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很早就開始愛她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邢天航意識已經模糊。
一瓶瓶的水掛上去，直到快天亮時，他才略微清醒些，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林莫言陪在一邊，打著瞌睡。
「莫言，你送我來的？」
大量胃液灼燒，讓邢天航的嗓子啞到失聲，他用足力氣，也只聽到一些微弱氣聲。
許是太困，叫了兩次林莫言都未醒。邢天航也乾脆不在叫他，去摸自己的手機。
他隱約記得，最後好像是小語來過電話，但再後來他就不怎麼記得清了。
不知什麼時候，林莫言已經給自己換上了那身討厭的病號服，手機也已經不再原來的地方，邢天航試著坐起來，到床頭櫃里去翻，一動就是一陣眩暈。
「剛醒就不老實！」林莫言沒好氣說，「想幹嘛說，別自己亂動！」
邢天航笑了笑，「你送我來的？」
林莫言搖頭，「小語送過來的。你昨夜不在家中，她打電話你又一直不接，把她急死。幸虧後來大約是有人發現你醉倒在路邊，小語電話又在此時打進來，便有好心路人接了，她趕過來，將你送到醫院。」
「那她人呢？」邢天航啞著嗓子問。
「剛叫我趕回去休息。」林莫言嘆了口氣，「你這又折騰什麼呢？能不能叫人省點心？剛動完手術的人，就滿南陽亂晃！血色素只有4.8不算，還有全身爆發性感染，你曉不曉得昨天醫生把我和小語劈頭蓋臉一頓亂罵，說你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放出來？只怕隨時都要路死街頭！」
「醫生都是嚇唬人的，」邢天航被他逗得笑了，「我不過多喝了幾杯。」
「少來，你那根本不是醉酒！」林莫言就恨他不拿自己當回事，「我跟你說好，就你現在這樣子，別再妄想去上班了。
從現在起全力以赴給我好好休息，頂多在家寫寫論文，也不知到九月六日恢復不恢復得過來！哎，大婚那天喝酒是逃不掉的，看來那天還得靠我，想辦法幫你作弊！」
邢天航眸色一黯，低沉聲音說道：「莫言，婚禮未必舉行。」
「為什麼？」林莫言詫異說道：「安啦！我曉得結婚是比較累，但你從現在開始好好調養，還有一個多月，當不致有問題！喝酒方面，我會幫你頂，保證你滴酒不沾！」
「不是，」邢天航一字一頓，「我會取消婚禮。」
「為什麼？」林莫言大驚，「你不會認真的吧？和小凡吵架了？」
邢天航搖頭。
「天航，你莫頭腦發昏！你們相愛三年，如今好事將近……」
「我根本不愛她。」邢天航輕輕自嘲。
「不愛她，你跟她耳鬢廝磨整三年？」林莫言跳起來，伸手去摸他額頭，自言自語說：「不對！你肯定是病得糊塗，這才滿口胡話！」
邢天航推開他的手，低弱然十分清晰的聲音說道，「我愛的是小語，一直就是。」
林莫言愕然地望著他，就像聽到了一個外星笑話。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
「我說，我愛的是小語。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愛她，並且以後永遠都會。」
他望著門口走進來的那個女孩說，雙眸清澈堅定，嘴角含笑。
那個女孩一夜未睡，打著哈欠，正迷迷糊糊地走進來。她背了一個巨大的雙肩包，裡面是回家替他拿的乾淨衣服，昨夜那身又是汗水又是污物，早讓她帶回家洗了。
她的手裡還拎著雪白的包子和一罐清粥，自己低著頭啃著半個玉米。
她雖然滿是疲憊，卻踏著輕快的步子。窗外的朝陽將清早第一抹晨輝善意地送予她，於是便有一身粉霞幻金塗抹在身上，不施粉黛卻在他眼裡顯得無比美麗，楚楚動人。
這就是他愛的女孩。
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愛她，並且以後永遠都會。
——
邢天航在醫院又住了一周多。
一個月內兩次入院，令齊鳳對他徹底失望，暗自已經與郁東森決定退掉這門親事，直等他出院后，便與他攤牌。
所以相應的，本該在婚禮前進入倒計時狀態的籌備工作也相應擱置。印好的喜帖一直擱置在婚慶公司，連取都未曾去取，酒店方也打了招呼，說暫緩，何時再行舉辦靜等通知。
齊鳳對女兒明敲暗打了幾次，郁小凡仍不以為然，齊鳳無奈，心想此事也不能做得太過，好歹先拖著，到時候只要自己說服天航，讓他知難而退，主動提出。那女兒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而對邢天航這孩子，她還是有把握的。
郁小凡往醫院裡打過幾次電話，恰邢天航都睡著，是林輕語接的電話，這又惹得郁小凡十分著惱，一氣之下也不高興再去看他。
倒是攝影公司和婚紗店都來了好幾次電話催。
她的婚紗已經做好，由香港那邊的版師專程飛來為她試胚兩次，婚禮當天的定妝亦已大體完成。
可邢天航的禮服卻連影子都不見。
手機響起，是攝影公司。
「郁小姐，抱歉打擾。請問婚紗照何時來拍攝？攝影師特地推掉了這兩月的北歐採風，只為恭候郁小姐和邢先生。」
郁小凡有些無奈，仍禮貌應答：「我也知拖了很久，但我未婚夫身體不適，恐要麻煩攝影師將檔期往後略延。」
「這個……呵呵，郁小姐，上上周致電，已聞邢先生不適，至今仍未出院？」
郁小凡對如此八卦的銷售經理已然不悅，語氣中帶了不耐，「這恐不勞關心，何時可以拍攝，我會再通知您。」
「啊，抱歉。」對方急忙說道，「我只是擔心，後期還要修片，視頻也要剪輯，再不拍攝我恐趕不上你們婚期。其實攝婚紗照，多以新娘為主，邢先生不會有多勞累，郁小姐大可放心。」
郁小凡掛了電話，心頭雖鬱悶，但想到邢天航穿著黑色禮服的英俊模樣，又不禁柔軟起來。自他第一次住院來，自己幾乎沒去看過他幾次，這個未婚妻當得終究落人話柄。
攝影公司說的沒錯，若再不去拍攝，就來不及了。她也有些著急，想今天就去醫院看看邢天航，催他把時間定下來，出了院立刻著手把這事辦了。
「小凡，去哪裡？」齊鳳進來的時候，正遇到郁小凡準備出門。
「我去看看天航，媽媽要和我一塊兒去嗎？」
齊鳳一聽臉色微慍，婉轉拒絕，「媽媽要去『奕江南』訂旗袍，陪媽媽一起去吧，給我參謀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