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世上不存在任何秘密，除非秘密能自動保守。況且思語和王浩的動靜鬧得這麼大，流言還是傳到了老師的辦公室里。

  「梁老師，你聽說了沒？」

  「聽說什麼？」

  「我們班的王浩和你們班的思語談戀愛的事。」

  「啊，有這事？」

  「是啊。主要我們班王浩的媽媽還到學校來找了你們班的思語。」

  梁老師忽然想起，有一天在舞蹈教室外，有一位中年的女士來找思語。當時他以為是思語的親戚，就沒太在意。

  「找思語幹嘛？」

  「不知道啊。一般是女方家長來找男孩，很少有男方家長找女孩的。」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應該是大事。你看我倆是不是應該跟孩子父母溝通一下，畢竟這兩孩子都在住校。真出事，學校是有責任的。再說，你們班那女孩才13歲吧。」

  梁老師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決定和思語父母溝通一下。他翻開了學生剛入校時，家長填寫的表格。思語的表格上只有父親一欄里有填寫，母親一欄為空。據經驗推斷，要不是思語的媽媽已經去世了，就是思語的父母已經離婚，思語由父親撫養。雖然這種感情上的問題跟媽媽溝通會好一些，但現在也只有跟思語的爸爸溝通了。

  叮——叮——思語爸爸家的電話鈴響了。

  「喂，請問哪位？」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好，我是陳思語的老師。請問思語的爸爸在家嗎？」

  「哦，原來是老師啊。我這就去找思語爸爸過來。」

  等待———

  「喂，老師，您好。我是思語的爸爸。」思語爸爸懸著心，拿起了電話。

  「您好，我是梁老師。」

  「哦，梁老師，您好。請問思語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

  「沒有，沒有。思語好著了，現在應該在寢室里休息。」

  「哦，那我就放心了。」思語爸爸長舒了一口氣，「那請問老師，您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思語今年13歲了。這個年齡，我們都是過來人，屬於青春期。」梁老師竟可能地說得委婉些。

  「哦，是，是，是。」

  「再加上，思語形象啊，氣質啊，都比較好，為人處事也隨和，一定會吸引到一些男孩子的目光。」

  思語爸爸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預感到老師接下來的話。

  「最近，聽到一些孩子在議論，思語有可能和一個高年級的男孩談戀愛了。我們學校有規定的，禁止孩子們談戀愛，主要是因為大家的年齡都太小了，還未成年。還有就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感情這種事最好還是先放放，不要耽誤了學習。」

  思語爸爸頭一懵，一肚子火往上竄。

  「所以我們老師希望家長多關心關心孩子，開導開導孩子。」

  「好，好的。謝謝梁老師，我會和思語好好談談的。」思語爸爸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勉強說到。

  「好，那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再見。」

  「再見。」

  啪——整部電話被拿了起來，重重地砸向牆壁。雪白的牆壁被砸得剝落了一塊。電話在落地的那一刻，裂得七零八落。

  「今天練功練得太累了。」

  「休息一會就好了。」

  「要不，等會兒，我幫你揉揉。」

  「還是思語最好了。」

  「爸爸！」思語看見爸爸出現在寢室門口，趕緊加快腳步，興高采烈地跑了上去。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彈到了走廊的牆壁上，正在牆壁上尋找出路，可無處可逃。

  思語整個人偏著頭，懵掉了。其他的孩子也嚇得停下了腳步，瞠目結舌。

  「思語，我就不應該送你來跳舞的。」一串怒吼聲從爸爸的嘴裡噴了出來。

  思語捂著臉，低著頭，沒有一滴眼淚。爸爸從來沒有打過她，一次也沒有。這一巴掌是真的嗎？是真的從爸爸溫暖的大手裡打出來的嗎？

  啪——又是一記耳光。有些孩子嚇得竄進了寢室。王漫和徐晴獃獃地站在一旁，好像這一巴掌打到了她們臉上似的，一動不動。只有王麗反應快，掉頭朝老師辦公室跑去。

  思語慢慢抬起了頭，嘴角滲出了血絲，身體微微地顫抖著，臉上仍沒有一滴眼淚。一幅封印在腦海深處，塵封已久的畫面顯影了出來——躺在外婆床上的看起來不像媽媽的媽媽。

  「你要像你媽一樣到處給我丟臉是嗎？」又是一串怒吼，接著，思語爸爸再一次舉起了一隻手。

  王漫實在忍不住了，沖了出來，攔在了思語爸爸和思語之間，舉著手，決心要替思語接住她爸爸這一掌。

  「同學，讓開！」思語爸爸瞪著布滿紅血絲的眼，咬緊了牙齒，仍舉著手不放。

  「叔叔，別打了。」王漫流著淚，沖著思語爸爸喊到。

  「我教訓我女兒，管你什麼事？」思語爸爸氣得舉起的手發起顫來。

  「叔叔，都打出血啦。」王漫不管不顧地大聲嚷道。

  聽到這話，思語爸爸的眼神，才清醒地落在了思語嘴角的血絲上。

  「叔叔，求求你了，別打了，你要是還不肯罷休的話。就連我也一起打了吧。」王漫不屈不饒地懇求道。

  思語爸爸終於放下了手。

  噔，噔，噔的一連串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王漫一看，是梁老師和王麗，長舒了一口氣。

  「思語爸爸，您這是幹什麼！」梁老師責備道，並示意王漫把思語帶進寢室。王漫趕緊拽著思語。可思語愣在那裡像根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王漫向王麗和徐晴遞了個眼色。她倆心領神會，幫著王漫把思語拉了進去。

  「梁老師，我是想來教訓一下這孩子的，讓她長長記性······」

  「走，思語爸，跟我去辦公室聊聊吧。」梁老師直接打斷思語爸爸的話語，又朝旁邊的孩子，看了看，「快進寢室休息吧，下午還要上課。」

  思語爸爸跟在梁老師後面往辦公室走去。

  王麗到門口看了看，確定思語爸爸走了后，才關上了門：「思語爸爸，這也太······」還沒說完，就被王漫和徐晴埋怨的目光懟了回去。

  王漫和徐晴一人一邊坐在床上陪著思語，一個撫著思語的背，一個拿著紙巾擦拭著思語嘴角的鮮血。王麗也搬了張凳坐了過來。她看著思語獃獃的眼神，兩邊臉上又大又紅的巴掌印，心裡也不好受起來。

  過了一會兒，思語終於緩過神來，看了看大家，嘴角竟提起一絲微笑，「我沒事了。我累了，想睡會兒。」說完，就站了起來，爬上了自己的床，跟沒事似的平躺下來，蓋上了被子。

  王漫很是擔心思語，厚著臉皮說：「我也累了。我要跟思語一起睡。」說完，自顧自地爬到了思語的床上，鑽進了被窩裡，側躺在思語身邊。她伸出一隻白白凈凈的手，從額頭向後，按摩似的撫著思語的頭髮。

  思語的淚水終於決堤了，沿著太陽穴，不斷地滴落在枕頭上，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