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總有屋頂要坍塌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裴遠曦實話實說道:「遠宣的母親麗妃與母后不和,我們幾乎沒見過面,這麼多年體貌特徵變化又太大,我也認不出來究竟是還是不是。」
「應當不是」坐在一旁的裴遠晨突然插話道:「遠宣雖然未經歷過風雨或許性格上會軟弱些,但他並不怕我,可今日這人一見我便抖得如篩糠般,實在不像。」
一聽這話,陸繾想起澹臺澤曾悄悄告訴過自己裴遠晨小的時候經常被裴遠宣等人惡整,猛地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裴遠晨摔倒在地的情景忽然開口道:「你我第一次見面時,其實沒有那麼滑的對不對?」
這句話聽著沒頭沒尾,裴遠曦聽不懂,可裴遠晨卻明白陸繾指的是那日雖然天氣寒冷,卻絕對不至於到滴水成冰能將人滑到的情況,至於那日裴遠晨摔倒怕是有人故意為之,提前在路面上做了手腳,才有了後來的情況。
「水和油」裴遠晨看了眼裴遠曦,別開視線輕聲道。
「是他們?」陸繾也早猜到了大概是這種情況。
整個文學館地勢相對平坦,秋扇閣更是地處偏僻幽靜地,加上陸繾和何若在內也不過十二名學士,大家相處融洽,向來有雪便及時掃,本不該出現滑到的情況,更不可能出現路上有小刀片之類的東西傷人的情況,可那日送走裴遠晨后陸繾卻發現地面各位濕滑,根本不像自然形成的。至於散落在其中的那些小石頭小刀片,那更是別有玄機。
裴遠晨輕輕的嗯了一聲。
「怎麼回事?」裴遠曦這會兒聽出不對了,難得冷了臉色道:「遠晨,怎麼回事?」
「無事」裴遠晨搖了搖頭,右手輕輕覆上裴遠曦的膝蓋低聲道:「都過去了,哥。」
然而裴遠曦哪裡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一見自家弟弟避而不談便知不對勁,臉色又冷了幾分道:「遠晨,你與我說實話,沒去籍昭前你在楚宮中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其實也是裴遠曦一直想知道而不敢問的,早在裴遠晨如郢都那一日裴遠曦便發現了,自家弟弟雖然面上不顯,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裴遠晨對楚王城的一切似乎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排斥,只有在這些人在的時候才會稍微好一些。
開始的時候裴遠曦也以為不過是因為裴遠晨前世死在楚王城裡心裡難免膈應,過一段時間自然會好,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裴遠曦卻發現他並不避諱談起前世的事情,可夜夜寧可在蒹葭殿或棲梧殿湊合也死活不進後宮的做派卻十分讓人不解。
陸繾這一提裴遠曦才反應過來怕是與之前的事有關,忙追問道:「你原本很喜歡在宮裡走來走去的,我不在時他們欺負你了是不是?」
「哥,」裴遠晨搖頭道:「都過去了,我現在是楚王,沒人能欺負我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裴遠曦可了解自家弟弟,每次遇到什麼不好的回憶裴遠晨雖然面上不說,可總會有意無意的避開那些地方,把所有痛苦壓在回憶深處,不去碰,也不會忘。
裴遠曦串聯了下陸繾和裴遠晨的對話與時間點,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道:「那日你去行拜師禮,他們故意將水撒在冰雪路面上結成冰,又在上面塗了油害你摔倒在先生面前出醜是不是?」
裴遠晨垂眸沉默不語。
「不止是這樣」陸繾覺得裴遠晨什麼都不說有些事景雲君就是再聰穎也不會清楚,如此一來以後若是有了宗族的事情未必能全心全意站在裴遠晨這一邊忙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裴遠曦道:「我那日若不是早上睡過頭本應該在藏書館修書,遠晨應該要再等上五六個時辰才會等到我回來。而且……」
「陸繾」裴遠晨出聲打斷陸繾,搖了搖頭。
「你喊希文做什麼?她不說你就真當我沒辦法查嗎?」裴遠曦瞪了裴遠晨一眼,開口道:「希文,你繼續說。」
陸繾看了眼裴遠晨道:「而且在事後,我發現地上有刀片與鋒利的石子,想是有人故意為之。」
「你還知道什麼?」裴遠曦繼續道:「把你看到的與推測一齊說了,正好遠晨也在,你說的不全面的讓他補充。」
「大哥,別問了,都過去了」裴遠晨哀求道。
「你若還當我是你哥哥,就讓希文說」裴遠曦氣道:「否則,你這輩子都別叫我哥」
看著神色嚴肅的裴遠曦,陸繾也知道自己捅了個大簍子,可又覺得裴遠晨這麼多年來的委屈無人知,更怕自己萬一哪天真走了裴遠曦這個唯一能勸得動裴遠晨的不知實情回頭讓他痛上加痛忙輕聲道:
「我認識大君不久便離開楚王城了,我只記得那時大君有些營養不良,什麼自己的想法好惡都不敢表達,夜裡也常常睡不著覺,聽台柳他們說他經常被罵做災星,其餘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裴遠曦將目光轉向裴遠晨見後者沒說話默認了,只覺得一陣心痛,手握著扶手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才伸手如幼時一般拍了拍裴遠晨的頭頂勉力笑了笑道:「弟弟,別怕,哥哥在呢。」
裴遠晨抬頭看著裴遠曦,許久才點了點頭道了句哥。
陸繾看了裴家兄弟一眼,默默退出了馬車騎馬走在一旁。
「老陸,你怎麼出來了?」騎馬行在不遠處的雲朗見陸繾出來了一揚馬鞭快步趕到陸繾身旁問。
「坐了一路車有些悶,出來透透氣」陸繾笑了笑道:「你這次換防應該要留在郢都一段時間吧?這七八天天你打算上哪呆著?」
「呦,這我還真沒想好」雲朗笑了笑,從腰間摸出酒壺笑道:「不行就去軍營或是哪個酒館湊合幾天吧!」
「正好方便你喝酒是嗎?」陸繾笑道:「你若是實在沒地方呆著就去我那收留你幾天,吳伯他們都是退伍軍人,估計能與你聊到一起,不過先說好,我那有孩子女人,你可別發起酒瘋來嚇著人家。」
「哈哈哈,沒問題」雲朗爽快答應道:「只要陸令酒管夠,便是讓我去住馬棚都不是問題!」
「你會不會聊天?」陸繾笑罵道:「我家什麼時候成馬棚了?」
幾人一路笑罵著進了楚王宮,誰料陸繾剛回政事閣板凳還沒坐熱,章台柳急匆匆趕來道:「大君,景雲君,先生,公子昭那邊似乎有些麻煩。」
「怎麼了?」一聽說是齊昭那隻二哈又在作妖陸繾忙放下筆問:「他又怎麼了?」
「稟先生」章台柳畢恭畢敬道:「公子昭說驛館太冷清,沒有歸屬感,不適合他追憶往事,要……」
章台柳看了陸繾一眼,又偷偷看了裴遠晨一眼,最後又給景雲君裴遠曦遞了個求助的眼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下去。
「要什麼?」裴遠晨冷聲問:「他要住我這楚王城不成?」
「那倒不是」章台柳連忙否認,又一咬牙心一橫道:「他要住先生府上,共敘少年同窗之誼。」
此言一出,屋內三人神態各異:
裴遠曦笑的微微有些僵硬,眼睛卻一直用餘光盯著自家弟弟,右手搭在輪椅輪子上似乎隨時準備推動輪椅阻止自家弟弟一時衝動去砍了公子昭;
裴遠晨手上的筆已經無聲無息碎成了兩半,臉色更是咣咣砸了三里地,當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背對兩人的陸繾倒是算得上是在場所有人中最淡定的,聽了這話還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
「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小事一樁,小事一樁。來者是客,咱們能滿足的自然盡量滿足。阿柳,麻煩你去告訴公子昭我同意了,不過先說好,他若是嚇到我府中人就什麼也別說乖乖給我回去住驛館。他若是同意一會兒就可以過去。」
「希文」見陸繾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裴遠曦勸道:「陸府畢竟是私宅,若是有外人住入怕是不太合適吧?」
「沒關係的景雲君」陸繾笑道:「公子昭也是我的朋友,住我那也不算什麼外人入府,不過多張嘴吃飯罷了。這段時間雲朗正好也住我那裡,他們兩個正好省的無聊。」
雲將軍最近也住先生那裡?
章台柳看著陸繾無所謂的態度,又望了望氣壓越來越低的裴遠晨只覺得這政事閣的屋頂要完。
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璟言準備重修政事閣啊?
章台柳在心中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