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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釣魚

  柏靳文外頭有魚沒錯,但今日卻是周艷棠冤枉了他。


  因為確確實實是約了他釣魚,順便談出任自貿區管委會主任的事。


  還有五年就要解甲歸田,與所有官場同僚一樣,柏靳文已開始在做這人生最重要的「五年規劃」,就像一名登山者,最後攀登到海拔的哪個位置便決定了他此生的最高成就,離休后便可安享太平。


  正好南陽開始著手建立自貿區,擴大招商引資,這是國家領導人在考察南陽時欽定下的,可說是整個南陽近十年來最為重要的頭等大事。


  自貿區的建設牽涉到方方面面,既要放得開又能管得住,就需要有一系列的法律法規針對區內的外資企業全面管控。這有點類似香港特別行政區,很多都是開拓試點型的。市委四套班子商量下來覺得,還是要請德高望重的老首長柏靳文出面坐鎮。


  市委書記馮年凱和柏靳文關係不錯,趁著今天釣魚,便來探探柏靳文的口風,也算是個半休閑半工作的氣氛。


  這個任命市裡是慎重考慮過的,柏靳文是老領導了,年近離休,但從他目前的行政級別來講,已很難再有上升空間,唯一的辦法是能夠在手中再握些實權。


  而自貿區建成后,無疑會是南陽有史以來力道最大的吸金石,望眼欲穿的國際頂尖企業都會駕臨南陽,管委會主任這個位子亦是含金量十足。


  高法院院長仍是不變,但兼任自貿區的管委會主任,外有實權,內有保障,這份臨別大禮柏靳文必定歡喜。


  「這是市裡一致意見,你是飽經各種風浪考驗的老領導,是我們南陽司法界的一面旗幟,自貿區建設必須在你帶領下,才能確保方向不錯,大步前進!」柏靳文對釣魚興趣不大,浸提然純屬作陪。


  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比柏靳文要小上十歲,算是紅旗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一把手,一心在南陽干出點政績來,還能往上頭竄。


  柏靳文笑笑,自欣然接受。


  市裡的這個大動作醞釀許久,籌建方案數度上報國務院。柏靳文對此早有耳聞,心中也有盤算,今日馮年凱主動提出,正中下懷。


  今天這魚讓他釣得神清氣爽,他的桶里早已滿了,正打算收了這最後一桿,衣錦還鄉。


  杆子吃力,他曉得魚上鉤了。


  他站起身來收線,卻聽馮年凱又說了另一個讓他不怎麼痛快的消息。


  「不過老柏啊,最後一次上報時得到明確批示,管委會將實行雙主任制。」


  「雙主任制?」柏靳文皺了眉頭,「什麼意思?」


  「這個……也就是說,除了您之外,上面還會調派過來一個主任。老柏你管法規政策,那個管吸引外資,互相制約,相輔相成。」


  柏靳文默不作聲。


  他收起魚竿。手上分量很重,果然是條大花青。


  「那另一個是誰?」他沉默后問,「哪個系統的?」


  「這個我也不曉得,外經貿和商務委都沒聽說有調令,倒也是令人捉摸不透。」馮年凱說。


  柏靳文眯著眼睛,點點頭,「那就拭目以待吧……哎喲!」他突然大叫了一聲,厭惡地將那條魚狠狠扔在地上。


  他釣了一輩子的魚竟陰溝裡翻船,脫鉤的時候手被魚嘴裡鋒利的齒給剮了一下,手指上頓時鮮血淋漓。


  「哎呀,柏院長,沒事吧?」馮年凱關心地問。


  「哈,沒事沒事!」柏靳文豪邁一笑,傲然睥睨,「誰想讓我柏靳文流血,我今晚就燉了它!」
——

  林輕語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浴室。


  卧室的門沒有關緊,隱約可聽到壓抑的咳嗽聲從裡面傳出。


  林輕語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邢天航仍半卧在床上,攤了台筆記本,蹙著眉不曉得在看什麼。


  「小語,」他見她進來,便合了本子,溫柔說:「你還沒走?今天不走了嗎?」


  「嗯,今天住這兒。」林輕語說。


  自加國回來后,邢天航花了大半年時間養傷,林輕語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和他住在一起。那時他身體和精神都極度虛弱,實在管不動她,也就只能聽之任之。


  後來他雖然好了些,但房間仍給林輕語留著,她也就兩頭住住。


  反正他們現在的關係,住不住都是一團亂。


  「小語,來,我給你擦頭髮。」


  這是老規矩了。每次她洗完澡出來,邢天航都會拿一塊柔軟的干毛巾,替她擦濕噠噠的頭髮。


  她也很喜歡這樣,坐在毛絨絨的地毯上,身子卻靠在他的膝蓋上,有種很享受,撒嬌承歡的感覺。


  「你和林莫言吵架了?」她問。


  「嗯。」


  「為什麼會吵架?你們聲音好響,我在樓下都聽到了。」


  「他嫌我給你買的衣服太貴了,心疼。」邢天航笑著說。


  「哈哈……」林輕語大笑起來,「天航哥哥現在也好會挑撥!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一定幫你!」


  「嗯,真的就是這樣。」邢天航俊顏淺笑,露出一個認真的表情。


  「我才不信。天航哥哥,」她的笑容慢慢褪去,抿了抿唇,「我聽到你們提到了歡歡,是不是我哥他又逼你娶我?」


  「不是,公司的事,小語別多想。」


  「找到歡歡再考慮我們倆的事,這是我自己提出來的。這個林莫言,總是拿這個事來煩你,真是豈有此理!」林輕語回頭抱怨說。


  「真的不是因為這個,你別冤枉了他。」邢天航沉默片刻,遂又輕輕補了一句,「何況,他是你哥哥,就算真這麼說了,也確實沒錯。」


  「什麼叫確實沒錯?天航哥哥,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聽進去?我要過什麼樣的日子,要和誰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別人憑什麼管頭管腳!」


  邢天航看著她。


  林輕語仍是瘦小,雖然這些年過去,也開始會一些打扮,但在他眼裡仍是第一次見面時,那個被強行剪了頭髮,哭著向他跑來的小丫頭。


  她現在就是,倔強的,用足了全身的力氣瞪著自己,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有著盈盈水汽,好像很不高興有人懷疑她的決心似的。


  她覺得那是一個偉大的愛情,哪怕飛蛾撲火,也能燦爛輝煌那麼一陣子。


  她始終那麼傻,小的時候去相信什麼王子公主的童話,現在長大了又去相信愛情。


  倒不是說愛情不可信,而是她不懂,美好的愛情往往還要和幾個至關重要的詞連在一起,比如「承諾」和「天長地久」。


  可我給不了你承諾,也沒有天長地久。


  傻小語,我在玩火,不曉得什麼時候連自己都會墜入深淵,屍骨無存,又拿什麼來承諾你?

  柔軟的小手纏上自己腰際。


  林輕語從背後緊緊抱住他,輕輕呢喃,「天航哥哥,我今晚睡這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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