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有誰纖塵不染
溫柔的早安吻之後,緊接著一支驗孕棒。
林輕語抬起半個眼眸,面無表情瞥他一眼。「昨天驗過了。」
「萬一昨天還沒驗出來,今天有了呢?小語乖,不過就分分鐘的事,很方便的。」邢天航耐心哄她。
「萬一今天有?呵呵,聽上去倒像你很希望我懷孕一樣。」林輕語斜睨著他,深深挖苦。
邢天航臉色白了白,黑俊的眸中印出一片悲涼,隨即斂了進去。他蹲下身,替她穿好襪子,又找了件晨衣披在她身上,搭著她的肩軟語相求,「那天是我不好,太衝動了。你驗一下,就當讓我放心好不好?」
林輕語懶懶地起來,接過那支小盒子。
大約十分鐘后,她仍是面無表情地出來,舉手在他面前一晃。
「陰性,滿意了吧?」她諷笑。
邢天航明顯鬆了口氣,但卻看不到任何喜悅,反倒是之前那種悲涼大片大片涌至,一點點吞噬他眼中光亮。
他連看她都不敢,垂著頭說了句「我去樓下給你備早餐。」便匆匆逃離。
林輕語進浴室洗漱。
邢天航不曉得,浴室的化妝包里,她藏了許多這樣的小盒子。
每隻都是陰性。
——
日子就是日子。
對於邢天航和林輕語來說,是惜時如金,愛並痛著。
對於南陽的小老百姓來說,是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了屌炸天,翹首以盼看他的針砭時弊,字夾風霜。
對於政局上的大佬們來說,則日日風口浪尖,如履薄冰。
馮年凱落馬,大快人心。他的工作目前都由副書記接著,這本是個膽小的,而且因為前車之鑒,更不敢越雷池半步。雖然做事少了魄力,但撐個個把月總沒問題。上頭不日會再從別的省份調一個市委書記過來,聽說是個援藏幹部,在那曲呆了整三年,既有赤心又有膽識。
郁小凡也已經判了。七年。
她和馮年凱的事不過是作風問題,真正讓她進去的是她的經濟賬。當年她接手郁豐時滿目瘡痍,不得不拆東牆補西牆,經濟上便有了許多的灰色地帶。
後來郁豐漸漸恢復了昔日雄風,她一念之貪,竟也沒有將那些漏洞補上,她覺得反正有馮年凱這個靠山,一切便有恃無恐。
馮年凱倒了,覆巢之下無完卵。
政府工程招標名單做了大幅清理,除了郁豐之外,另有兩三家被發現條件不符,嚴格剔除出局。
正天仍獨佔鰲頭。
自貿區幾個已經開標的項目,凡正天參與,基本都無意外。邢何也為避閑話,主動提出不參與打分,但實力就是實力,正天始終遙遙領先。
奠基禮上,邢何也、柏靳文一人一把鐵鍬,共同鏟下第一把土。
記者咔咔咔按下快門,白鴿放飛,彩旗飄揚。
兩人親切同正天副總林莫言握手,慶祝自貿區又一座地標性建築即將拔地而起,老少同框,笑得歡欣鼓舞。
兩分鐘后,柏靳文鑽進車內,狠狠關上車門。
「廢物!都是廢物!為何這麼久,找個人都找不到!」他嘶吼著,暴跳如雷。
羅大彬惴惴說:「怕是被人藏了起來,就算周主任曉得避開我們的追蹤,但唐小姐卻是不懂的。
況且手機可以不打,銀行卡可以不用,但食物和水總要買的,兩個多月都沒有露過面,顯是有人不斷供給。」
柏靳文臉色沉如灰鐵。
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他覺得事態已失去了控制,因為在南陽,不應該有他柏靳文做不到的事!
唐姣姣不過是是個鄉下女人,在南陽無權無勢,若不是有人暗中撐腰,不可能藏到現在。
如今的世道,沒人會為了那樣一個底層的女人出頭。那幕後之人不過是想扳倒他,令他身敗名裂。
是邢何也嗎?他派人找到了她們,又將她們藏起來了嗎?
艷棠當年重傷了邢天航,又生生拆散他和那個姓林的傻丫頭。還在塞班醫院的時候,邢何也就放過狠話,說這筆賬不會就這麼算了。
沒錯,絕對是他!
「替我查一查那個宋天堯的底細。不過是一個留學生,值得邢何也這樣三天兩頭的跑?」
栢靳文陰狠冷笑。
想搞我?可以,先看看你自己是不是真的纖塵不染!
——
奠基禮散后,邢何也叫住林莫言,將他帶到自己車上。
「莫言,這是兩盒極品蟲草,人家從藏北替我弄來的,千金難買。你拿去給天航吃。」
林莫言伸手接過,給了一個程式化的笑容,「多謝邢部長厚愛,我先替天航謝過。看來最近二公子的事情還是牽扯了您不少精力,否則又怎會同在一片天空下,卻連見個面的時間都沒有?您又不是在加國,相隔萬千山水。」
林莫言夠膽色,說得邢何也臉色一尬。
上次讓天航來家中小住,父子關係略有改善,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臭小子竟趁自己不在,對小芸出言不遜,令她受盡委屈。若不是看他有病在身,真該好好教訓這個不孝子。
這個林莫言也是,說話沒規矩,還有案底,狐朋狗友之流!
邢何也板著臉,鄙棄問:「天航最近好么?」
「還是老樣子。」
「我替他約了醫生,為何不見他來就診?」
林莫言笑笑,「天航找了邢部長兩次,兩次都吃閉門羹,興許他以為您不想見他,便不敢再打擾。」
他不待邢何也發怒,迅速開了車門,一隻腳跨了出去,說:「這份禮甚是厚重,足見邢部長愛子心切。只是天航如今並不缺這些,倒不如打個電話或者見上一面,更暖他心。」
相比之前的冷嘲熱諷,林莫言最後這句挺中肯,但邢何也已無法接受,聽來只覺刺耳。
他喟嘆一聲,想到大兒子從小便是與這樣一個粗魯無教養的混混稱兄道弟長大,現在竟還娶了他的妹妹為妻,不禁怒從心起。
天航已經太久沒有與自己生活在一起,他性子冷拗,城府又深,誰曉得受著這些壞朋友的影響,這些年下來已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又沾染了多少惡習?
那令他如芒刺在背的毒癮,說說是為了鎮痛,但誰曉得呢?也許本來就有呢?
唉,小芸是對的,不放在身邊養大的兒子,怎麼都親不了。光憑那一夜的西窗剪燭,就能解開多年心結?
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