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幾奪天下復舊朝
窗外的雪花還在飄,將整個高鳴台籠罩在蒼茫一片白中,外面似乎還起了風,夾著雪花往屋裡吹,寒風打在衛禹的後背,推著他往前走,可是衛禹卻站立在屋門口,不肯往前走,而他手裡捏著輕薄的書信,也如同千斤墜一般,壓在他手中也壓在心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衛禹的腦子彷彿要炸裂掉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聽到柳竟說百里捻稱帝之後,他驚得目瞪口呆,他知道百里捻是心懷野心之人,更知道他是大姜舊人,卻……卻沒有想到他就是大姜舊主,是傳聞中滅於鄴陵大火的少年君主姜捻,更沒有想到他會利用北晏的狀況,殺了宇文泱稱帝。
這短短几日,北晏竟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
北晏境內早就民心動蕩,朝綱頹敗,宇文泱征伐作戰惹得朝臣百姓諸多不滿,又強征賦稅,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宇文泱在西昭戰敗的消息傳回北晏,曾經的常勝將軍被打得一敗塗地,只領著幾千人敗回北晏,這讓本就對宇文泱有怨恨的北晏百姓更是議論紛紛,怨氣充斥著在這個北晏。
而宇文泱回北晏之後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他擅自調出王宮中的禁衛軍,又向百姓施加賦稅,竟還想著揮師南下再與西昭作戰。北晏因為常年征戰早已經難以負荷,幾年的自然災害已經讓百姓都吃不飽,哪裡還有糧草供宇文泱揮師南下,北晏民心動蕩到了極點。
而此時北晏王身亡且被宇文泱捂住不發喪的消息,在北晏王城之中傳開,更有甚者言宇文泱想要造反,是他殺了北晏王仲演。北晏一時之間民聲鼎沸混亂不堪,宇文泱自己的軍馬已經全部折損在西昭,警衛軍根本就不聽從他的話,正是民心動蕩,朝綱混亂之際,百里捻拿出赤玉玉璽缺失的那塊龍角。
得赤玉玉璽者得天下。
這是早就廣為流傳的一句話,更何況還有赤玉的傳聞,傳聞製成赤玉玉璽的紅血赤玉,乃是大姜王朝一統天下的之時,在深海挖出的一塊靈玉,乃是天神賜予大姜王朝的聖物,紅血赤玉雕刻成玉璽,寓意承蒙天神之意做這天下之主。只可惜當初獻給北晏王的赤玉玉璽缺失一塊龍角,如今百里捻拿出龍角,並宣告了自己大姜舊主的身份。
這是無稽之談,可是百姓相信。
完整的赤玉玉璽在手,又是大姜舊主,正值北晏民心動蕩之時,百里捻竟將北晏改為大姜,復立了舊國大姜,言大赦天下免三年賦稅。百姓不會管北晏改為大姜有什麼不妥,只想要休養生息沒有賦稅好好過日子,更何況姜捻之名也算名正言順呢。
朝綱有微詞,不過百里捻曾做過打點,這一荒唐之事竟也坐實。百里捻殺了宇文泱,將警衛軍抓在了手中,大赦天下並免賦稅三年休養生息,不過幾天竟將北晏朝綱整理得妥妥噹噹,也將隋義等舊將也留在北晏。
徹底復立了大姜!
……
賽戩看完了衛禹送過來的這封信,他緊緊抿著嘴唇,眼神之中儘是複雜之色,原來他不只是大姜舊人,他是大姜舊主姜捻。百里捻就是姜捻,他怎麼沒想到呢?而他的雄心根本就不是復仇三國,而是要復立大姜王朝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賽戩緊緊攥著這封書信,久久不言。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中像是冰窖一般,可是賽戩卻沒離開這個冰窖,他手中依舊抓著那書信,坐在百里捻曾經坐過的軟塌上,沉默著。
「王上,回寢宮歇息吧,不要在這裡坐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黝黑,陪在他身旁坐著的衛禹忍不住,開口催著賽戩。
賽戩緩緩抬頭來看向窗外,下了好久的雪,大雪已經將所有覆蓋,只剩下一片純白,皎潔的月光下,窗外好像什麼都沒有,只剩下白雪,白得有些奪目,蒼茫一片的白讓賽戩眼睛里看不到任何。
「這雪白得像捻兒一樣。」賽戩喃喃道。
一提及百里捻,衛禹就滿臉怒氣,「王上不要再提那人了!他才不是什麼算盡天下的神機子,他是姜捻,是大姜舊主!」
「是大姜舊主又怎麼樣?」賽戩突然回過頭來,表情十分認真,「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大姜舊人了嗎?不管他是大姜的舊臣,還是大姜君主,這有什麼分別嗎?對本王對羌晥而言沒什麼區別吧。不管掌管北境的是北晏還是大姜,是仲演還是捻兒,這沒有什麼區別,也沒有影響本王與羌晥任何,為何要埋怨捻兒呢?」
衛禹看著為百里捻分辨的賽戩,他說得理直氣壯,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地懷疑,可是這話卻沒有說服衛禹。他靜靜看著賽戩,「既然沒有區別,既然沒什麼,那百里捻為何不辭而別?為何不向王上坦白身份?為何從未提及自己身份半點?王上從未隱瞞過他任何,可是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誠懇。」
衛禹的眉頭緊鎖,他扯過賽戩手中的書信,「王上還看不明白嗎?王上不覺得那赤玉龍角熟悉嗎?就是之前百里捻交於王上保管那東西,赤玉龍角一直在他手中,他來陶陽就是從王上手中拿回那東西的。從他向北晏王獻赤玉玉璽開始,就已經在籌謀天下了?什麼赤玉龍角,什麼大姜玉璽,什麼天命所歸,不過都是他復國的手段而已,他坑偏了北晏,利用了宇文泱,南明之滅更是跟他有脫不開的關係,王上就能保證這樣的人沒有坑騙羌晥嗎?」
北晏之事賽戩不清楚真是情況,可是之前三國圍攻南明也好,北宇文泱攻打南明也好,賽戩知道那是百里捻的主意,當初他離開羌晥就是因為三國沒能攻下南明,結果去了北晏沒一年,宇文泱就出兵南明,南明徹底覆滅。這其中沒有百里捻的手筆嗎?賽戩自己都不敢保證。
賽戩抿著嘴唇,「捻兒是大姜舊主,八年前南明聯合北晏西昭攻打下大姜,他對南明出手沒什麼好指責的,南明要滅大姜的時候就該想到自己也會如此,亂世爭霸國恨家仇,捻兒沒什麼錯。」
賽戩堅持解說的,其實他不必跟衛禹說這些,也沒有必要爭論,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想要為百里捻分辨幾句,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懷著哪種心情。百里捻從來沒有向他坦白過,即便在他拆穿朱雀玉筆是大姜王室所用,即便他還去過鄴陵拜祭,百里捻都沒有提過一句自己的身份。其實就算百里捻告訴賽戩他是姜捻,是大姜舊主,也不會影響什麼的,可是他沒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坦白過。
衛禹抬起眸子看了賽戩一眼,眼神複雜,「亂世之中各有立場,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之分,可是王上赤誠待他,他不該連一丁點的信任都沒有,就算將赤玉龍角交於王上的時候,他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王上怎麼保證這樣的百里捻,對您赤誠對羌晥毫無算計呢?」
「他不會的,羌晥現在如何你不是也知道,若他算計過羌晥,羌晥又怎麼會日益強盛呢?羌晥沒有參與八年前的圍攻大姜,捻兒也不會對羌晥和本王下手的,他不是那樣的人。」賽戩堅持道,雖然大多數時候賽戩都不理解百里捻,可是他就是覺得百里捻不是那樣的人。
「望王上不要被蒙蔽了雙眼。」衛禹眼神意味深長,轉身走出了屋子。
賽戩抬眸看了衛禹一眼,他已經走出了屋子,走進了風雪中,賽戩正好看到窗外的飛雪,這會兒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寒風夾著雪花往屋裡竄,門口處也沾染了一地白雪,瞧著這皚皚白雪,賽戩喃喃開口,「上次捻兒離開,也是這樣的下雪天……」
……
外頭的雪還在下,下得讓人煩躁,衛禹把手中長劍扔在了地上,憋屈地蹲在牆邊,那把長劍是莫湮和他一起挑的,他還說教他劍術,可是回來之後卻沒了身影。此時的衛禹早就沒了剛才的凌厲,更沒有和賽戩說話時的理直氣壯。
他並不討厭百里捻,甚至覺得百里捻是一位難以捉摸的神人,之前他不懂這個人,也不懂莫湮為什麼對他那麼忠誠,雖然他也忠誠為主,可是莫湮的忠誠和百里捻的嚴苛都讓他咋舌,如今他才算是明白,百里捻是大姜舊主,莫湮是大姜的舊臣,他們是一體的,有著共同的目的,都想要復立大姜。
大姜是什麼,不只是八年前覆滅的舊朝,大姜曾是天下之主,掌管著所有諸侯國,若大姜得立,百里捻要重新恢復大姜王朝,那便意味著他要做天下之主,天下只有一個君王,大姜和羌晥早晚會站在對立面。從此刻開始,就註定了他們是不同立場。
這些話衛禹沒有和賽戩說,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到,或許賽戩也想到了只是沒有談及而已。這才是他生氣憤怒的原因,其實他倒不是多生氣百里捻,只是生氣明明會是對立面,可是對方卻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讓自己傻傻地以為對方是自己的好友,尤其是莫湮,他從未告訴過自己,他們會成為不同立場。
什麼都沒有錯,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有理由,可是依舊會有埋怨,埋怨對方的不坦誠。
……
西境的雪下了一整夜,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卻也是幾年不遇的大雪,不只是西境,天下各處都飄著雪花,三國征戰後的天下彷彿被這一場雪給靜了下來,天下各方都安靜萬分,沒有鐵馬踏林田,因為戰亂而四處逃竄的百姓,也能在這寒冬來臨之前,安頓下來。
北境,如今應當是大姜王宮,舒月閣。
百里捻已經將北晏的王宮整頓過,挑了一處離著前殿最遠最為高的閣樓,取名舒月閣,自己住在那裡,如今的百里捻已經不再是飄蕩各國寄人籬下的謀士,而是大姜王朝的君王姜捻。大姜君王姜捻,這個稱謂遲了八年,有八年沒有人喊過了。
莫湮從門口走進來,見百里捻坐在西窗前不知所思,他給百里捻披了一件披風,「王上,今夜下了一夜的雪,天冷了不少,王上還是保重身體吧。」
「王上?」百里捻突然一愣,這才意識到他已經復立了大姜國,他不再是輾轉各國的百里捻,他是大姜君主姜捻,「孤王許久沒有聽別人喊王上了。」
喊起王上,他總會想起賽戩,他已經無法把這個稱呼和自己聯繫起來,反而總能和賽戩聯繫起來。
「王上永遠是大姜的王上,是天下之主。」莫湮說著給百里捻系好了披風,「舅父曾經說過,只有王上才是這天下的君王,舅父的遺願便是王上坐擁這天下,如今大姜復立,雖沒有回復往日的風光,但是黃泉下的舅父應當也會欣慰的。」
復立大姜,坐擁天下,這是姜環的遺願。百里捻垂下眸子,想起鄴陵那夜的大火,姜環拼了命將他救了出來,告訴他不想讓他做亡國之君,要讓他成為天下之主,要他復立大姜,要他坐擁天下,要大姜的無數亡魂得以歸宿。
百里捻抬起眸子,看向西邊,不知道看的到底是鄴陵還是陶陽,他眸底幾分寒涼,瞧不出情緒,「王叔應當會欣慰的,大姜王城幾萬亡靈也會有歸宿的。」
雪花從窗口打了進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百里捻的眸子才收回來,他在窗邊坐了一整夜。百里捻站起身,裹了裹披風,身子彷彿比之前更單薄了幾分,又許是雪夜的緣故,他的臉透著蒼白,轉過頭看到有小太監過來報,隋將軍求見。
隋義?
百里捻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此番復立大姜國,百里捻早就吩咐莫櫻,已經把身在北晏的朝臣打點好了,宇文泱回北晏身邊沒有多少兵將,只還省著隋義及其部下幾千人。百里捻本以為最先跳出來反對自己的人會是隋義,畢竟隋義跟在宇文泱身邊多年,守護北晏也有半輩子。可是隋義卻是第一個擁護他的人,甚至斬殺宇文泱,都是隋義動的手。
百里捻知道自己能復立大姜,可是卻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尤其是隋義,隋義先站在他這邊,朝中不滿他的武將也紛紛倒戈,成為了擁護派,百里捻復立大姜之事極其順利,比他設想中還要順利,可見不只是百姓,兵將也厭倦了戰亂。
隋義已經進了舒月閣,他模樣神情與之前沒什麼變化,只是見百里捻之後多了幾分拘謹,沒有之前那麼熟絡,十分尊敬地行君臣之禮,比之從前多了幾分成熟。
隋義:「見過王上。」
百里捻受他一禮,沒有任何的堂皇。他不是亂世里突然被擁立的君王,他從少年時期就是君王,從沒有初立為王的慌亂和無措,這一天他籌劃了八年,再為君王本就是他這些年來的計劃,雖然中間也出現了不少插曲,但總歸沒有改變他的初衷。
「隋將軍是有什麼事情稟報嗎?」雖受著君臣之禮,百里捻與隋義說話的語氣與之前無異,依舊平靜淡然。隋義抬頭看著百里捻,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這人還是在白霽江邊運籌帷幄的神機子,而此人明明就是大姜君王姜捻。
見百里捻投射過來詢問的眼神,隋義將心中的感慨暫時丟掉,「回王上,南下而歸的幾千兵馬還在王城中,雖說他們是戰敗而歸,可是從幾經征戰又拖著傷殘的身體從南境歸北境,微臣……微臣希望王上能給他們一個安排,解甲歸田也好,重新編製也好,只是不要太苛待他們。」
這些人是宇文泱手下的人,如今北境已經不是北晏的天下,一代新主換舊臣,自然不會再用不夠忠心的舊軍。這些隋義心中是明白的,但這幾千兵將雖是宇文泱手下,可也是他親自帶領著,都是些征戰沙場的兄弟,他不忍心他們受苛待,所以才向百里捻討個恩賜。
百里捻神情無異,一如往常。他點了點頭,「這些人雖是宇文泱的手下,但一直是你帶著,如今依舊由你帶著,俸祿如往前,不過若是其中有想要解甲歸家的,賞些錢讓回去便可。如今剛剛經了戰事,北境這些年遭了些自然災害,田地荒蕪百廢待興,讓他們回家也是不錯的,只是想要留的不趕走,想要走不強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百里捻看向了隋義,接到眼神的隋義微微一愣,許是跟著宇文泱時間太久,沒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如今已跟了百里捻,反而又幾分不適應。百里捻見他沒有反應,又看了他一眼,隋義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王上這般抉擇甚是合適,他們有些受了劍傷,也已經無法在軍中,給些錢財回家去種田也好,微臣替這些兵將謝過王上。」
百里捻淡淡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孤王和宇文泱不一樣,你不必如此,以後有什麼話說便是,不用忌諱。如今大姜正是用人之際,百廢待興,而大姜新立,用的也是北晏的舊臣,孤王從來沒有想過新朝換新臣,如今的北境太需要休養生息,已經經不起什麼折騰了。」
隋義沒想到百里捻這樣坦白,他著實訝異,隨即一想也就明白了,百里捻不是宇文泱,更不是仲演,北晏這塊地確實換了個君王,可是北境還是北境,更何況這個君王還想要把北境管制好呢。隋義抱拳,「微臣明白了。」
「微臣……微臣果然沒有選擇錯。」半晌之後隋義突然開口道,他的眼神之中還帶著堅定,瞧著百里捻的模樣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
百里捻對上了那眼神,看出了他眼神中的信任,這個人他信任自己,百里捻的心底反而有些複雜,「宇文泱葬在了何處?」百里捻突然問。
隋義的眸子一沉,「葬在了王城外的小山上,是我親自葬的。」
隋義跟隨了宇文泱半生,最後卻是他親手解決了宇文泱,宇文泱戰敗回北晏的時候,隋義就知道他必然不會有好結果,隨著宇文泱南下征戰,他越來越覺得這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護國大將軍,之前雖莽撞但到底懷著赤誠之心,可是仲演一死,他殘暴的另一面終於裸|露出來,甚至變本加厲。
跟著他在身邊的隋義最明白,從出兵南明開始,宇文泱所到之處儘是一片殘敗,沒打下一城池便要屠城,血流滿了護城河。仲演不在,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隋義心知此事苦不堪言。若不是百里捻拿著赤玉龍角復立大姜,他也沒有機會絆倒宇文泱,其實不管奪權的是百里捻還是任何人,他都會幫忙,他不忍看著宇文泱墮落下去,聽起來可笑,可是送他下黃泉,已經是隋義最後的忠義。
他這份心百里捻明白,自然也就沒有為難他,任他去做了。
「聽說你將宇文家的人帶去了隋府?」百里捻漫不經心一句。
隋義立刻抬頭,「王上,宇文泱有過錯,可是宇文家……」
「沒什麼,」百里捻開口打斷了隋義的話,他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平淡,「宇文家人如何,孤王不在乎,孤王只在乎王城百姓是否安寧,是否會引起禍亂。」
百里捻是真的不在乎,並不想在宇文泱身上動一點兒心思,可是宇文泱早就引起眾怒,要想能平順百姓,只殺了宇文泱還不夠,王城百姓都盯著宇文府,隋義這般大張旗鼓將宇文泱家人接去隋府,確實會引起非議,這一點百里捻希望隋義能明白,他沒有要宇文家怎麼樣,是王城百姓的眼睛都盯著宇文府呢。
隋義垂了下眸子,他也明白了百里捻的意思,「那王上還想要如何處理。」
百里捻面無表情,「此事交於你了,你想要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我都沒有什麼異議,我說過我對宇文泱如何並不關心,只要不引起王城百姓非議,你要如何都隨你,但若你處理不好,引起禍亂民心動蕩,孤王會將你與宇文泱一家一同殺了以安民心。」
百里捻從來都不是什麼慈善人,他說得也夠直白,若隋義能處理好他便不在乎,若他不能處理好,就會按百里捻的辦法來,乾淨利落又冷血。
隋義愣了一下,他抬眸看著百里捻,這張臉還如同之前那麼絕色冰冷,這個人也如同之前那般決絕,沒有因為身份的轉換而有改變,隋義的臉色沉了一下,「微臣明白了,不會給王上添麻煩。」
百里捻點點頭,「你明白就好。」
「那……那微臣就退下了。」隋義突然不知道如何與百里捻交談,百里捻也沒有為難他,點頭讓他出去,從頭到尾這個人都沒有過什麼表情,理智冷靜又冷酷。
舒月閣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百里捻緩緩抬起眸子,許久沒碰過的朱雀玉筆捏在手中,在白玉宣紙上輕抹淡勾,勾勒著他的天下江山圖,剛剛從外面進來的莫湮見這場景,突然有幾分恍惚,彷彿回到了之前的時候,百里捻還是那個冰冷的謀算天下的人,在陶陽城的溫潤公子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