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君王可知臣之心?
中原戰事,日趨猛烈。
南明西邊,與西昭打得激烈,死傷參半,誰也沒能討到好。可南明之北,卻被北晏國宇文泱接連攻下了二十幾座城池,公孫執迫於無奈,將王城的禁衛軍也調往了北邊,甚至也抽離了一部分與西昭作戰的軍隊,趕往北境。
北晏的宇文泱自然不用多談,西昭越洆的軍隊也來勢洶洶,均超出了公孫執的想象,五十萬大軍竟拿不下越洆還剩的二十萬軍。西面與北面,雙面夾擊,南明王公孫執是真的吃不消。
「怎麼回事!去北境的支援呢!禁衛軍不是派遣到北邊了么?怎麼還被宇文泱拿下了五座城池?!」
公孫執暴跳如雷,此番戰事來得蹊蹺且迅猛,西昭那邊公孫執吃了啞巴虧,老西昭王之死還沒查出來,越洆出兵南明還算是有根有據,可是北晏出兵呢?
連個戰書都沒發,宇文泱就直接攻破了北境邊防,打得南明措手不及,連連失去城池。
張佑看著戰報,眉眼沒有公孫執的生氣,卻儘是憂慮,「西境那邊的戰事太過激烈,若此時哪怕抽出一支軍隊,恐怕都抵抗不住,前去西境的大軍不能再碰。而北境的戰場,北晏的宇文泱勢不可擋,調遣而去的三十萬禁衛軍還沒到就遭受到了突襲,情況更為兇險。我南明在人數上的優勢,蕩然無存。」
起初西昭發兵南明,公孫執並沒有放在心上,越洆傾盡國力也不過三十萬大軍,而南明隨隨便便也能調遣五十萬大軍前去抗衡,可是北晏這一插腳,情況可就反正了逆轉,公孫執自詡百萬大軍加持的南明,如今已然風雨飄搖,前去對抗宇文泱的大軍不過三十萬。
雖然宇文泱也不過二十萬大軍,可是北晏這位護國大將軍,豈是可小瞧之人,比起早就出兵的越洆,宇文泱這半月以來,已經奪了南明將近三十座城池,蠶食了南明一大片的土地。
「你說的這些本王都知道!不需要你再重複戰報!本王讓你來是讓你出謀劃策,不是虛論!」
公孫執撇了張佑一眼,眼神之中儘是嫌棄,被雙面夾擊的心情並不好受,更何況是自詡天下最強國南明的國主公孫執呢,他承受不住這個落差。
張佑並沒有在意公孫執的訓斥,他看著天下地圖,眉頭緊皺,一直在思考。
「王上,微臣覺得,北境的戰事只能拖著,不宜急於收回被攻破的城池,由禁衛軍拖著宇文泱,就算宇文泱再厲害,也不會打到白霽江,北晏的大軍常年在陸地作戰,不善水戰,到了白霽江邊,宇文泱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
白霽江乃是南明境內,橫跨南明的一條大江,至寬之處達到了一百里,北晏的旱鴨子想要渡江作戰,實在是太過困難,這一點張佑算的很准。
張佑:「此時應當著重於西境,加派人手與西昭速戰速決,北晏是瞧著西昭拖著我南明才趁機來搗亂,只要西昭退兵,我們再聚集兵馬著重於北晏,北晏的君王仲演心思太多,不夠果斷,就算宇文泱有抗衡我南明軍隊的能力,也會被仲演要求退兵。」
張佑抿著嘴唇,他的主意沒有錯,也算準了北晏國仲演與宇文泱的性情,這已然是目前最好的方策,南明形勢的嚴峻絕對不能允許再有任何差池。
「若此時派遣小曹將軍增援西境戰事,一定事半功倍。」張佑喃喃道。
張佑這片極盡心血的肺腑之言,卻沒能聽進公孫執的心中,公孫執做了七年的安逸獨霸君王,怎能忍受被北晏壓制著,多疑的君王又怎麼會重用他疑心過的臣子。
公孫執冷眼瞧著張佑,冷笑了一聲,「讓逆臣帶兵去增援西境?你怎麼想的!若曹家逆臣叛國呢,豈不是戕害了我南明!還有,」握拳垂著書桌,「你竟然要本王放棄被宇文泱攻下的城池!放棄我南明的土地與尊嚴!」
「被宇文泱攻下的城池,本王要全部拿回來!絕不會妥協,也不會拖著!你是悠閑文臣做的太久了,還是書生之氣從未去除,竟然這般軟弱沒骨氣!」
「王上……」
張佑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沒想到公孫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張佑自問從西昭出兵開始,便一心國事,思慮再三才向公孫執提出計策,公孫執不採納倒也無妨,畢竟身為君王也要廣納群臣計策得出一萬全之策,可張佑萬萬沒想到的是,公孫執竟將他的心意全盤否定,全然踩於腳下。
「行了,你出去吧,本王現在不想看見你!」公孫執冷冷道。
張佑執著筆的手還在地圖做標註,現下猛然跌落在地,他看著面前這個曾與他笑談天下的人,心中生了無數凜然,張佑跪在地上。
「王上若厭棄微臣,微臣自然會離於王上眼前,可微臣方才的話並非是紙上談兵,是衷心為王上為南明,此番戰事來勢洶洶卻並不是巧合,定是有人在攪弄風雲,王上切莫意氣用事,定要思慮再三,謹慎行事啊!」
張佑重重磕了一頭,南明如今的狀況,沒人比他更為了解,若此時公孫執還拿著他曾經諸侯霸主的身份,必然不會討得好果子,就算公孫執厭棄他,他也願為南明極盡諫言。
「張佑!」公孫執緊皺著眉頭,看張佑的眼神怒中帶著冰涼,「給本王出去!」
公孫執討厭別人忤逆他,尤其是張佑!尤其在這個時候!
「王上……」
張佑抬眸看著面前這人,這人是南明的君王,他到底是君王!
張佑低頭叩首,「微臣告退。」
從御書閣出來,張佑的臉色蒼白,十分的難看。走到王宮大門處,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頭望過去,將這富麗堂皇的王宮盡收眼底。
南明王宮盡顯華貴,富饒奢侈。只是張佑卻突然覺得甚是陌生,他初來南明王宮之時,公孫執還是滿懷赤誠的君王,如今卻變得這般多疑多慮,又自詡不凡。南明的命運會如何呢?
張佑心中儘是凜然,滿目瘡痍。
……
羌晥國,望舒閣。
莫湮將一封書信遞到百里捻,這是潛在南明王城的暗使加快傳來的書信,自然是南明最近的情況,看著書信,百里捻沒有一絲神情變化,直到看到書信之中一行字,讓百里捻微挑了一下眉頭。
「南明王與大夫張佑心生不合,張佑被圈禁在張府。」
百里捻隨手將書信丟在書桌之上,公孫執和張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手下的人去過張佑府中嗎?確定他是被圈禁?」
百里捻看向莫湮,雖然他也覺得公孫執和張佑必然會有分歧,可是張佑心思巧妙,百里捻還是謹慎為先。
莫湮:「主上,已經看過了,張佑人一直在府中,自從與公孫執大吵一架之後,便沒有再出過府門。」
百里捻點點頭,「這樣一來,南明的情勢便不會再有變數,我亦放心了。」百里捻唯一擔心的便是張佑,張佑與公孫執不和,便於他有利。
「張佑有這般讓主上擔憂么?」莫湮為百里捻添了一杯茶,隨口一句,在莫湮看來張佑不過就是眾多書生之中,頗有學識的一人罷了,也沒什麼特殊。
百里捻卻不以為然,他搖搖頭,「我與張佑相識於南林竹亭,他雖活潑好說笑,但其實心思細膩,天下局勢瞭然於心,若他為公孫執出謀獻計,說不定被蛇纏住的南明,還能有一線生機,可惜現在公孫執不買賬,這就有意思了。」
正如百里捻所言,張佑確實為公孫執獻上了妙計,能為南明爭取一線生機的計策,可奈何張佑依舊是心思細膩心懷天下的謀臣,而公孫執已然不是心懷天下的君王,他只顧著他的權利而已。
莫湮似懂非懂點點頭,不過見百里捻嘴角帶笑,他也頗為開心。
「對了主上,您讓派遣去蒼玉山官道的暗使已經傳了消息過來,與您猜想的一樣,蒼玉山東邊的幾個小國,確實派遣了人進入南明的消息要塞,不過這些小國沒有出兵奪取這幾座城池的意圖。」
百里捻雖然勸說賽戩之時,說過其他小國也惦記著蒼玉山外的幾座城池,可是他沒說,這些小國並沒有出兵的膽子。
百里捻抬眸往窗外瞧了一眼,眼神有幾分冷,「有賊心沒賊膽,惦記著這塊肥肉,但是卻不敢貿然出兵南明,白白錯失了這最好的機會。」
這些小國忌憚南明,還以為南明是天下霸主,殊不知他們的忌憚已經讓這些小國失去了能夠強大的機會。
「那羌晥王又會有這樣的膽子嗎?」莫湮問道。莫湮知道百里捻勸了賽戩,這個交通要塞、信息樞紐,百里捻早就惦記著,若能握在手中,便可觀天下局勢,可若是賽戩像那些小國一樣沒膽識,那可就白失去了這塊肥肉。
百里捻將這份信心寄托在賽戩身上,又是否得當呢?莫湮心中對賽戩,沒有太大信心。
而百里捻抿著嘴唇,眼神淡漠,不知道此時在想何事,半晌之後,他張嘴吐了兩個字。
「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