就被曬瞎了。
真的好不甘啊,原本想等救贖後向魔族復仇的……『星神』大人您就這樣給予我救贖嗎?也對.……半魔是該這麼痛苦卑微的死去,徹底化作荒原上一顆灰燼吧,只是.……往日卑微,被當做空氣,備受欺凌壓迫的我依舊渴望著生存,我還不想死!
「極日洗禮似在地獄走一遭.……你切要記住渴望生存的理由。」
渴望生存的理由嗎?孤身一人,勢單力薄的我能有什麼理由?向我這樣根本活不下去的,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命吧?
不.……能活下去……勢單力薄可以組成團體,經常來村裡那幫強搶掠奪的強盜之流,他們本是弱小的人類,為什麼?因為他們有刀有武器!
現在的我只想生存下來……
有力量就可以活下去.……
驟然間,瀕死的少年感到指尖有一抹暖意,那是一道光亮,明明少年已經瞎了,但是他就是可以看見,或者說感覺到。
少年將指尖抵觸在滾燙的大地上,沒有滋滋作響的烤肉聲,而是顆顆星芒像螢火蟲般飛起,少年十分高興,更用力的觸摸大地,漸漸的他感到周身地面下沉數分,在而後那炙烤全身的痛楚感減緩不少。
殮光星元將少年周身地面分解為星芒,進而形成了一個小窩,避免直接被極日所炙烤,就這樣少年在其中沉睡著,蛻變著……
兩百日後,幾名教徒前來此查看,看著鋪滿荒原,一眼望不到頭,刺鼻嗆眼的黑灰,他們視若罔聞,見怪不怪。
「省省吧,你們還真仔細找啊,真以為有人能存活下來?」
「既然『星神』設此環節,必有其緣由,還是再仔細找找吧。」
「喂,那個你是不是新來的?還是見聞少?不知道當今裁決殿的一名主教,就是當年因此引動殮光星元,進而被教主所賞識,才有今天如此高位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吧.……你以為這種事情還會在今天發生嗎?」
「喂……你們別吵了,快來看這個!」
數名教徒聽聞集聚過去,頓時看到渾身蒼白得幾乎透明,靜靜沉睡的少年。
「快……!誰跑回去在叫些人來?不不.……把裁決殿那幫人叫來!」
「別楞著啊?誰拿件衣服過來?」
一時間眾人手忙腳亂起來,不知如何應對。
先前出言質疑的教徒,死死盯著外形華美的少年。
「他……好像琥珀一般.……」
……
從此之後,裁決殿多了名金瞳少年。
「真沒想到你真的能存活下來,這雙暗金瞳,想必也是她給予你重生的禮物吧。」主教緩緩道。
幽音無言,跪地以表忠誠與尊敬,還有.……謝意。
「雖然你是半魔出身,但已經過極日洗禮,想必他日必能為『信義紅蓮』獻上一份力。」主教讚歎道。
看著大殿下拘謹恭敬的少年,主教頓時心生憐憫,幾經猶豫后還是問出了久藏心中的疑問。
「人肉.……好吃么?」
幽音聽聞后,漠然搖搖頭,看著身影極為高大的主教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在瀕死之際,我明確了自此以後生存的信念,亦看到了曾經不了解的自己。」
主教對於自己的問題有些尷尬,才想到也許半魔少年因體質緣故,並沒有體會到當年自己所體會的,后又聽聞少年的回答,頗為讚賞的看了他幾眼。
「答案在自己心中,就不要說出來了,日後你且先在我殿下學習,縱然你現在已經有了他人難以企及的天賦,最後究竟學成如何,是否真的能回應她對你的恩賜,都看你自己了……」
「還有,你也知道你體內孕育著另種力量吧?聽我所言,切不要嘗試開啟那股力量,到時你要那麼做了,裁決殿必將視你為異端魔黨,從而剷除。」
「幽音自謹聽主教所言。」
至此之後,幽音在裁決殿勤學苦練,終成為精英加入『處刑者』一列,在為『信義紅蓮』剷除異端魔黨之際,亦是一條為救贖自己的復仇之路!……
「我是復仇者。」楊沐半空飛掠間咧嘴笑道,揮手寒光凝現間,帶著不可逆之勢直劈向倒飛無防的幽音脖頸間!
「你是復仇者?誰人不是復仇者?!」幽音目眥盡裂的大喝道,驟然間斷臂處陡生出兩條青筋暴起,力量感十足的赤紅之臂!
而其原本蒼白的面容亦轉化為赤紅色,暗金瞳間殺虐之意四起!
「魔化?」幽音驚恐道。
近在咫尺的楊沐亦感受到幽音的氣場,明顯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不能放棄!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讓其身首分離!
楊沐咬緊牙關,不顧內觀世界有著徹底崩碎的危險,毅然決然的開啟二段血氣爆涌!
「唰唰!」
只見離幽音脖頸轉眼即到的鋒利短刀上,血紅光芒宛如實質般包裹住薄亮的刀身,使其威力更甚!而受血氣爆涌影響下的楊沐,以更強勁的力道及速度劈砍而下!大有摧枯拉朽之勢!
隨著刀片入肉的噗嗤聲,幽音脖頸幾乎快被砍掉的瞬間,楊沐亦感受到來自側面愈發明顯的威脅。
那是幽音斷首之際,魔化后爪牙鋒利,肌肉暴增,速度與力量達到極致的決死一拳!
「就差一點!」楊沐看著幽音仍舊藕斷絲連的斷頸處,極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