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終章(完)
「陸君。」還未等陸繾說什麼,只見常年隨侍在劉夫子身邊的書童慌慌張張跑過來,又匆匆忙忙給兩人草草行了個禮這才道:「陸君,顓頊師伯快不行了,師父請您過去。」
「我師父?」突變接二連三,繞是陸繾也有些發矇,一聽這話忙拉住那小童難以置通道:「你說什麼混話?我師父出席接風宴還好好的,怎麼可能說不行就不行了?」
「回陸君」那小童擦了下眼淚道:「師伯今日在文學館不知為何摔了一跤,突然就不行了,現在已經發布九隆召集令,就等您過去了。」
「等等,九隆,九隆山?」顧林雖知道九隆山的存在,卻不知這鼎鼎大名的九隆山與自家先生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忙問道:「九隆山和我家先生有什麼關係?為何顓頊子見我家先生還要召集九隆山的人?」
剛才陸繾也是一時情急,這會兒坐下來她反倒理清了前因後果,微微側頭看向那童子道:「敬珉,你們九隆山其實一直是有組織的,至於九隆山這一代的掌門人,其實就是我師父,雲朗,,何若,白先生,宋夫子,乃至陳姑娘都是你們的人,其實從頭到尾,你們九隆山就一直有組織有計劃的潛伏在朝堂內外對不對?」
「是」那喚做敬珉的童子點了點頭,又道:「九隆山絕無惡意,還請陸君見諒,待您到了,我師父和顓頊師伯自會向您解釋。」
說罷,又端端正正與陸繾行了一禮不說話了。
政事閣與棠棣居本就不遠,眾人一路快馬加鞭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便到了。
一個時辰后,陸繾握著代表九隆山掌門人的信物一個人靜立在開敗了的棠棣花海中忽然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那是一個不知怎麼評價的故事。
當年先王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作為太子的他與靖安七傑一般對這內憂外患的現狀極為不滿,幾人一拍即合大刀闊斧開始改革,然楚之弊端又豈是一朝一夕只見形成的?而這先王裴凇元又並非是一心志堅定者,改革一再受挫之下難免心生愜意,又受小人一再挑撥,最終還是放棄了改革躲進小樓不問世事,任由事態發展。
改革一事本就得罪了太多的人,如今又失去了當朝太子的支持,那些豪門世家自然開始反攻靖安七傑或免官,或下獄,或被迫流亡,除了因與羋罄意見不和最早退出的智博外沒一人有好果子吃。而時任楚王(裴遠晨的爺爺)為保護自己兒子銷毀所有文書不算還對此事下了封口令,如此一來,那些人便更肆無忌憚這才有了火燒羋府一事。
而陸繾與何若便是羋大公子留在這世界上唯二的骨肉,羋府起火那日,恰逢顓頊子等一干人齊聚郢都商議九隆山下一代掌門人一事,見有火光起眾人忙跑過來幫忙救火然只救出了北涯南潯兩個孩子,為保護兩人平安長大,眾人將二子託付給早已辭官隱居深山的趙越更名為陸綣陸繾,自此羋家一脈徹底絕跡。
趙越,不,現在應該叫陸蟬,出身貧寒,少時天資愚鈍,唯羋罄一人稱他有陸離之德,驚聞此番變故也是憤慨不已,然幾人那時無權無勢,對此也做不了什麼,只得商議好先將心中報復按下等待時機,又借九隆山之名暗中招徠青年才俊為國留人,這才有了後來楚之英才半出九隆的傳奇。
在此之後,先王繼位,看著大楚之江河日下終於幡然醒悟,然此時政局由幾大世家掌控,便是楚王也不過是一個徒有其表的擺設,先王一面演著執絝一面想方設法聯繫七傑中還關心時局之人,最終求得顓頊子暗中相助建立文學館並派人輔佐分別輔佐兩位嫡子,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至於何若,羋府被燒那年他已經六歲,自然知道一切都真相。十一歲那年何小公子意外身亡,顓頊子等人意識到這將是一個派人打入智氏內部的好機會,在徵得何老爺子與其女同意后玩了一招偷梁換柱讓他頂替了上去,至此之後世間再無陸綣,只余何若一人。
「南潯」已經改回本名的何若看著陸繾許久,微微嘆了口氣才一拱手道:「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默默看著,至於九隆山初見,其實也是我故意安排的,誆騙你的這些年……對不起。」
「別,我受不起」陸繾擺了擺手,把頭往旁邊一扭不看他道:「羋北涯,你當真厲害,在我面前死了兩次,每次都把我算計的死死的……看我哭的撕心裂肺你很開心是不是?」
「我……」何若難得沉默了一瞬,又低頭道:「對不起」
「算了,你有什麼可對不起我的?我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怎麼能這麼分不清好壞。」陸繾仰起頭將眼淚逼回眼眶道:
「第一次墜崖,你放棄了一切去背負所有,卻換了我可以選擇自己想要人生的機會;至於第二次,你用命給我們換了個名正言順,你哪次不是為我付出?又有什麼可對不起我的,我有什麼資格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抱歉。」
陸繾說完,低下頭給何若行了一禮剛準備走,忽然感覺被人拉了回來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緊接著被人點了點鼻尖,頭頂傳來一聲既無奈又寵溺的你啊。
不知為何,打定主意不在何若面前哭的陸繾再度紅了眼眶。
「潯兒,潯兒」何若輕輕捋著陸繾的後背給她順氣道:「哥哥在,哥哥在。爹娘去的早,所謂長兄為父,你在我面前有什麼不可以的?沒事,哥哥在呢,是哥哥不好,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哥,你別再自己背了。」眼淚最終決堤,這對多災多難的兄妹在二十年後最終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也最終實現了二老對她們不落門楣,守望相助的期許。
接下來的一切對陸繾來說好像是在做夢一般,裴遠晨得勝歸來第一時間去見了何若提親,又在慶功宴上當著千軍萬馬的面與她求婚,還下令為當年之事平反;風清接過了風老爺子未完成的事業;遠征晉國歸來的台柳也帶回了裴遠湘當年死於非命是因後宮之中有人生了嫉妒心之心下毒所致,與孤星之說毫無關係;而所謂的孤星之命也不過當年大巫被裴遠晨當眾弗了面子懷恨在心又加之收人錢財故意誣陷,裴遠晨,裴遠曦,何若,雲朗四人心結終解大醉一場竟險些當場拜了把子,幸得陸繾眼疾手快拖走了裴遠晨又讓懷恩照顧好那兩個順便通知嫂夫人才沒讓鬧劇上演。
棲梧宮中,陸繾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裴遠晨無奈的嘆了口氣,剛想出門吩咐人給他煮點醒酒湯忽感覺被人扣了手腕,只聽見躺在床上的裴遠晨迷迷糊糊問:「何,何,不是,羋,羋北涯羋大夫也醉了嗎?」
「你還說呢」一想起今夜這四個男的也不知道突然抽什麼風跟不要命一樣明明都散會了居然還私下約好到湖心亭又是比武又是論道手上酒杯還不停的,陸繾沒好氣道:「你們四個怎麼想的?那酒一壺又一壺的往裡灌,非逼得懷叔沒辦法來找我才停手?我去的時候雲朗和你哥都趴桌子上睡了,就你們倆還在舉杯……我今天晚上要是不去你們還真打算就這麼天長地久的喝下去?」
「陸繾,是你啊?」酒精的作用讓裴遠晨的腦子比平時慢了不止一拍,更察覺不出陸繾此刻語氣不善,只是知道眼前人是心上人,孩子氣的傻笑兩聲一手緊緊拽著她不放又像探寶一般在懷裡摸了摸,又摸了摸,這才將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道:「我,你哥說我通過三關了,以後也可以叫你南潯了。這,這個給你,收好。」
「虎符?還有私庫鑰匙?」陸繾低頭打開盒子一愣,一臉懵逼道:「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聘,聘禮。」裴遠晨拍了拍陸繾的手道:「我,我從那年在夢中與你共赴巫山時就決定若能娶你,必定江山為聘,吶,我做到了。你,你不會被我掩蓋,是,是我的妻,更永遠是楚的賢相陸君,我……」
「共赴巫山?」這回陸繾倒是聽到了關鍵詞,好像從沒認識過他一般瞪大了雙眼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就,就是從籍昭剛出征」裴遠晨伸手指了指柜子道:「我還仿著做了一套鮫人淚,就在柜子的第二層后的暗……」
裴遠晨話還沒說完,到頭就睡著了,陸繾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感嘆一句還好給他蓋好被子也躺了下來慢慢閉上眼睛。
陸繾沒有告訴裴遠晨,和何若一樣,當初顓頊子將她安排在他身邊其實也是為了日後有人能管束他不要偏聽偏信,要心懷天下而非驕奢淫逸。
二十八歲那一年,本打算一輩子不婚不育的陸繾在教導楚王樹立正確戀愛觀的路上終於將自己賠了進去,這一陪便是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千百年後,當考古學家偶然打開兩人的墓穴時,只見一切早已化為塵土飛揚在一處,只留下兩枚古色古香的鈴鐺緊緊依附在一起,無聲傳唱著這段奇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