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釋前嫌
安小燕已經泣不成聲了。
而我回憶里，那個十年不遇的霸道女學生會長，可能早就死了，也可能……一直就不存在。
陳美一心追隨父母的意思，完全不顧自己和別人的幸福。
最終不僅害了安小燕，也害死了自己。名副其實的損人不利己。她為了自己能夠嫁入豪門而陷害安小燕，自己卻死在了那場鬧劇中……
「你這樣真的有意思嗎？」
楊瑞麒不知何時，竟也泣不成聲。
「說的跟你自己多可憐似的，安小燕。之前你毀掉楊楓前程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老天總有一天要向你討回這筆債？對了，我剛想起來，當年你也是有男朋友的對吧。你男朋友呢？」
安小燕噗嗤一聲，蒼涼的笑了。
「本來沒必要出國的國企實習機會，他為了迎合上級的意思，出國進修去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已經三年沒聯繫我了。」
「你看！你對他這麼好，結果他還是跑了吧。」
楊瑞麒哈哈大笑了起來。
「還說我。當年楊楓拼了老命也要爭取到那個實習機會，其實只是想先賺點錢給你買那個銀髮卡對吧。因為你們兩個逛街的時候，你念叨過一句，說你特別喜歡那個發卡……」
「是啊。可他真的送我的時候，我還是拒絕了。那時候的我，生怕他會給不了我想要的愛，以為他只是在同情我而已……現在想來，哼，我跟你比起來，果然還真是太嫩了。」
「只是嫩而已嗎？」
安小燕眉毛一挑。
「我怎麼記得，你可是咱們大學的校花。有一陣子你們兩個其實關係已經不錯了，每天黏在一起，就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了。結果一到吃飯時間，你還是每天跟你們班班草坐在一起……」
「那也比你做過那麼多齷齪的事情要好。」
「你難道敢說你腳踩兩條船就不齷齪嗎？」
我聽她們兩個在這裡互相撕扯著彼此的舊傷，心亂如麻。不覺腳下一陣劇痛，一下子將我從這一片亂麻中疼醒了過來。
原來，王敏不知何時，一把將我鞋子連帶襪子一起扯了下來！手裡還拿著一團繃帶夾板之類的東西……
而我只能看著我那隻已經嚴重變形了的腳。
王敏抿著嘴，我竟是看見她眼睛里閃起了淚花。
然而感動不超過三秒，她竟然笑了出來。捂著肚子，笑得喘不上氣……
「你笑什麼！很疼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這是三寸金蓮嗎？」
「你大爺！」
我真想一腳踹死這小魔女！好險……差點真的踹了上去，明明已經骨折了……
「你來踢我啊，三寸金蓮！這麼臭怎麼平時也沒見你洗過腳，噁心死了！嚕嚕嚕！」
「你每天白吃我的白喝我的，自己的錢都沒動過，還好意思了是不是！」
「用你管，那是你應該的，哼。」
「哎，你這樣就沒意思了，你告訴我哪兒應該了，你都不肯……啊！！！」
腳下驀地傳來劇痛，疼得我一陣頭暈眼花。
「好了，別嚎了。已經給你綁好了。」
我驚訝地看著我的腳，我的個乖乖，王敏你這是什麼手速！居然趁我一個不注意，骨頭都接好了，還用夾板綁了個結結實實……
「所以說，要先讓你腦子裡多少想點事情。」她剛才那欠揍的臉色，一下子正經了下來。「這樣，疼痛應該會輕很多吧……怎樣，還疼嗎？」
「你早這麼說……」
驀地，我感覺到，旁邊那兩個女人已經停止了沒有硝煙的爭吵，看向了這邊。二人都沉默了下來，不言語。
「怎麼了？」我問了一句。
楊瑞麒沉默了半晌，而安小燕也不說話。她們兩個吵了半天，臉上已經乾涸了的淚痕，又重新濕潤了起來。
「安姐。」
楊瑞麒突然喚了安小燕一聲，那是我們學校對她，已經遺忘了許久的愛稱。
「怎麼了，你也想起來了對嗎？」安小燕道。
「我們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安姐你身體弱的很，性格也很孤僻。踩到了釘子也不和我們一個宿舍的同學們講。後來還是我在你床。上發現的血跡，然後拉著一宿舍人，硬把你扛進的醫務室。」
「嗯，那時候的校醫也是像這樣，一邊跟我聊著天，噓寒問暖，然後趁我一個不注意，就把釘子拔。出來了……疼的我哎，嘖嘖嘖。」
「是這樣的嗎？」
楊瑞麒愣了一下。
「不是嗎？你應該在場啊……」
安小燕驚了。
「當然不是，不信你回頭問陳露露，是你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吧。因為，你這幾年受的創傷，實在太重了。」
安小燕砸咂嘴，坐到了楊瑞麒旁邊。
「那你說，當時是怎麼回事。」
「那天陳美起床特別早，然後看見你床底下有血。就把我們都喊起來，然後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安小燕愣了。
我和王敏也愣了。
不會吧。
「嗯，沒錯的。」楊瑞麒看著我們驚訝的眼神，點了點頭。
「當時，是陳美做的這一切。就像王敏現在這樣，把安姐喊起來，然後一邊給她講笑話，一邊嗖一下就把釘子拔。出來了……」
「我去，怎麼會是那個婊……」安小燕話音未落，自動剎車。「怎麼會是她。」
楊瑞麒暖暖地笑了。
「你當年就職學生會長的時候還當眾感謝過陳美呢！那次，你說你就因為這件事，讓你立志成為一個讓大家都需要的人。你一直憧憬著她的笑臉……憧憬著她的一切。」
安小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王敏也回過頭來，默默環上了我的脖子。
「能站起來嗎？來，我攙著你……嘖！你怎麼這麼沉！當年姐姐我在冥府的時候，可沒見過能讓姐姐我一隻手抬不動的東西！」
「啊？」
楊瑞麒突然回過頭來。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們什麼也沒說！」我們倆異口同聲，亂七八糟地解釋了起來，聽得楊瑞麒一頭霧水。
「決定了。」
安小燕站了起來，幹練的頭髮甩動著，格外精神。一瞬間讓我有了一種王者歸來的既視感……這氣質，呃，好霸氣。
「我要和陳美講清楚。」
「啊？！」
我們三人，齊刷刷震驚了。
「你不要意氣用事。」王敏冷冷道：「這門現在被我用封條封住，那兩個凶靈才進不來的。你一碰那封條，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完全沒有把握！」
「沒關係的！」
安小燕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對著那門大喊了起來。
「是你們兩個沒錯吧……丹丹，曉雪！」
那門沒有一點動靜。
下一個瞬間，安小燕對著那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咦！」
我和楊瑞麒齊齊詫然。真的假的，我們的大姐頭居然下跪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感覺，在這昏暗的房間內，光線就像是陡然明亮了起來，照亮了所有恐懼，格外溫暖，非常舒服。
多年前的那一幕，一下子閃過我的腦海。
那時候，班裡還在慶祝安小燕就任了學生會長，我看見她致辭完以後，第一件事，便是走到了她們那一宿舍女生中間。左手攬三個右手攬兩個，不論她本人，全校級別的校花，還是陳美那班花，總之全是美女，簡直羨煞我們一眾男生……
「發什麼呆呢。以後，你們都給你們安姐放肆的玩！放肆的浪！有安姐罩你們，看誰家小混混敢查！」
然後，她一回頭，就撞見了班主任一臉邪笑的表情……
簡直，太懷念了……
安小燕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那門前，撕開了封條。
門外，是慘白色的走廊，一盞孤燈閃爍著游移不定的光，一閃一閃。
兩個面具，從那門邊探出了頭。
「安……安……」
正攙著我的王敏，唰得一聲拔劍，而我也掏出了短吻鯊，默默上滿了子彈！
安小燕一揮手，示意我們不要動。
那兩張面具，已經不再獰笑了，而是露出了凄苦的弧度。也露出了剛才一直沒有的眼睛，圓圓的兩個窟窿，表情格外痛苦。
「安姐……我們死的好冤啊……」
那兩個鬼物，居然說話了。
那聲音，嘶啞而又斷斷續續，中間還夾雜著模糊的雜音。我們豎著耳朵仔細聽，這才勉強能聽出個大概內容。
安小燕背對著我們，伸出手，似是擦了擦眼淚。
「安姐……陳美……她一直想幹掉你……楊楓一直在攔著她，你，快跑吧……不要指望楊楓了，他，也快魔化了……」
我看向了王敏，噓聲問了一句：「魔化是什麼。」
王敏咬了咬牙。
「這下，真的糟了。對人無害的鬼物，有時候會因為怨念什麼的原因，魔化得格外凶戾。名靈魔化……！聞所未聞！後果不堪設想！」
我嘴唇有點發乾。
那種變態得像開了掛一樣的東西，如果魔化掉，那還有誰能治的了他？
「先不用管我啊……」
安小燕道。
「你們兩個怎樣了，丹丹，曉雪？」
「我們……過的很好……唯獨，魔化真的很難受……好想轉生，好想轉生……」一張面具開合著嘴。驀地，另一張面具大聲反對了起來，聲音陡然炸開，將在旁邊一直細細聽著的我們，齊刷刷嚇了一大跳。
「不！不要轉生，不要投胎……太可怕了！人心險惡，太可怕了！我不要投胎！」
安小燕展開了雙臂，一手一個，將那兩團東西攬入了懷中。
「不要怕，沒事了，沒事了……」
「安姐……」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兩個鬼物，奇迹般地化為了萬千螢火，飛過了楊瑞麒的頭髮，飛過我們中間，順著我們身後的窗戶，飛了出去。
「沒事了……」
她的懷裡，只剩下那兩張面具了。
「不要怕，安姐……罩你們！」
那兩張面具，也喀嚓一聲，碎成了齏粉，隨風飄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