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孟婆發威
「出來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椿的一句提醒將我拉回了現實。
抬頭向那處望去，只見那團黑氣漸漸散去，耳邊也沒有了烏鴉天狗那悲慘的哀鳴，一柄古樸的日本太刀模樣的黑色長刀浮現出來。
那些黑氣原來不是散了，而是被那長刀給吸收了。
一縷縷黑氣被吸入，刀身上的顏色顯得愈發的深沉，周圍的光線彷彿在這一刻，完全被吸了進去，天色竟顯得有些暗沉。
光是看了一眼，我整個人的意識彷彿都被吸了進去，險些跳不出來。
若不是椿發覺了不對勁，發出一聲輕喝，只怕我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
至於烏鴉天狗，則是整個外形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原本就已經有十幾米的身高，此時更是暴漲了幾倍，足有四五十米高，一棟房子那般大，頭顱轉動之間，遮天蔽日。
最為詭異的是，黑刀在前，烏鴉天狗在後，而且看烏鴉天狗的表情，似乎是對那柄只有不到一米長，三指寬的黑刀極為恐懼，低著頭站在後面，就像是那把刀的小弟一般。
「我操，這什麼玩意？」我習慣性地爆了一句粗口。
「妖刀?村正，式神排行榜第三，聽說當年也只有安倍晴明本人才能夠驅使，不知怎麼就出現在這裡。」
椿的表情在面具之下看不出任何的變化，但是聲音，顯得凝重無比：「主人，我只能堅持幾秒，你趕緊趁著這個時間逃跑，否則就來不及了。」
「滾蛋，幾秒的時間放個屁都不止，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老子下面有人。」
我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實際上腳下已經開始顫抖，實在是邁不開步子。
而且事實也是如此，至於幾秒的時間，我又能逃到哪裡去？
再者說了，即便是椿能夠爭取更多的時間，足夠我逃跑，但我也不會就那麼放任她不管，就算最後能夠復活，我也不會那麼做。
先前與烏鴉天狗開戰之前，我也曾想過讓椿犧牲自己，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實力，將烏鴉天狗斬殺，但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不是捨不得椿，而是我真的辦不到。
或許這幾個月以來，我的心性發生了不少的改變，但那也僅僅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我能夠做到殺伐果決，可一旦與自己相熟的人面臨危險，明知道事後還是可以復活她，我還是做不到。
這與膽量無關，只是天性使然。
這個時候我開始想念起王敏來，與我相比，她身經百戰，對付怪物的經驗比我不知道多出了多少萬倍，要說有她在，說不定這個時候就有辦法了。
想到她，我心裡不知為何，竟是有些微甜。
然後又想到了無數次與她並肩作戰的過程，想著每次遇到比較棘手的事情，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逃跑。
我不禁覺得好笑，然後又想哭。
不過是一柄破刀，還能厲害到哪去？
我這麼安慰著自己，偏頭看向椿，給了她一個滿滿的笑容：「相信我！」然後，朝著那把刀，朝著如山一般的烏鴉天狗衝殺了過去。
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除非是那種一觸即離，趁著敵人還沒與反應過來就已經遠遁千里的情況，否則逃跑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為。
因為在敵人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時候，或許僅僅一個意念就足以令你灰飛煙滅，這個時候逃跑或者不逃跑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死亡的速度快慢而已。
既然如此，還不如痛痛快快戰一場，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這麼想著，我沖著，腦海里閃過王敏的容貌，閃過父母因為得知自己的兒子在城裡找到工作時滿臉開心的笑容，閃過自己的這一生，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唏噓，原來，我就要死了啊……
然後我突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我知道那是椿，心下便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嗖！
鎖魂鏈探出，纏住了黑色的刀身。
砰砰砰……
短吻鯊同時掏出，一口氣連續七發子彈點出，精準無比地沒入了烏鴉天狗的額頭，七顆子彈都打在了同一個位置。
從孟婆那裡得來的黃色小冊子已經被我盡數撕下，在身前整齊排列，隨後浮空飄去，貼在了烏鴉天狗的身上，頓時一陣陣的爆炸聲響起，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暗沉的天空，如同慶祝的煙火。
我做完了自己能夠做的所有事情，且每一件都是那麼的完美，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鎖魂鏈先鎖住黑刀，然後短吻鯊對著烏鴉天狗開炮，既然那把刀無法對付，那麼就先對付它背後的那座山吧。
符咒如同不要錢一般全部灑出，只希望能夠傷到烏鴉天狗分毫。
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儘力一搏，死而無憾。
將自己所能夠做到的全部做完，那便是真的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這麼想著，然後我沖向了那柄黝黑的沒有任何光亮的刀，沖向尖尖的刀尖。
就在這時，我看到那柄刀，其上的黑氣似乎涌動了一下，隨後便以一個超乎常理的速度朝著我刺來。
死就死吧。
我這麼想著，將眼睛瞪得老大，想看看，死亡到底是什麼樣的。
然後我看到了，眼前一陣白影晃動，椿搶在了我的面前，迎上了那柄刀。
黑色的刀身穿透了她的身體，速度不曾減慢半分。
有鮮紅的花朵飛濺，面具崩碎，清秀的容顏映入眼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著心碎。
穿透她的黑色的長刀瞬間又刺穿了我的身體，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我只覺得身體一陣發麻，隨後一股無力感傳來，彷彿身體所有的力氣都被掏空。
失去意識之前，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大喊，至於喊的什麼，已經完全模糊，只依稀能夠聽得出來，那道聲音，似乎很空靈清脆。
隨後在模糊的視線里，我彷彿看到了有一隻枯槁的、暗紅的手掌，從地面穿了出來，然後抓住了黑色的刀柄，一點一點從我的身體里拔出，最後斬向那座山。
是幻覺吧？
我這般想著，隨後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
世界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喪失了所有的感覺，心中唯有無限的恐懼。
然後我看到了一道亮光，亮光很暗，但正因為這道亮光，所有的感覺重新回到身體里。
我醒了過來，感覺胸口一陣錐心的疼痛，我發現自己仰躺在地上，眼睛只能看見灰濛濛的一片，遠處有幾簇燈火，卻是詭異的暗綠色，四周非常的寒冷，不時有陰風吹過，無數的嗷嚎聲充斥著耳朵，幾欲耳聾。
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甚至連抬一下眼皮都覺得費勁無比。
我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在什麼地方，看著那排得長長的人……哦不，長長的鬼龍心下不由得苦笑一聲。
總歸還是死了啊。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如失去意識之前所聽到的那聲吼叫一般，清脆，空靈。
我看到了一雙眸子，明亮，黑白分明，卻又似乎灰濛濛的一片，看不清楚，彷彿盯著看久了，就會迷失在裡面。
我知道了來人是誰，當即無限的憤怒化作辱罵：「我操。你媽的孟小花！你他媽再一次成功地將老子坑死，這下你滿意了吧？我可告訴你，老子這輩子有很多美好的記憶，你可別想著讓我喝你那黑不拉幾的鬼湯，趕緊跟閻王說一聲，老子也要當歸差，好歹也算個公務員……」
「誰說你死了？」
孟婆的聲音帶著戲謔，而我已經顧不上這些，聽著她的話語，心中一喜，頓時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險些親上正在探著身子觀察我的孟婆。
不理會孟婆殺人的眼神，我趕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隨後整顆心都沉了下來，憤憤叫道：「我日啊，那根鏈條都不見了，你還說我沒死，玩弄人真的很好玩嗎？」
我所說的鏈條，自然不是鎖魂鏈，而是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代表自己還在陽間的那條鏈條。
我可記得當初那根鏈條就算是很短，卻也還是能夠看見，可現在那根鏈條都不見了，這不是證明我死了還能是什麼？
「我說你小子別不知好歹，要不是最後老娘趕到，你早就魂飛魄散，成為那把刀的肥料了，還好意思在這嚷嚷，真想死是吧？老娘成全你！」
孟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竟然也跟著我大聲嚷嚷著，揮舞著雙手朝我衝來。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了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似乎聽到了一聲吼叫，還看到了有一隻手，抓住那把我之前認為就連閻王都沒有辦法的黑刀。
可就這麼一愣神，我竟被孟婆抓住了胸前的領子，將我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然後一臉殺意地看著我，說道：「真想死是不是？」
「別啊，孟大神，我這不是跟您老人家開玩笑么？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你是說我老？」
「不是不是，您貌美如花，怎麼能老呢？這不是尊敬嗎？尊敬，嗯，對，就是尊敬，咳咳……」
「……」
好說歹說，最後才把孟婆這個坑玩意給整開心了，我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啥……你既然說我沒死，那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去？」孟婆一臉玩味地看著我，看得我心底一陣發毛。
我訕訕說道：「當然是回陽間去啊，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去辦呢，您不也不希望人間出什麼亂子吧？我得回去給你看著。」
「葉子偉啊葉子偉，我怎麼這會兒才發現，你比老娘我無恥多了呢？」
孟婆將背後的帽兜放下，隨後對著那一群正在排隊的小鬼吼道：「今天就到這，剩下的人明天再過來輪迴。」
「今天不是還沒到時間啊？還有十個小時呢。」有不知所謂的小鬼發出質疑。
我在心中默默為這隻天真的小鬼默哀零點三秒鐘。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孟婆那別具一格的吼叫聲就傳遍了整個冥界：「老娘今天來大姨媽不行啊？趕緊滾，不滾的別怪我……」
那些小鬼能夠自願來這裡排隊，生前自然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就算是，現在也已經改邪歸正，自然不願得罪孟婆，她話還沒說完，當即紛紛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