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不願意走
「葉子偉！王敏！」
楊瑞麒驚叫了一聲，我一回頭，而這時候，陳美的鬼影，已然掠到了安小燕身旁。
她一臉錯愕，耳邊，就是陳美的頭髮。
而面前，是她橫掃而來的鬼爪。
不過我並沒有那個功夫去擔心安姐，我的鬼手已經不堪重負。
王敏的靈力，沉重的就像一輛汽車掛在我的胳膊上一樣。我完全不敢想象陳美到底有多強悍，只是奮力支持著，胳膊上的肌肉被拉扯得痛苦不已。
「鬆手啊！」
王敏喊了起來。
我咬了咬牙，無動於衷。
「快鬆手，你拉不動我的！」
她提過她的靈力其實很弱，但那僅限於平時待在義骸里的時候。現在的我，已經整個人都掛在了窗戶上。我小心翼翼地把腿卡在了那玻璃上，打算用玻璃材料本身強大的硬度，借力將王敏重新拉上來！
「鬆手啊！」
身後的門，嗵一聲關上。楊瑞麒沖了過來。「葉子偉！安姐她，安姐她被擄走了！」
我心裡一痛。
我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也陡然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四面楚歌，我無從抉擇。
「楊瑞麒，」
我含著一口氣，咬牙切齒道。
「……保重！」
我已經沒有力氣將王敏拉上來了。
但是看著她的眼睛，我還是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鬆開了腿上的力量，縱身跳了下去！
三樓，算上地基十幾米左右，並不是必死無疑！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我感受著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從高空墜落，整個身體里的內臟都在這強大的負壓下劇痛不已。
王敏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憂傷。她用她的頭髮把我層層裹了起來。自己則在我下面保持住了位置，打算為我做肉墊！
三層樓，一瞬間。
我的後背，正貼在地上厚厚的落葉中。渾身都在痛，腳上的夾板好像也散開了。
而王敏，則一臉錯愕地騎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傻……」
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如此憔悴。
「我這靈體，摔下來也就摔下來了，可是你……」
好傢夥，怪不得這麼疼。王敏的靈體，根本做不了肉墊。就算我偶爾也可以觸碰到她的手，剛剛下墜的一瞬間，我還是從她身上穿了過去，直接砸在了地上。
我還想說什麼，我的臉正對著的上方，三樓的窗戶，嘩啦一聲炸開。
「閃開！」
王敏一把抱起我，讓我站立起來，靠在外牆邊。面前，鋒利的玻璃碎片如雨般灑落。
我囁嚅著，向著頭頂死命呼喚。
「楊瑞麒！」
沒有任回應我的聲音。
還在那上面的楊瑞麒，徹底沒了動靜。
剛剛從三樓掉下來摔得頭昏腦漲的我，有點懵了。
「蘆花雞，安姐，陳露露，楊瑞麒……王敏！快告訴我，他們沒事！」
王敏閉上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
「他們沒有活路了。就算陳美不殺他們，楊楓已經魔化，他們逃不出這房子，活不過一小時。」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
王敏搖了搖頭，不用說也看得出來，現在的她，心裡也是一團亂麻。
「葉子偉。」
她費了點功夫捋清頭緒，抓住了我的肩膀，示意我好好聽她說話。
「你聽好了，你不能放棄。我的真身維持時間有限，義骸也還在房子里，我已經沒救了。只有你，一定要活著出去！」
「你，你……你在胡說什麼……」
「我會用我這靈體最後的力量，打開八門遁甲陣，用八門的力量強行突破這院子里的空間陣法。陣法一破，你就趕緊衝出去，不要回頭，也不要回來！」
「王敏……」
「不要說了！」
她嘆了一口氣。
「等你出去以後，只要換個手機，冥府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好好過日子吧。」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也許，對於一直心思理智的王敏來說，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有一個人能跑出去，總比所有人都死在這裡要強。
可是，王敏，你為什麼可以如此……
她說完這句話，就跑到了不遠處的牆角，對著她之前貼在那裡的符，念誦起了咒語。
長發飛舞之間，已經現出了頹狀，身形已經有些虛幻了。我甚至可以透過她的腦袋，看到那符咒的內容。
天上的繁星，齊刷刷抖動了起來。剎那間，風雲突變。
我看到院子里到處貼著的符咒，也齊刷刷亮起了七彩各異的光芒，將這昏暗的院落照耀的如同白晝。
我感覺到，整個天地都在顫抖，彷彿地震一般，剎那間，滿地的落葉同時飄飛起來，在空中狂舞！
不對，王敏能撐到這一切結束嗎？
我看著那身形已經透明了的王敏，詫然。
咒語已然念誦完，她死死掐住手訣，身旁落葉紛飛。
「無論如何也要頂住……一定要撐到把這院子送回原地的那一秒！——陣靈陣靈，請你聆聽我的呼吸，我的祈求。聆聽你創造者的願望，實現吧，回應我吧，把這個院落的空間，送回它本該存在的地方！」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後面的我都聽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的影子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連那兩隻掐在一起的手，也隨風飄逝。
王敏。
我仰頭望天，漫天星辰，終於有了反應！如同梵高作品里的星夜一般，扭曲變形，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派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美景！
落葉漫天飛舞，在空中包圍著那別墅瘋狂旋轉，似是一陣龍捲風，要把那房子連根拔起。
下一個瞬間，風定天清。
連那天上的枯葉，也都粉碎開來，隨風飄逝，無影無蹤。
剛才還是漫天的星辰，現在卻是美得讓人無法描述的緋色黃昏！
而這院落周圍的高牆，也不知何時變回了一開始的樣子，稀鬆的鐵柵欄，虛掩著的大門……
我看著那誘惑著我的大門，心神不寧。
現在衝出大門，我就會告別之前的所有。這幾天的死戰，和說不清道不明幽冥鬼物的一番鬥爭，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什麼時候當場斃命都不足為奇的恐懼……
真的，讓人受夠了。
不過，也有很多讓人留戀的東西。
如果不是這一切，我根本不知道，關於楊瑞麒的那些事情。我稀里糊塗得過且過的大學生涯，已經結束了一年，而我卻錯過了那麼多事情。如果我曾經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幾個女生中間，我會怎麼做呢？
我會勇敢地向這一切愛恨情仇挑戰嗎？我敢招惹這一切的黑暗禍首嗎？不，我不敢。首先，根本就不存在我想象中的禍首。債有頭，冤卻沒有主……
安小燕縱然做錯了太多太多，她也只是做了她自己的選擇。很多時候，尤其是你有一定的權利和力量以後，你需要對你身邊的人做出很多的取捨抉擇。
因為，你還不夠強大，無法承受那一切的仇怨和輪迴羈絆。正如安小燕和陳美，一個為了友情，一個為了親情，誰對誰錯，沒人知曉。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對錯，這太多的太多……都不是我能夠理解的。
我單調的生活，從未如此刺激過。我也從未如此清醒地去思考過。
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為什麼要過這種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日子？
反過來講，我這麼年輕，為什麼要過的如此憋屈？明明，我眼前就擺著兩條路，一條路通往平凡而又祥和的生活。另一條的盡頭，也許有我嚮往的一切，我迷惑著的那一切的答案。
還有，最重要的……
嘁，那麼重要的事，我怎麼能忘了呢……
明明，還有一個我真心傾戀的女孩。只要我現在從這個院門裡跑出去，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和我錯過，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我懦弱的決定殞命。
我，再也輸不起了，也不能再懦弱膽小下去了。
縱然，此去可能一去不回。
我也決然不能讓自己後悔！
我掏出了兜里的咒術本，一口氣撕下來了一大把。之前從家裡隨手拿出來的圓珠筆飛速舞動，在那紙上留下清晰而又格格不入的藍色纖細筆觸，清楚而又深刻。
短吻鯊，彈夾是滿的。
三味真火的咒術符，總共二十一張。
另外還有鎖魂鏈一條。
剩下的，就是殺回戰場，殄滅惡靈，救出我的朋友們，還有我自己的女人！
驀地，兜裏手機響了。
我馬上反應了過來。
院子已經回到正常的空間了，這也就意味著，我已經和冥府恢復了聯繫！
我的手還沒碰到手機，手機就停止了響動，轉而穿透我的褲兜照出來一道浮光，在我面前流轉浮動，竟是一個藍牙耳機。
我把那耳機扣在耳朵上，腦海里立時浮現出了孟婆的樣子。
「考慮的怎樣了，二十一歲的小騷年？你們之前在那裡的表現，我可一直看著呢。」
「廢話少說，我現在要去救王敏他們，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正門你是進不去的。如果你真要冒險，就爬窗從一樓進去吧。」
「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還有那兩個凶靈的位置。」
「廢話。」
孟婆冷笑一聲。
「如果不知道的話，你以為我為什麼還要聯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