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只若初見
婚禮前,林輕語就問邢天航好點沒有,如果還不舒服晚上在家裡用餐就好。
邢天航說好了,但是手頭有點事要處理,讓她先等一會兒。
她這才留下看了那個婚禮。等儀式結束,新郎新娘跳了第一支舞以後,邢天航仍未出現。
發去的微信倒是回了,但只有兩個字,「稍等」。
林輕語已經等了很久。
她午飯都沒有吃,早就飢腸轆轆,許子康給她拿了一片披薩,她就毫不客氣地吃了。
「哇!你們廚子是四川人嗎!為何這麼辣!」林輕語扇著舌頭大叫,差點把披薩甩在他臉上。
「墨西哥人而已,我倒覺得剛好。」許子康幾乎要笑出聲來,「這香檳是甜的,你要不要試一試?」
林輕語對於許子康的品味很是懷疑,將信將疑啜飲了一小口,覺得味道不錯,這才一飲而盡。
「還有么?我是說不辣的披薩。」林輕語問。
許子康頗紳士,詳細問清楚服務生,最後拿了三個品種的給她。
林輕語撕了小小一片,「我不用那麼多,我晚上還要出去吃飯。」
許子康看了她一眼,「男朋友?」
林輕語默然,隔了一會兒才搖搖頭,「我也不曉得。」
「不曉得?是剛在一起還沒定下來么?」許子康笑,「這麼說我還有機會?」
林輕語也笑,也許是因為他也瘦瘦高高的關係,她直覺對這個許子康印象不錯,雖是陌生人,但反倒願意吐露心聲。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我也覺得他是愛我的,但……就始終沒能走出那一步。」
「很小是多小?」
林輕語想了想,「八歲。」
「哇!那就是青梅竹馬了?」許子康誇張大叫,「天!十幾年裡他都沒碰過你?」
林輕語白了他一眼。
許子康推推眼鏡,認真說:「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只要他愛你,就絕對忍不住,除非他是得道高僧。你老實說,他是高僧,還是根本不愛你?」
林輕語沒好氣說:「他既不是高僧,也絕對愛我!你能不能給點建設性的意見?」
「哎,大家萍水相逢,我既不了解你,更沒見過他,不過按常理推測罷了。」
許子康看了眼海灘后的夢幻風格別墅,笑笑說:「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你那個青梅竹馬應該是有錢人,而有錢人一般都不缺女人。」
「才不是,他正經得很,才不會胡搞。」
「哎,這是正常人的生理需要好么,什麼胡搞?你們內地的女生就是保守!」
「你是哪兒的?」
「台北。」
「你幾歲就……就那個了?」
「十六。」
「淫棍。」林輕語罵了一聲。
「啊,我想到了!」許子康突然靈光乍現,「會不會因為你們認識得太早,所以他現在對你還是根深蒂固八歲小女孩的印象?所以根本就不敢褻瀆你?」
林輕語一頭黑線。
「你是說在他心裡,我還是個未成年,所以他才不敢要我?」她將信將疑。
「嗯。你會不會也有一種看他這麼多年,卻只若初見的感覺?」
「好像有吧。」
「那就是了,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其實已經長大,可供採擷,嘿嘿。」許子康壞笑。
林輕語點點頭,覺得這個推斷倒也有些道理,愁眉苦臉說:「那我該怎麼做呢?我都已經這麼大了,他要是再不採擷,我可就直接老了。」
——
從二樓的陽台望下去,整個婚禮盡收眼底。
從新人出場、到牧師致辭,再到舞會,邢天航注意到有個年輕的男人始終像鼻涕蟲一樣黏在小語身邊。
這讓他很惱火。
下午還在慶幸這世上的人都是瞎子,不識小語的美,片刻工夫竟然就危機四伏。
邢天航換了衣服立刻就打算下樓,剛走出房間,卻意外接到宋天堯來電。
「哥,是我。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好,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怎麼我來了你反而走了?還想找你喝酒。」
邢天航淡淡笑說:「我不過出來散心,幾日即回。爸的調令確認了嗎?是回南陽還是回帝都?」
「職務上是外交部副部長,但似乎南陽要建個什麼區,要他先過去坐鎮一陣子,然後才回帝都吧。我倒希望他能在南陽一直呆下去,這樣我也能和哥在一起。」
邢天航笑罵「想和小凡在一起才是真的吧,重色輕友。」
兄弟倆又輕鬆調侃幾句,邢天航便掛了電話。
隨著手機屏幕變暗,他臉上的笑容也一同消失。
父親果真要回南陽,可以他今時今日身份,南陽還有哪個位置能請得動他這尊大佛?應該只是回帝都前的一個短暫過渡吧。
而天堯說那個什麼區,就是現在正緊鑼密鼓籌建的自貿區了。邢天航早就在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他曉得這是個大動作,建成后也許南陽會一舉成為亞洲第一的金融、貿易、航運中心。而這種模式在國際上已比較成熟,如果能在自貿區的建設中搶佔鰲頭,那接下來正天極有可能借勢再起,問鼎全亞洲房地產霸主也非夢想。
但這也已是后話了。
邢何也的調令,何時回國,職務安排,從頭至尾都是天堯告訴他的。
他已很久沒有同邢何也說話。
在加國養傷的時候,他就已不再同他說話,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聽醫生說自己腦電波異常,便毫不懷疑地認定自己是患了遺傳性精神分裂,問也不問便要將自己轉入精神病院。
邢天航不曉得要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對待這個父親?對柏靳文他還可以恨,可是對邢何也呢?
連陳家寧都搞不懂,說當時他的情況分秒必爭,為何不直接回國內?沿海大城市中隨便找家三級醫院手術,也許就不用切了那片肺。
邢天航亦無言以對。
連外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們父子關係的不正常。
而現在,他這個父母雙全的「孤兒」終於要舉家團圓了。
他不在乎父親,父親的調回對他來說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用盡一切方法,奪回自己母親的監護權!如果必要,甚至不惜將他與宋小芸的事公諸於眾!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而現在又活得生不如死,他沒什麼好顧慮的。
下樓前,邢天航從陽台往下瞥了最後一眼,整顆心猛地一縮。
林輕語竟然跟著那個男人往海邊一座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