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路上
李湘妍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是一刻鐘就絕對不會多讓人等一瞬。
其實，她只花了半刻鐘就回來了——回來時臉頰帶著紅暈，和幾位北流門的人交談甚歡。
「你們都準備好了？」
這一刻，她的話里不自覺帶上些大宗門親傳弟子的霸氣。
「準備好了。」
幫自己幹活的人都準備好了，自己能說沒準備？
匆匆兩下吃完飯碗里靈食，一行人很快離開了春月樓。
……
北流門的山門位於北流鎮上，距離邕州城不過三百里遠近。
從邕州往東方去，先會遇上一片連綿的丘陵——大江穿行其中，南岸有一條大支流從南往北流淌。
長河曲折，在山中擺盪。一葉飛舟裡面坐著五個人，乘風而去只留下一道殘影。
從樹梢上掠過的時候驚動田裡農人，他們抬頭看著飛舟上仙人，一個個目光中帶著消不去的羨慕。
「仙人帶我一個！」
有個小女孩追著飛舟跑，那樣子就顯得可憐。
「停下！」
李湘妍開口喊道，把駕馭飛舟的北流門宗主嚇了一大跳。
「停下？」
雖並不是很贊同李湘妍的想法，申雙木還是把飛舟停下了——還往回退了幾十丈，停在那小姑娘頭頂。
「李小友？」
申雙木看著身邊李湘妍從飛舟上一躍而下，落在小姑娘身邊。
還想說什麼問話，卻被她一個回眸攔在喉嚨里。
……
「小姑娘想當神仙？」
想當神仙，那是正常的——大陸幾百仙宗，各自統領一地。
百姓們受宗門影響，一個個也把「修行長壽」當成畢生願望。一個小姑娘想要成仙，這自然很正常。
可這個小姑娘的舉止不正常。
她年紀不大，也就七八歲——再過那麼一兩年就到了參與宗門收徒的年齡，本來應該和其他同年齡段的孩子一樣，安安心心再過兩三年，前往最近的城市參與宗門收徒。
又怎麼會這樣焦急？
……
事出反常必有因，李湘妍早已不是那個處處需要師兄庇護的懵懂師妹了——她敏銳察覺這小孩的不對勁。
細細端詳，她的身材瘦削，面色蠟黃。衣服破爛露出手臂，上面一道道的竟是交錯的疤痕。
這是經常被打的？
「神仙姐姐——你就帶我一程，就把我帶離這個地方就好！」
小姑娘看出李湘妍目光里的考究，抓住這個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救星」。
「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的過去。」
她竟把往事盡說清。
……
在小姑娘的話里，李湘妍聽到了一段凄楚的故事。
小姑娘姓徐，她的母親姓吳。
母親是附近一家大地主的大女兒，在年少時曾經見過位天上飛過的神仙。
那「神仙」是一個徐姓修士，無門無派的散修，不知是打鬥受傷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落在村子附近的山那邊——和小姑娘的母親相見了。
她把這修士送到灌木叢掩蓋的山洞裡，一天天帶來吃的東西「招待」。修士身上的傷很快好了，很快又要離去「尋找自己的日後機緣」。
可地主家的大小姐把人留下了。
照料許久，這地主家的大小姐和所謂「仙人」也有了感情——看到這人要走，她不高興了。
「徐神仙——你能不能教我些『神仙術』？」
她追著不放，那徐姓散修也沒有繼續選擇遠行——就在那原先養傷的山洞住下了，卻只教了大小姐練體的法決。
「有些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學的——要有靈根才能修行。」
那散修悠悠相言，那地主家大小姐信了。
「那我有沒有靈根？」
「我沒有測靈根的法器。」
……
事實證明，吳大小姐沒有靈根。
她把散修當成師父，練體的法決頗有成就，可練氣的法決一點動靜都無。
她曾經不止一次唉聲嘆氣，為什麼自己不能和仙人一道。
仙人終究要走，自己和他終究兩隔於不同的世界。
是的——散修要離開了。
養傷三個月，「為師父」又一年，他在這裡耽擱了太久——再也無法繼續待下去了，就要和恩人別離。
在離去前的那個晚上，山洞裡聽到鐘乳石上滴水聲音——一個身影從洞口撞進來，他看見的竟是她身影。
「你怎麼來了？」
知道，還是不知道，這些原因都已經不重要。
……
那一夜，悠長。
並沒有落紅殷褥，只因山洞中沒有床褥。在一塊平整的石台上弄得身上不少青紫，可終究是酣暢淋漓。
他走了。
清晨的陽光照耀下，山洞裡再也沒有人氣——除了當事人，再沒有誰清楚這一夜發生了什麼。
然後，就是任它爛在心裡。
誰知道這一夜並不是那麼輕易就過去，吳大小姐兩個月後出了癥狀——這個時代，女子失貞的後果很嚴重。
她被趕出來了。
她在之前他住過的山洞裡誕下他的血脈。
「我的名，叫當歸。」
小姑娘抬頭看著李湘妍，一雙大眼楚楚可憐。
讓李湘妍都有些不忍心！
……
徐當歸，他應該歸來了。
可李湘妍知道，修士壽命悠長。作為修士，又怎會把情愛放在心上？
李湘妍苦笑，不是誰都像自己師兄，一連幾十年都照顧著自己。
呸，自己怎會想到師兄！
她搖搖頭，看向那小姑娘——「那你是怎麼想的？」
「母親近來越來越容易生氣了，手上的這些傷疤都是她弄的。」
她都有些過不下去了。
……
怎麼能這樣！
李湘妍當場就有些生氣了，看向小姑娘的目光里也染上了些不好的心情。
「所以，神仙姐姐可不可以帶我走？」
她可憐兮兮地問，讓李湘妍犯難。
畢竟，她也沒「檢驗靈根的法器」啊！
還有就是，自己現在走在去北流門的路上，自己做主把她帶上了，難道要轉一圈再帶回棲霞宗？
「等等……」
她有些犯難，想回去和申宗主他們談談。
「不用等了！」
又有一個聲音傳來，回頭竟是聽說「從未收過徒弟」的卞君。
「這個小姑娘挺合我眼緣的——你母親在哪？」
他竟是有些自來熟，把小姑娘嚇到了。
「神仙姐姐！」
她害怕，躲到李湘妍身後，被回了一句「不用怕」。
「這位是北流門的卞長老，他可能會收下你。」
剛好犯難，就有人解決自己問題，這可不是幫了自己大忙？
那，卞長老，我就把麻煩事給你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