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唇槍舌劍
任勛原本的看戲神色也變得嚴肅，如果讓目標逃走，那就是一座會動的放射性污染源！
殷泠沒有給他們驚懼的時間，只是用更加冰冷的聲音道，「其次，戰術布置過於想當然，十分兒戲！五萬人規模的戰役，竟然沒有安排預備隊。」她強壓著心中的火氣，「我知道這不是在和外軍作戰，敵人只是遵從野獸本能的變異生物，我們手裡的也是世界上最強的火力集群。」
「但是，廬州城區的變異生物到底有多少？！」
殷泠幾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甲級威脅區域，三級以下變異人可以不考慮，但是大型變異體比重呢？飛行類變異體呢？阻擊作戰的火力持續性、防禦縱深、緊急預案一個都沒有！如果龍王突破了城外防線，準備進入巢湖、長江，又拿什麼來阻止？」
「任由一個放射性污染源在江南亂逛嗎？！」
殷泠寒著臉，語氣已經滿是憤懣。她絕不相信會議室內五十多個參謀、主官想不到這些疏漏。只是因為他們緊盯著生物龍，只顧著面子和利益劃分，光想著看別人的好戲，全當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裡是中國，他們的故土，難道就意識不到作戰失敗之後的慘烈么。
「我的意見發表完了。」
……
靜，安靜，寂靜。會議室內的氣氛再度被沉默吞噬，宛如窗外天空層層堆積的陰雲般壓抑著。
秦戰知道殷泠沒錯，卻直覺捅了婁子。
孟雲義盯著眼前的簡述文件，臉上的肌肉輕微抽搐，他的胸腔里有一團火，是憤怒、驚懼、羞恥在燃燒著，面孔僵硬得猶如一團冰塊。他可以接受這些話從任勛的嘴裡說出來，但絕不能接受一個SDA中隊級的少校參謀用這種問責的語氣，對他說話。
這是羞辱，赤倮倮的羞辱！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大發雷霆，甚至當場把這個不懂事的參謀趕出去，雖然孟雲義也清楚肯定有人等著看他笑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發怒。
就在這時候，他桌下氣得發顫的手，被身旁的人一下按住了。
「這位參謀說得不錯。」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出聲敲碎了快要凝固的空氣，在一片訝異的隱晦目光中，一位軍官站起身，神色平和地朝四下掃了圈，大聲說道。看他坐的位置，眾人一下明白了，這個面容親切的准將軍官就是毒刺大隊的二把手，參謀長鄭武。
他神情肅穆道，「龍王計劃事關重大，確實應該細緻、謹慎地工作。」
「所以這位參謀值得肯定。」說著，鄭武伸出手掌虛指了下殷泠，「龍王行動是我們毒刺A中隊一己之力策劃，由於時間緊迫，難免造成許多疏漏。而這次戰術討論會本就是為了各部一同查漏補缺，團結協作，共同完善龍王計劃，以保證這次行動成功。畢竟，參與計劃的不是只有毒刺一部，希望其他單位也能拿出意見，不然一個消極怠戰的帽子，扣頭上可不好看。」
說到最後，鄭武開了個似是而非的玩笑，臉上笑呵呵的神色別有意味。
鄭武這一番話說完，可有些了不得。
他這連消帶打，不僅把己方拿出錯漏百出的龍王計劃的責任推掉，還把責任分到了與會各單位的頭上。沒錯啊，會議就是討論作戰計劃的，你們一句話不說，那不就是認同了，萬一作戰失敗，一頂尸位素餐的帽子跑不了。
這些道道藏在暗裡，沒人在乎，但是拿到桌面上擺明了說，誰也沒法裝看不見。
「鄭參謀長說的在理。」
任勛雖然不想摻和UID的事，但正如殷泠所說，龍王計劃的成敗關乎著整個江南地區的安全和穩定。身為戍衛軍的高級將領，他不得不慎重考慮，幫著鄭武把會議引回正軌。
他敲了敲桌面，重聲道，「各部應該協力同心，積極發表意見，畢竟我們的目標一致。」
雙方的最高指揮都發了話，事情就此定性。
戰術討論會議繼續，各部終於開始認真地做計劃準備和軍事部署，事後也不會有人不知好歹地捅到上面。從怒火中緩過勁來的孟雲義也長出了一口氣，到現在他才知道如果剛才沒有鄭武的一番話，明天坐在毒刺大隊長辦公室的人，恐怕就不是他了。
……
這場會議足足開到下午三點。
會議結束后，幾十名軍官魚躍而出，甚至來不及吃午飯，便急匆匆地搭乘車輛或直升機返回駐地。最新的作戰計劃做了太多兵力改動和新增部署，再加上龍王持續的核能轉化和不斷擴大的放射性污染，時間一下子比之前緊迫了太多。
「殷天勝家的丫頭果然有她爹的作風，不愧是將門虎女啊！」
走在離開會議室的路上，任勛嘆道。
孫立也附和著點點頭，「確實很有能力，意見提得切中要害，新作戰計劃稱得上膽大妄為，要不是這些，我都以為她第一次發言是為了搞孟雲義。」
「呵，跟我想一塊了。」任勛笑了笑，隨即道，「你覺得這新作戰計劃靠譜么？」
「這個很難說啊。」孫立皺了皺眉，猶疑道，「整個計劃有些冒險，工程量十分巨大，可是相對於其他辦法，受城區內部狀況影響小，容錯率也高。比用大當量N5炸藥抵近爆破要靠譜得多，現在廬州城區的核污染已經無法避免，相較整個江南地區，我估摸著統帥部有很大概率選擇這個方案。」
任勛也長嘆了聲，「你和我想的差不多。」
為了保證第一波攻擊就對龍王造成足量的有效傷害，各部參謀和技術軍官絞盡了腦汁。
一方面要防止生物龍察覺遁逃，一方面又沒有能夠穿透至少兩公里深地表的武器，參謀們大多選擇安排小股精英部隊進入地窟，盡量靠近龍王的位置用常規武器進行最大威力爆破。
但城區狀況極為複雜，這種方案難度很大。
在不準動用核武器，戰略激光和電磁炮群又沒有發揮空間的情況下，殷泠的方案令人陷入苦惱的眾軍官眼前一亮，心頭一震。
說這眼前一亮，是因為殷泠提出可以通過遠距離製造伽馬射線將龍王體內的濃縮鈾引燃，破壞其能量轉化反應並同時引發自持式鏈式裂變反應，瞬間釋放巨大的能量，對龍王進行零距離的超高溫熱輻射殺傷。而實現這個計劃，只需要在城區外搭建兩座大型粒子加速器。
有蕪湖和吉陽核電站的供電，利用超高能正反中微子束流在目標位置進行對撞，產生的Z玻色子衰變產物例如伽馬射線等，引燃濃縮鈾。
以穿透性無敵的中微子做武器，避開城內複雜狀況，著實令人驚艷。
可這心頭一震就有些可怕了。
雖然以中國的工程能力和現在的技術水平，實現上述操作不是特別困難，可是一旦成功，裂變反應釋放的放射性污染將使整個廬州化為一片死地。就算以現今的微生物修復技術，幾年乃至十幾年內，廬州都無法居住。
這種代價不可謂不大，但對他們來說，卻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面對龍王能級的持續升高，其他方案更加冒險。
恍惚間，天空的烏雲壓得更低了。
……
這樣的天色，下一場暴風雪隨時都有可能來臨，指揮部顯然也明白天氣逐漸的惡化，催促各部紛紛加快進度。韓澤也在雪花飄落之前等來了23集團軍的支援部隊。
說實話，韓澤至今尚未遇到過這種規模的重型裝甲部隊投放。
兩個滿編裝甲旅近四百輛各式戰車，兵員過萬！在第一批運輸機抵達的四個小時內，新橋機場沒有一刻停歇地起降著Y-30戰略運輸機，一輛輛坦克和步兵戰車從機艙內駛出，原本空曠的機場上到處都是整備集合的戍衛軍士兵，宛如巨大的兵營。
坐在航站樓外，遠空之上不斷有運輸機在雲層穿梭，空氣的尖嘯聲再未停息。
「到現在有多少架次了？」
望著又一架Y-30降落在機場，韓澤忽然朝身邊的程小東問道。
早些時候，楊陌隨大隊去了134旅的停靠站接收轉運來的重型裝備，只剩下他領著半支小隊在機場待命。說是待命，其實是韓澤把本是他的工作丟給了楊陌，因為鐵路線的不暢，134旅只能把裝備卸運在了30公裡外的兵營。他們不但要徒步過去接收裝備，還肩負疏通這條高速線路的任務。
本來留守人員要跟隨23軍前往崗集主陣地，結果遲遲沒有等到出發命令。
只能眼巴巴地待在機場，看飛機起落。
程小東抬起頭，他哪有這麼無聊數這個，便朝一邊的謝航問道，「老謝，你有數嗎？」
謝航聞言撓撓耳朵根，「我也沒數，估摸著也得好幾百架次了吧？」說著，他又向韓澤問道，「隊長，參謀還沒給命令嗎，咱在這擺著也不是個事啊，也沒說來這幹啥，難不成要進攻廬州？」
程小東抬手敲了他一下，「你這腦子不好使啊！」
「SDA是幹嘛的進幽靈這麼久你沒個數？」他合上PDA，神秘兮兮道，「我估計，怕是裡面出了個五代龍，正琢磨著怎麼抓回去呢！」
「五代龍也不用這麼多軍隊吧？」謝航疑惑道。
「你知道五代龍有多難纏？」
「那你知道？」
回頭看了眼已經打起口水仗的兩人，韓澤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昨夜殷泠說是一場殲滅戰，或許只是簡單的軍事行動。但怎麼看，這次作戰都並不簡單，戍衛軍、UID、還有不知底細的對立組織，上次和張智楷在宿城對槍火龍作戰時，他就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難道這次也不例外？否則，殷泠去前指參加會議為何這麼久，甚至連既定命令都沒有下達。
龍王計劃不會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