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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離開沈鈞的別墅

  我吃不下去,勉強喝了兩口粥,就把碗推到了一邊。


  沈鈞看著滿滿當當的碗,沉默了片刻,端起來親自用勺子喂到我的嘴邊,「張嘴。」


  我往後躲了躲,「我吃不下,你吃吧。」


  沈鈞沒有再勉強我,將手裡的碗放回原處,也不吃了,「走吧,我陪你過去。」


  我爸還躺在病床上,這麼長時間過去,身體早已變得如石頭般冰冷僵硬。只是面容如初,彷彿我用手推一推,他就會醒過來和我說話一樣。


  我和沈鈞站在床邊,安靜地看著。沈鈞像是怕我失控一樣,一手扶著我,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


  許久后,我拍了拍沈鈞的手,輕聲道:「你放開我。」


  沈鈞皺眉,臉上帶著擔憂,「你能站穩?」


  我點了點頭,等沈鈞放開我后,緩緩地跪在病床前,雙手撐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與地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聲比一聲響亮。


  沈鈞連忙拉住我,看著我泛紅的額頭,不悅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我撥開他的手,一臉平靜地道:「我只是想和我爸道個謝,被他養育了這麼多年,我欠他良多,卻從未認真給他磕過一個頭。」


  沈鈞抿緊薄唇沒有吭聲。


  我緩緩站起來,手掌撫過我爸冰冷的臉,對沈鈞道:「你也給我爸磕一個吧。說到底,還是你欠了他。」


  沈鈞神色微動,眼裡飛快地掠過一抹光。他靜立了片刻,在我靜默的目光中,雙膝微彎,最終跪了下來,沉默無言地對著我爸跪了一個頭。


  等他起來后,我輕輕地說:「沈鈞,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我爸說幾句話。」


  沈鈞頓了頓,「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我點頭,等沈鈞出去后,打了盆熱水,將毛巾浸濕,開始替我爸擦拭身體。擦完后,又幫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我爸在病床上躺了快三年,這還是第一次穿他原來的衣服。原本合身的衣服因為削瘦,顯得有點寬蕩蕩,好像衣服裡面的不是真人,而是用紙裁成的紙人一樣。


  我的眼淚撲簌簌是往下掉,不小心掉到我爸臉上,趕緊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去。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眶裡的淚水逼回去,開始替他整理頭髮。


  沈鈞不放心我,中間進來了一次,又被我請了出去。


  將我爸整理好后,我想要說些道別的話。可是呆坐了許久,我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腦子裡面空茫茫的,像是一汪被抽乾的泉水。


  我靜靜地注視著我爸,目光落到他手上的一處傷疤上。那個傷疤是我八歲那年,被一隻流浪狗追的時候,為了保護我而落下的。


  我的手輕輕從傷疤上撫上,記憶像是被打開的魔盒,伴隨著微微的嗡鳴聲,洶湧而來。


  我想起我不好好學習時,我爸訓斥我時生氣又無奈的樣子,想起我受傷時,他著急心疼的模樣,想起我結婚時,他牽著我走向沈鈞時,那欣慰又不舍的目光。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無條件的愛我、寵我、願意把一切都奉獻給我。


  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瞬間將我淹沒,我再也承受不住,牢牢地攥著我爸的手,無聲地痛哭起來。


  蘇綿綿和許聯進來的時候,我剛擦乾淚,坐在病床前發獃。


  蘇綿綿一見我就嗚嗚地哭了起來,拽著我的手,泣不成聲地說:「璐璐,你別難受,伯父這樣也算是解脫了。」


  我提起唇角,笑著嗯了一聲,安慰她道:「我沒事,你別哭了。」


  蘇綿綿見我平靜的模樣,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嗷了一聲,開始嚎啕大哭,「你難受就哭出來,別憋著。」


  我拍著她的背,聲音很輕地說:「我不難受,你說的對,我爸這樣也算是解脫了。」


  蘇綿綿哭得更大聲了。


  許聯將蘇綿綿從我懷裡接過去,摟著他,面色肅穆地看著我,「節哀,別太難過。」


  蘇綿綿哭得那樣哀泣我都沒有哭,不知道為什麼卻被許聯勾出了眼淚。我抽了抽鼻尖,抹了把眼淚,艱難地說了聲好。


  我爸在南市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我也不想費功夫搭建靈堂。所有人陪著我在醫院守了一夜我爸,就算是守過夜了。


  第二天就送去火化,進去的時候,明明那麼大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就剩下一捧灰,裝在罈子里輕飄飄得跟沒有重量似的。


  紀嘉和從我提出那個要求以後就不見了,一直等我爸燒成灰才出現。滿面風塵,手裡同樣抱著一個罈子。


  我知道他這是答應了,手掌在我爸的骨灰罈上撫摸著,輕輕道:「謝謝你,哥。」


  紀嘉和用力地抹了一把臉,聲音陰沉如水,「我不是為了老頭子,而是為了我媽。雖然我媽嘴上沒說,但我知道,她……」他好像有點說不下去了,撇過頭,深吸了一口氣,「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爸的老家在距南市不遠的一個小縣城,開車回去需要四個小時。


  我和沈鈞、紀嘉和連同司機四個人一起回去的,用了兩天時間採買,又挑了個吉時,挨著我爺爺奶奶的墳將我爸和紀嘉和的媽媽埋進了土裡。


  回到南市,我和沈鈞一起回別墅。沈母仍在,看我的目光仍舊不友好。


  我已經提不起精神理她了,連叫都沒有叫一聲,直接上了樓,開始埋頭大睡。偶爾起來上個廁所,或者吃兩口飯。


  沈鈞一直留在家裡陪我,公事全部用電腦處理,開會就把公司的人叫到別墅來。偶爾實在避不過要去公司,就會匆匆去,又匆匆回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緊緊地抱著我,卻什麼都不會說,似乎用無聲的態度告訴我,有他在。


  頭幾天的時候,蘇綿綿也會來陪我,但是看我除了睡覺,什麼都不做。除了嘆息,她也不知道說什麼。


  一連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個多月,有天早上醒來,發現外面下雪了。


  南市很少下雪,我在這裡生長了這麼多年,下雪的次數一個指頭都能數過來。


  我裹了件大衣,從床上爬起來,去外面看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腳踩上去咯吱吱地響。也有薄薄的雪壓在枝頭上,風一吹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我在別墅外面呆了大半個小時,就聽到屋裡傳來沈鈞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看見他從裡面衝出來,一向冷厲的臉上帶著焦急。


  待看見我安安穩穩地站在外面的時候,他長長地吁了口氣,抓住我的手,低聲問道:「怎麼跑到外面來了?」


  聽出他語氣裡帶著難掩的小心翼翼,我心裡又漲又酸,避開他的視線,低低地說道:「出來看看雪。」


  沈鈞拉著我往回走,「外面太冷了,坐在屋子裡看吧。」


  我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才發現他身上只穿了單薄的睡衣,臉色凍得有些發青,便問他,「你怎麼穿這麼薄?」


  沈鈞側眸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忘記穿了。」


  我默了默,問他,「是跑出來找我所以沒顧上嗎?」


  沈鈞沉默著沒說話,像是默認了。


  我唇角上彎,艱難地笑了笑,澀聲道:「放心吧,我不會自殺的。」


  我爸將我養這麼大,費了那麼多的工夫,我怎麼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呢。不管過得有多艱難,我都會活下去的。


  沈鈞沒說什麼,進屋后,倒了杯熱水塞進我的手裡,「喝點熱水,我去樓上換衣服。」


  我垂下眼瞼,叫住他,「我想搬出去住。」


  沈鈞轉身的動作一頓,側著身,幽深的目光盯著我看了片刻,「你想去哪住?」


  我雙手捧著杯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裡面的開水,「我想回我的公寓。」


  沈鈞沉默了良久,「好,我讓李秘書去安排。」


  我低低地說了聲謝。


  沈鈞道:「不必謝我,你開心就好。」


  沈母知道我要搬走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有點複雜,不過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提著行李箱,在沈母面前站定,一臉平靜地望著她,「當年確實是我間接害死了沈鈞他爸,但是我爸也是沈鈞間接害死的。兩兩相抵,我已經不欠你什麼了。」


  沈母臉色微沉,略顯乾癟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我繼續道:「白靜姝懷的孩子不是沈鈞的,所以你也不用那麼火急火燎的替她鳴不平了。」


  沈母臉色一變,「什麼?你說清楚!」


  我沒有再解釋,看也不看她一眼,步出了大門。門外,沈鈞坐在車上,正在等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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