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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逐鹿風雲(3)

  “少主怎麽樣了?”


  “我不能確定。”


  熏池比其他人都要先回到逐鹿城,他第一時間便是抱著應龍來到了國師府。


  當離朱看到滿身傷痕的應龍時,熏池以為他肯定要發飆,沒想到離朱卻一句話都沒說,隻是讓他把應龍放在床上,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夠救他。


  他不知離朱這是怎麽了,感覺身心俱疲。


  熏池並不知道蚩尤的事,其實他這次跟著力牧趕到大行山,也是由於怕離朱在那裏被人發現。


  於是比力牧早到一步,到時候可以幫離朱能掩則掩。


  但奇怪的是,當時的大行山上應龍和姬常都在,唯獨沒有離朱,他有打算等離朱救醒應龍後,向他問個究竟。


  “離朱,你沒發生什麽事吧。”


  “熏池,你先回軍營去,有些事我以後再跟你說。”


  他倆已是認識二十年的朋友了,彼此之間的稱呼也很隨意,即使兩人在軒轅氏中的地位都是無人能及。


  熏池現在隻有相信離朱,對於應龍,他與離朱的想法是一樣的,他不排斥重興魑鬼教,前提是,教主隻能是應龍。


  “那少主就交給你了。”


  熏池的離開,使得屋裏隻剩下了離朱與應龍。


  從在大行山上昏迷至今,快三天了吧,應龍還沒醒來。


  離朱雙手捧著他冰涼的手,他是真的無法確定,是否有能力就醒他。


  山昆即使死了,也不足以他彌補他丟應龍犯下的罪,而蚩尤,離朱沒想到,也會如此狠心。


  可是此刻,他卻蚩尤並無恨意,他隻是在懊悔,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深深地自責。


  蚩尤帶他下了大行山後,與他定了協議,給他三個月的時間,不管他怎麽處理軒轅氏的事,三個月必須去到青州。


  不然,蚩尤不僅不會放過他,也同樣不會放過應龍。


  他看著閉著眼的應龍睡得是那樣安穩,一時竟有了個想法,其實就讓他這樣繼續睡下去,也未嚐不可。


  當應龍醒來後,要麵對的東西太多太殘酷,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他。


  他終於知道了蚩尤為何要對他苦苦相逼。


  蚩尤跟他說,應龍,魑鬼教,他通通沒有放進過眼裏,蚩尤想得到的人隻有他。


  並且不止是現在,從二十年前,他們初進魑鬼教時,便是這樣了。


  蚩尤的話比砍他兩刀更讓他痛,蚩尤還說,不是因為他到現在還隻想著應龍的話,應龍如今不僅不會受傷,甚至根本就不會卷入魑鬼教的種種事情裏。


  他現在好矛盾,既害怕著應龍醒來,又擔心著他會一直這樣沉睡。


  如果沒有重遇就好了,十幾年來,各過各的生活,從沒有過交集。


  都說造化弄人,離朱深深感到了命運的捉弄,他現在太難抉擇,是否還要繼續自己的計劃,是否還要執著於應龍的魑鬼教。


  他用手指沿著應龍臉上的輪廓撫過,要逃離蚩尤,隻有唯一的方法,那便是他變得比蚩尤更強大。


  若是姬常在三個月內登上軒轅王的寶座,說不定有能力保住他,姬常的天下,便等於他離朱的。


  他不敢將蚩尤的事情告訴熏池,現在的熏池已經完全是個軍人,是個統領萬人的大將軍,不再是一個漂無定所的邪教徒了。


  他無法想象若是讓熏池知道了,他會做出什麽事來,說不定濫用私權,引起與青州間的戰爭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蚩尤戰神的這個名號,他也垂涎已久。


  “國師,應龍回來了是嗎。”


  這個時候,鬱壘衝進了房間,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的應龍時,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熏池跟你說的嗎。”


  “是的,剛剛在門外碰到了他,應龍怎麽會變成這樣?”


  看見應龍傷至如此,鬱壘很明白離朱現在的感受,他知道自己不該提,可是他第一時間想的,卻是想為應龍報仇。


  “別問了鬱壘,有些事不需知道。”


  鬱壘對魑鬼教的事情全部都從離朱這裏得知的,那個時候他實在太小。


  所以他知道魑鬼教有兩位,卻不知道另外一個是戰神蚩尤。


  “國師,應龍什麽時候能醒?”


  鬱壘的問話就似堅信他一定能就醒應龍,為什麽每個人都對他這麽有信心,其實他弱小得什麽都做不到。


  “不知道啊。”


  “國師,你這次去大行山,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不用擔心我,我想是從大行山趕回來,累著了吧。”


  離朱太不正常了,就好像人是活的,但心卻似死了一般。


  鬱壘這個時間並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有件事他不早點對離朱說不行,尤其現在除了他,應該還沒人發現。


  “國師,我有事想對你說。”


  “說吧,我聽著的。”


  鬱壘遲疑了會兒,此刻的離朱明顯心不在焉,罷了,就算是敷衍也好。


  他說:“不知國師是否記得同我和應龍住在同一個帳篷裏的幾個人。”


  現在的離朱對鬱壘那一伍的事尤為敏感,他猛地回過頭,望著鬱壘。


  鬱壘是要跟他說關於他們那一伍的事情嗎,是因為他發現了蚩尤的存在嗎?

  離朱在害怕,害怕鬱壘說出蚩尤的名字。


  “國師。”


  鬱壘再度叫了他,他才回話說:“記得,你與我提起過。”


  “那國師對寧封子有沒有印象?就是我曾說的那個相士。”


  聞言,離朱剛才緊繃的心瞬間放鬆了許多。


  好慶幸,鬱壘說的不是蚩尤。


  寧封子……


  他當然記得,先是因為這個人在軍中足夠的怪,再來是他的名字,在冀州北部太不常見。


  可是真正讓他覺得這人不一般的,是那次在龍翔客棧上,雨師屏翳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


  他終於有了些精神想要知道是何事,他說:“寧封子他有什麽不對嗎?”


  “我曾與雨師屏翳有過兩麵之緣,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我也注意到了他身上香粉的氣味頗為熟悉,後來讓我發現,竟與寧封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香粉本就那幾種,沒什麽奇怪。”


  “可是寧封子曾告訴我,這香味是他自己調製,天下間獨一無二,國師難道會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麽多的巧合?”


  聽了鬱壘的話,離朱了下巴,陷入沉思。


  他曾看見過屏翳聽到這名字時那憤怒的樣子,所以他不會傻傻地認為寧封子是屏翳的人。


  能讓激怒雨師的人,怎麽都不可能是個小人物。


  這時,他還聯想到了姬淩峰跟他提起過的那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五天師,從細節上看,應該不會錯的。


  原來玄女門的天師這麽會隱藏身份,還無聊到了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他將幾個事情放在一起,恐怕永遠都發現不了,天師竟是個矯造作的神棍。


  寧封子與屏翳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甚至表麵上找不到一絲共通點。


  但此時的離朱,卻認為他們兩人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


  身為天師,他們都足夠的自負,足夠的自以為是。


  不然,怎麽會天真地認為九州大地對天師的認知幾乎是張白紙,所以下山後,繼續用真名也無所謂。


  如果寧封子改一個姓氏,那他將不會如此肯定。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姓氏的特殊,也堅持不改,這不是自大是什麽。


  ……


  在熏池與應龍抵達逐鹿的第二天,三世子姬常他們大隊的人馬也順利回來了。


  寧封子這一次雖沒啊想象中那般享樂,卻也覺得不枉此行。


  隻是他唯一很在意的便是阿青的失蹤,說來這阿青在軍中的人緣也算不錯,但現在除了他,也就隻有顧三不時會叨念兩句。


  顧三說,阿青說不定是先回王城軍營了。


  可以阿青那樣略顯死板,又頗為老實的性格,有可能什麽都不提就擅自行動嗎。


  寧封子隻希望是自己多心,所以他本來有機會去那位二世子府裏湊湊熱鬧,卻也還是選擇了先回軍營。


  他隨著力牧的騎兵隊,剛進了軍營,就看見了鬱壘。


  他跳下馬,笑著跟鬱壘打招呼說:“這麽巧,剛回來就碰上你。”


  “不巧,我是專程在等你。”


  寧封子“嘻嘻”輕笑一聲,說:“你不是被選去了與青州的人比武嗎,青州的人來了,每個人都在忙,你怎麽還有閑暇等我?”


  “其實是有人要見你。”


  “哦?”


  寧封子撅撅嘴,誰那麽大麵子能喊懂鬱壘來專程同傳他啊。


  不過是誰都無所謂,敢指名,他便敢去見。


  “鬱壘,你不問問這次去西陵昆武所發生的事嗎?”


  “不用了。”他想都沒想,就回答。


  “嘻嘻,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少事啊。”


  寧封子還是在與他閑聊,又聽他突然說:“我發覺,我好像也熟悉了你身上的味道。”


  “是嗎,改日可以送一點香粉給你。”


  鬱壘將他帶到的地方,竟然就是他們五人所住的那個帳篷。


  他站在門口,此刻才初次感到了奇怪。


  還以為鬱壘會帶他去哪兒呢,既然是他本來就該回來的這裏,有必要親自來迎接嗎?


  “進去吧。”鬱壘替他掀開了布帳。


  寧封子收起了剛剛一直掛著的笑容,他明顯感覺到了鬱壘好像比之前對他要冷漠了許多。


  是在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嗎?


  他帶著疑問走進帳篷,在看見離朱坐在裏麵的那一刻,他已然察覺,事情好像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好玩。


  “原來是國師大人。”


  恭維的話還是不能少,離朱伸手指了指,旁邊的鋪,“坐吧。”


  這位國師跟他說話的樣子,和顏悅色,這反而讓他有些不自在。


  “國師大人專門讓鬱壘來接小的,不知有何要事?”


  離朱見他坐了下來,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專程想來見一見寧天師的。”


  此話一落,寧封子麵色依然沒變,卻是掩嘴淺笑,“嗬嗬,國師大人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離朱見他在裝傻,繼續說:“寧天師不必謙虛,我早聽鬱壘說了,寧天師算命從未算錯過,此等本事,實在叫人佩服。”


  “國師大人,這個世上可不是所有算命的,都能被稱為天師哦。”


  沒想到這位天師還挺嘴硬的,離朱道:“寧天師不必再隱瞞了,你的事,我已從雨師大人那裏了解了一些。”


  話落,寧封子終於一改常態,每次都這樣,說到屏翳,他不自覺地就會叫真起來。


  “屏翳跟你說了些什麽?”


  說完才發現離朱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真笨啊,他居然也會中這種雕蟲小技。


  算了,既然已經被離朱套出了話,他再狡辯也是無異。


  從大行山趕回來,奔波了些時間,他現在周身還有些發痛,都被點破了,他便卸下了剛剛的心防,展開雙臂,呈人字形地躺在了鋪上。


  “國師大人太厲害了,我自認為掩藏的很好,這樣都能被你發現。”


  離朱說:“不是我厲害,是寧天師太疏忽了。”


  “有嗎,我有做過什麽事讓你起疑嗎?”他躺著,眼睛卻沒合上,一直望著上方。


  “寧天師這麽低調,自然沒錯過引人側目的事情,要怪隻能怪寧封子這名字太過招搖了。”


  “那也得國師大人聰明才行,我自認為還沒出名到軒轅氏來。”


  “其實我真的也要感謝雨師大人,也是他給了我提示。”


  一提到屏翳他就來氣,他當初派藍兒去戲弄他時,其實就是給他個提示,讓他知道,他已經被自己所盯上了。


  沒想到那人還間接讓離朱也知道了他的存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現在麻煩了,他在軒轅氏清靜愉悅的生活,漸漸在離他而去。


  “國師大人今次不會是隻想來叫我幾聲吧,有什麽事就請直說,要我幫你卜上一卦也行。上次我隨意說的,可有準?”


  離朱這時回想起,那個時候應龍殺了吳妃後與他一同躲在一個帳篷裏,卻被寧封子闖入。


  寧封子對他說,他現在在為三個故人煩惱,一是他伴之多年的,二是尋他多年的,而三,則是他尋之多年的。


  當時,他知道那個他伴之多年的故人是指姬淩峰,而他尋之多年的自然是應龍,卻遲遲沒想到,還有哪個故人是尋他多年的。


  這次從大行山回來,他終於知道了寧封子的這一卦一點也沒錯,甚至連這個人都說準了。


  那個尋他多年的人,正是蚩尤。


  而且他當時正在煩惱的就是魑鬼教餘孽來刺殺他一事,毫無疑問,那事與蚩尤有關。


  “寧天師果真是算無遺策。”


  他現在是發自真心的感歎。


  “國師大人過講了。”


  “其實我這次前來,是希望今後能得到寧天師的幫助。”


  聞言,寧封子奇怪道:“國師大人都說到這份上了,為何是今後?不想讓我現在就幫你嗎。”


  “最近的時間我會向寧天師證明,我值得你幫,至於今後,是因為沒有寧天師的相助,我沒有自信。”


  寧封子聽了他這話,撐起了身子,他仔細地觀察離朱,覺得他好像與上次所見的有所不同。


  是什麽地方不同呢?


  對了,是那對瞳孔,居然不再泛著紅色。


  是心境上的變化嗎?他曾經聽所過,異色瞳孔的一族,眼睛的顏色會隨著身心變化深淺。


  當離朱的瞳變為了黑色,不知是經曆了些什麽。


  “那請讓我冒昧地問一句,國師大人要向我證明的又是什麽?其實很多事都是天下間傳得變了味,天師並不是萬能的,天師也隻是個人而已。”


  “我想寧天師之所以一開始幫助太子殿下,也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首先要向你證明的便是,三世子姬常才是最適合登上王位的人。”


  寧封子此刻更加確定離朱定是發生了些什麽,他早就細究過這位軒轅氏的國師,以前的離朱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不可能會對他這個還不完全信任的人,應該說有可能是敵人的人,說出這麽多可算是大逆不道的話。


  以前的離朱少的就是份氣魄。


  有些時候考慮太多並不是好事,他一直都在想,如果離朱當初更加強硬一些,以姬淩峰的情況,是不可能不把太子之位給姬常的。


  離朱的變化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寧封子沒有回答他,好吧,就讓他看看離朱的證明,順便也可以解開寧封子自己的一個心結。


  風後跟他說二世子姬邦卉是帝王相是吧,那他現在就徹底地旁觀,笑到最後的到底是誰。


  如果離朱有能力破除他師叔倉頡的預言,那便足以讓他了解到,他今後要選擇的到底是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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