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尾聲第648章:情之刻骨
忽然一切都被封鎖住了,所以宋七月沒有辦法去反應,她只能佇立在這片墓園裡,任憑那冷風吹拂過自己。
面前是唐允笙的臉龐,幻化成另一個人來。又是模糊的散開。
宋七月魔障一般,那神情卻是瘋狂的,她笑了。
唐允笙看著她,那冷靜和從容忽然都不再了,那張應該是美麗嬌艷的臉龐上,這一刻唯有崩潰上演。瓦解了所有的英勇來,可是那眼中的恨意,卻還是看的那麼清楚,那麼的深刻,深到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由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及相抗衡。
「唐三,你以為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我就會相信?」宋七月笑問。
唐允笙靜靜站在那裡,「我沒有一定要讓你相信,只是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
「只是這件事情,他並不想從我的口中透出來,被你給知道。」唐允笙記起那一日,是在事後莫征衍這樣凝重的眼眸。他懇切著相求。
宋七月的身體一晃,有些無法支撐一般,那一樁被誣陷的罪案,是否究竟是如何,這一刻卻是忽然變得不再重要。只是這一刻,回想起重新歸來后的一切,一幕幕都在上演。讓她如何也不會去信服。
「我不信!」宋七月一口咬定,她的眼睛睜的那麼大,所以被風都給吹紅了,她顫抖的聲音卻是堅決到冷凝,「我死也不會相信!」
如果。如果真就如唐允笙這麼說,那麼現在這一切又算是什麼?
「你現在是想告訴我,從我回來到港城后,這一切所有都是他設計預謀的?他等著我來報仇,他等著我把他扳倒,他等著自己進監獄去的這一天?」宋七月冷聲質問,那一顆心寒冷無比,突然又像是裂開了一樣,有些合不攏了。
突然,那如果的可能裡邊,萌生出這一層認知來,宋七月更是瘋魔,「所以,他算好了一切,就等我放手一搏,他是在將計就計,故意配合我演一場戲嗎!」
唐允笙卻是沉默了,這一場是非他無法去驗證真實與否,他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他算計好的,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你聽而已。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唐允笙頂天立地於自己面前,宋七月可以質疑任何一個人,卻也不會質疑他,他和那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牽扯牽絆,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去袒護。更何況,也並非是無跡可尋。
因為唐允笙已經說了,「我在濱城的監獄服刑,你可以去查詢記錄,查證他有沒有來探視我。」
宋七月的笑容頓時一凝,就這樣被硬生生止住了,本就凌亂的她,此刻真是被活生生推向了懸崖邊上。她想要逃脫,想要逃離,她不禁往後退去。此刻,她的身體就往後方步步退移。
「我不會去查證!」宋七月卻是拒絕,像是魔障到了極點,所以才會這樣顫抖著說,用一種驚心的眸光,才會說出這樣沒有道理如此固執的話語來,「我才不會去查證!我絕對不會去查證!」
「我死也不會去!」宋七月笑著怒喊了一聲,她已經轉身決然而去。
「宋七月,你是怕了吧。」唯有唐允笙在後方,隱約傳來那麼一句。
唐允笙站在原地,站在陶父陶母的墓碑前,只瞧見那一道身影,像是撞見了妖魔鬼怪一樣,這樣瘋狂驚慌的往前方拔腿直跑。她一路的跑,沒有盡頭似的跑。跑下了那長台階,直到消失在那視線裡面。
墓園裡芳草依舊,風吹過一片的寂靜,唐允笙慢慢收回了視線,他回頭看向面前的墓碑。
那一對已逝的夫妻,他們相偎在這裡,卻才是最好的去處。
其實死又什麼可怕的,那不過是生命的一個過程。
風也會靜止的一天,樹葉也會有墜落的時刻,死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無法阻止自己前去探究的心,卻偏偏還要想盡辦法去壓制去克制,以為那就可以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若真是不在乎,若真是不曾再去在意,又為什麼要用死來定義。
唐允笙垂眸,他在墓前靜默。
……
下午三點整,警署這邊有了新的通知下達。就被審問拘留的嫌疑人柳絮,因為犯罪證據不足而被釋放。只是警方這邊,也依舊對她下了指示,「柳絮小姐,雖然暫時你沒有嫌疑,但是這不代表你是清白的,因為這件案子還沒有結束。」
說話的人是負責此案的巍警司,柳絮瞧著他,她卻是很淡然,「當然,我很明白。巍警司,有些話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放心,我絕對不會離開港城,這件案子沒有解決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巍警司一怔,這一起案子是他所經歷過的最為複雜的商業罪案,到了今日卻是看不懂了,這一些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愣了下回神,他說道,「好,請你遵守自己現在所說的話,我們還會隨時請你回來協助調查。」
柳絮點頭微笑,只除了證件被扣押,其餘的則是悉數交換給她。
柳絮換回自己的衣服,出了警署。踏出警署的大門,外邊的空氣帶著些許冷意,可是微風吹來卻是暖的。三月下旬了,氣溫也要轉暖,等到了四月,花也會開的更多。
距離那天,柳絮當時被警方帶走的日子,卻是有些時候了。
柳絮過來的時候,是乘坐警車來的。而現在她出了監獄,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前來接應。空空如也的警署外邊,出路的人,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柳絮看著前方,她走了出去。
沿路攔下一輛車,那司機在詢問,「小姐,去哪裡?」
柳絮卻是沒有遲疑,她報出了那個地方,「開元大廈。」
開元大廈第二十八層,龍源企業的辦事處就在那裡。柳絮下了車,就往大廈裡邊走。保安是認得她的,所以招呼了一聲,柳絮瞧向他,她微笑而過。
但是等柳絮上了樓后,卻被告知,「柳秘書……」那人頓了頓,卻是尷尬起來,因為那身份早已經改變,「柳小姐,請問你找誰?」
那稱呼的更改,彷彿是在證實事實,柳絮僵在前台處,她瞧過前台那位小姐,卻是徑直往公司裡面走。
「柳小姐!」那人追了上去,柳絮沉著一張臉,視若無睹。
她筆挺而行,卻是往總經辦的辦公室而去。一路上過迴廊,同事的注目,她旁若無睹。只是當她要往總經理辦公室推門而入的時候,被那位前台小姐攔住,「柳小姐,聶總不在公司,請不要進去!」
「走開!」柳絮喝了一聲,對方又道,「您在這樣,我只能請保安了!」
「怎麼了?」卻是另外一人奔跑了出來,從秘書室裡邊。
柳絮一瞧對方,曾經是她的下屬,現在對方卻已經坐入秘書室,佔據了她本應該有的位置。警方所說的話語,一下就跳了出來——我告訴你,開除你的人就是龍源公司的總裁聶勛先生!公司方面已經正式通知了警方!
此時僵持著,艾秘書跑了過來,她聽到動靜前來,一瞧見柳絮在,她立刻疏散了旁人,又是上前輕聲道,「Lusa姐,聶總已經把你給開除了……」
艾秘書同樣是從美國那裡調過來的,和柳絮是相識,一聽見她的話語,更是再一次落實。只見柳絮繃緊了一張麗容,艾秘書卻是問道,「Lusa姐,你做了什麼事情,讓聶總不高興了?你別急,回頭我向聶總提一下?」
「不用了。」柳絮只回了一句,她已經離開龍源。
來去匆匆之間,留下了眾人無數的揣測眸光。曾經是聶總心腹的得力秘書,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才會被開除,有人傳言,「聽說啊,柳秘書其實是久遠莫總的人……」
出了龍源下到大廳,離開的時候那保安還在朝她微笑,柳絮這才發覺,不是她沒有被開除,而是保安根本就不知情。再踏出開元大廈,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起來卻是陰沉沉的。
柳絮拿起手機,撥下聶勛的號碼。卻是意外的,那頭接起了,是聶勛的聲音傳來,「現在回公寓,我等你。」
柳絮沒有想到的是,聶勛居然已經在她的公寓里等待。當她趕回去的時候,公寓的門還是鎖上的,用鑰匙一開就推開了。柳絮的動作本來是急促的,可是真當門被打開的剎那,又緩慢了下來。
她平復著那份氣喘,這才推門而入。
公寓裡邊如離去的時候那樣,卻是堆積了許多的粉塵。只是開了窗戶,所以散去了一些。聶勛就站在那一方陽台處,他在抽煙。柳絮定在玄關處,那個位置,那個角度,剛剛好可以看見她回來的方向。
所以,他已經看見她一路奔跑而來。
突然心裡邊發緊,柳絮反手關了門,她走上前去。
聶勛沒有回頭,只是彈去一截煙灰,「出來了不馬上回來,亂跑什麼。」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去過公司了。」柳絮也沒有閃躲,她走向飲水機倒了杯水。水潤了喉嚨,將那份乾澀化去,柳絮道,「我只是去確認一件事情,還以為是警方和我開了玩笑,才會把我開除了。沒想到,原來是真的。」
一瞬間沒了聲音,柳絮在後方處,聶勛卻是道,「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有什麼資格留下來?」
那似是問句,卻實實在在是奪定,柳絮聽的手裡緊握住那杯子。聶勛抽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丟擲到窗外邊,一陣風吹來,煙霧飄散,他終於回過頭來,那冷厲的眸光似刀割過來,讓柳絮站定在那裡動不了。
柳絮抿緊了唇,聶勛急猛發問,「錢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沉悶的詢問聲中,聶勛朝她喝道,「說——!」
心中被震了,那瞳孔一縮,柳絮整個人也是幾欲往後退,可就在剎那間她的步伐一定,紮根了似的不讓自己退卻,直接迎上道,「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
「到了今天,你會不知道!」聶勛眼眸緊凝。
柳絮道,「反正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不是嗎!總歸是為了要救宋七月,過程怎麼樣都沒有差!」
卻是一個疾步上前,聶勛的手驟然掐住了柳絮的脖子,那巨大的力道,將柳絮整個人壓在了牆上,那手中的水杯也頓時被砸落在地,玻璃渣子和清水全都落了一地,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指節死死握住她纖細的頸子,那力道大的讓柳絮幾乎要窒息!
「你竟然敢這麼做!」聶勛怒吼著,「柳絮,你真該死!」
柳絮的臉漲紅了,這一刻當真是感受到了恐懼,她看見聶勛的臉,這樣的猙獰扭曲,好似是這樣的懊惱至極,真是要將她給掐死了的覺悟一般。
柳絮的呼吸也被剝奪了,她的手死死攥緊了聶勛的衣襟,她看著他的臉龐,眼底的視線都渙散不清,快要飄散開,她終於忍不住那難受,卻發不出聲音來,那手只能無力的去抓住他。
可是在一剎那,聶勛卻是鬆開了手,突然的空氣吸入鼻息之間,柳絮整個人又好似活了過來,可是身體沒有了力氣,當他的手一放開,柳絮無力跌倒在地,砰一聲,那柜子都被壓迫著哐當作響。
柳絮徹底倒在地上,聶勛直直站在前方,他的手還握住成拳,痛恨和悔恨交織著他,像是要將他分離,讓他變的不似往常。
「呵。」柳絮笑了起來,「想要殺人泄恨嗎?」
「聶勛,晚了。」柳絮笑著道,那話語刺的聶勛耳朵作痛,「就算你現在把我掐死了,也已經晚了。救宋七月的那筆錢是莫征衍給的,是他給了那位陶小姐去救了宋七月,你晚了一步,不是你,就不是你!」
「其實莫征衍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你是誰了!可是他不說,就看你在那裡自導自演,看你在那裡安排這一切,是你敗了,你敗的一塌糊塗!」
「你要想殺了我,那就來吧,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你就拿去!」
聶勛的心口咚一下壓下巨石,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那無疑是繼聶家覆滅后,最是巨大的打擊一樣。那壓迫而來的覆滅感,讓他瘋了一般,他卻無法再挽回。只是這一刻,他拿起手邊的東西,不管不顧只將這裡砸了個遍。
柳絮的面前,一切都被砸毀,是他的冷靜全都殆盡,這樣的瘋狂。
耳邊不斷交錯起各種聲音,彷彿這個公寓都要被拆毀,直到再也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全都被砸了個徹底后,才停了下來。
柳絮只看著他摧毀這一切,在他停止下來后她慢慢起身,那笑容早已不再,她注視著他道,「聶勛,你想要帶著宋七月遠走高飛,你想永遠陪在她和那個孩子身邊,我告訴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你永遠都不可能替代莫征衍,你做夢去吧!」
對視上柳絮的眼睛,聶勛的心一瞬間被掏空,那巨大的震撼過後卻像是一支箭射穿了他。
……
「小姐,剛剛聶先生來電話了,他說他晚上有點事情就不回來了。」許阿姨上樓來道。
「知道了。」宋七月正在房間里,她聽到許阿姨的話語應聲。
窗外邊的夜已經深了,紹譽也已經被哄睡下,寂靜的公寓裡邊,什麼聲音都沒有。過了很久,許阿姨也是回房間睡下。在這個深夜時候,一個人靜下來,心跳聲就會變得特別明顯。
宋七月幾乎是剋制不住的,她在抽煙,一支接著一支。在那書房裡,她根本就停不下來。為什麼還要去想,去想那如果的事,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為什麼偏偏還要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到,彷彿這一切就是真的。
她抽過一支煙,又點燃了一支。
可是那一句話語,卻是不斷傳來:他告訴我,因為有人對他說,如果有人能夠像我一樣對她,那就一定原諒他了。
宋七月坐立不安,合不上眼更無法安寧。她團坐在椅子里,感覺冷的就連毯子都沒有辦法讓自己溫暖起來。
卻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敲門,宋七月未曾應聲,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探進來一張睡眼惺忪的小臉,「媽媽。」
宋七月一看見是紹譽,她驚了下,卻是來不及反應,紹譽已經走近,「媽媽,老師說要在課本上簽名,我忘記對你說了。」
宋七月急忙將煙掐滅,對著孩子道,「好,媽媽知道了,媽媽明天早上會簽好的。你怎麼還不睡,快睡吧。」
孩子也確實是犯困,只是睡到一半想起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深怕會忘記這才起來報告。但是這一醒,瞧見宋七月湊近,聞到了那身上的煙味,紹譽揉著眼睛說,「媽媽。」
「媽媽不要抽煙。」紹譽軟軟的童聲響起,對著宋七月道,「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們不要抽煙。」
「媽媽,不抽煙了好嗎?」紹譽問道,「以後再也不抽煙了,媽媽,你保證好嗎?」
卻不知怎麼的,像是很需要一個擁抱,她一把抱住了他,她從未這樣的保證過,對任何一個人,但是此刻,她對著兒子許諾,「媽媽以後再也不抽煙了,再也不抽了,媽媽保證!」
「恩,一支煙裡面有很多壞的東西,一氧化碳,尼古丁,二惡英,刺激性煙霧,有害的成分有三千多種,還會生病的,媽媽,不要抽煙。」孩子靠在她的懷裡,卻像是背書一般,將吸煙的危害如數而出。
那煙早已經掐滅,可在這一刻,宋七月卻是驚住,孩子又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紹譽,是誰告訴你的?」
那熟悉的一番話語,依稀哪裡聽見過。
隱約間又記起那一天在海城的公館里,她選擇跟他回去,瞧見她抽煙,他這麼問:你知道一支煙里有多少有害物質?
「爸爸說的。」孩子睡眼還朦朧著,那視線也是朦朧,「爸爸說,抽煙不好,有好多壞東西,如果看見別人抽煙,就要告訴他們,要是看見媽媽抽煙了,也要告訴你,還要保證不抽煙。」
孩子在性別認知上沒有男女之分,那些都是大人的東西,他不會懂得,可是莫征衍,為什麼連這煙,他都要這樣提前叮囑。是湊巧,還是特意,為什麼他要提起她。
歸來后宋七月對煙早已可有可無,唯有煩悶的時候才會抽上一支。孩子面前,她更是不會沾染。但是為什麼,他卻還是發現了。或許,或許是煙味,還是會散出來。
莫征衍,你又為什麼要細枝末節到這樣的地步,而她從來不曾發覺,總是這樣後知後覺。
唐允笙在墓園裡的話語又是作響——宋七月,你是怕了吧。
怕什麼?
她還怕什麼,連死都未曾怕過,她還有什麼好怕?
宋七月看著紹譽,卻就像是看著他一樣。
莫征衍,難道這一切真是你布的局,難道這一切真是你做的,好,那我就去問一問他們,問問那些人,到底有沒有這一回事!
次日宋七月沒有去龍源,但是她卻是找上了很多人。在港城的人,她第一個就找上了莫斯年。只因為現在公司,唯有莫斯年在。
「莫斯年,我現在問你,你會和我聯手合作,是不是有人同意你這麼做?」宋七月直接一句話劈頭而去。
莫斯年卻是登時愣住了,像是始料不及她會這麼問,可是這一瞬間忘記了反應,也忘記了回答。
但是他這一瞬的遲疑沉默,卻像是給了肯定的回答來,若非不是,他又怎會不應。庄撲陣巴。
哪怕是他說,「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和他聯手?」
「你自己清楚!」宋七月卻是沒有再多說,她只有這一句過後,就是轉身走人。
這之後她又是去找尋別人來,他最疼愛的妹妹蘇楠,還有他的妹夫蕭墨白,甚至是他的心腹秘書錢珏,又或者是那兩個形影不離如影子一般的助理齊簡和何桑桑。
有人震驚,有人不明白,可有人卻是赤紅了一雙眼睛來看著她。
宋七月分不清那真假來,卻就像是陷入到一個瘋狂的地步,她只想問個清楚,問那些知道又或者不知道真相的人來,她立刻前去新城,找到了駱箏,去問她那個明白。
駱箏震驚,可又彷彿不那麼震驚,她說,「你現在來問我,其實我也很吃驚。只是,你以為他就不會這麼做嗎?宋七月,你當年被眾叛親離,他現在也是同樣,可是他這眾叛親離,卻是自己親手推出去的!」
「你說他又是為了誰?」駱箏朝她反問。
宋七月笑了,她幾乎是一意孤行的,對著駱箏說,「他還能為誰?他為的只有他自己!」
宋七月的心,這樣的不想去承認,但是事實卻是越來越接近那不願意麵對的結果來。
從新城輾轉離開,宋七月又來到了海城。宋七月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回到海城,會這樣去見宋連衡,她所為,卻只是一個心底如此痛恨的人。
面對她的質問,宋連衡亦是沉默了。
宋七月卻是拍案對峙,「告訴我,他是不是找過你說過什麼,所以年前股市風波,你才會出手,你才會出手去打壓久遠的股票!」
她不曾找過宋連衡幫忙,可他還是出手了。或許他只是商人為了得利,才會這麼做。但是宋七月現在卻幾乎是盲目的,渾渾噩噩的過來,渾渾噩噩來問個清楚明白。
宋連衡面對質問,他隻字不提莫征衍,他只是說,「當年姑姑出意外之前,她聯繫了莫征衍,想要找他見面談一談。但是可惜,沒有來得及,她就去了。」
「我一直想,她當時要對他說什麼。」宋連衡低聲說,「現在才想明白,當年她或許是想對他說,以後,七月就是莫家的人了,請你好好照顧她。」
那是君姨,那是最疼愛她的君姨,宋七月一想起君姨,心又像是被針扎一樣的疼。是她最愛的君姨,在最後時刻讓她做了最兩難的選擇,卻是將她逐出宋家,可是時過境遷之後,那個時候,那兩個只能選一個的答案,難道說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不是放棄,不曾離開,她只是更願意,她只是更想,讓她去往她想要去的地方,讓她再也不要有任何的束縛,任何的遲疑和痛苦,讓她有更好的歸屬嗎。
「不!」宋七月在這一刻卻是退縮了,這一種解釋太過可怕,這樣的回答會讓她置身絕境,「你說謊!這只是你自己猜想的,根本不是這樣!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宋七月喊著,她又是跑了出去,推開那扇門哐一下沖了出去。
她跑的那麼急,所以都沒有去顧及門外邊等候的人,那是宋向晚和宋瑾之,宋向晚愕然看著她跑過,宋瑾之卻是呼喊,「七月姐……」
但是宋七月已經跑的無影無蹤,兩人又奔進辦公室里,「大哥,是怎麼回事?」
宋連衡不說話,一雙眼眸深沉。
……
從新城輾轉到海城,又從海城前往冰城,宋七月就這麼消失了。最後,她來到了冰城,卻是出現在了莫柏堯的面前。那是冰城的廣場,宋七月開機的時候,只撥打了莫柏堯的電話,她無視於那麼多通的未接來電,卻是找尋到了莫柏堯。
冰城的三月月末,卻是依舊寒冷無比,冰雪尚未融化,那廣場上還有來往的人,但是全都穿戴的嚴實。可是那人群里,卻是有一個女人,穿著薄薄的一件風衣前來,她的臉龐已經被風吹的蒼白,但是鼻尖卻是通紅。
女人來到廣場,她就坐在那椅子里等候。
不過多時,莫柏堯前來,大衣裹著圍巾,是冰城這裡的著裝。莫柏堯一看見宋七月,見她穿的這麼單薄,他上前去,卻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這裡這麼冷,你穿這麼點,怕是不行。」
那外套帶著圍巾一起,還帶著暖意,身體強健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襯衣在內,在寒風中站立,宋七月卻是沒有動,她的視線從他的身上轉移,定於他遞過來的衣物,她動了動唇,一開口卻是大團白氣,「莫柏堯,你對我的關心,是因為什麼?」
莫柏堯皺眉,宋七月又是道,「是因為我們是合作夥伴,還是因為你良心發現?」
現在的莫柏堯,早已經奪權上位,成了莫氏的掌舵人。可是這個人,骨子裡陰晴不定,卻是好似握住了把柄,又好似沒有握住,整個莫家裡,他卻是最像莫征衍的一人。那是他的貼身衣服,他又怎會脫下來給她,這一份關心,到底是給予誰。
莫柏堯道,「宋七月,我雖然不是什麼紳士,但是也不會這麼沒風度。」
「是嗎。」宋七月抬眸望過去,她起身道,「那麼我現在問你,你能給我一個回答嗎?莫征衍到底是給了你什麼,你能同意為他做事?」
她直白的話語太過快速,簡直讓人無法去思考,莫柏堯僵住,一瞬間道,「我不會為他做任何事情。」
「那麼如果有交換呢!」宋七月問道,她脫口而出那人的名字,「姚曉茹——!」
「這個人怎麼樣?夠了沒有?」突然,像是有所頓悟,卻是原來這麼簡單的道理,讓宋七月直面的時候都覺得可笑,「要不要我請茹老師出來,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聊一聊?」
莫柏堯的手垂落下來,「你敢!」
卻是一句話,這麼兩個字就好似將一切搞清楚,宋七月揚起唇來,她笑的肆意,卻是無盡的悵然,「哈哈,真是沒想到,我真是沒想到!」
「好,很好!」宋七月念叨著,她卻是轉身離開。
那雪還積滿了城市,宋七月的步伐凌亂,腳印踏在雪裡兩排深深淺淺不清。莫柏堯捧著衣物,在那寒天凍地裡面,像是要結成冰一樣。
……
冰城的天,白茫茫的,宋七月在恍惚間又上了車,她又來到了那機場。手機還在響起鈴聲,卻是聶勛來電,宋七月這才接起,那頭是聶勛焦急的聲音,「小七?你去了哪裡?紹譽說你告訴他,有事要出去幾天,你到哪裡去了?」
「哥,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等我辦完了,我就回來。」宋七月掛了線,唯有聶勛的聲音還在呼喊,「小七?小七……」
宋七月將手機關機,她的下一站卻是法國巴黎。
三月末的巴黎,宋七月親自前往。在這裡,她要見一位故人,那曾經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故人。
是曾經一起在女子監獄服刑的朋友——吳瓊。
時髦的黑色大衣和同色的藝術帽,如今的吳瓊卻已經是設計界的新寵,在短短的幾年裡,她已經有了一方建樹,藝術真是沒有國界的領域,只是她這樣的成功,卻也是猶如傳奇。除去她本身的優秀外,運氣也是不可少的。
吳瓊瞧見宋七月到來,她是驚喜的,兩人相約在巴黎的大街上,咖啡在手中,站在那街角處,吳瓊道,「七月,今天怎麼會來找我?」
在兩人先後出獄后,鮮少會聯繫,只是後來在國外的時候卻還是碰過面。留下了聯繫方式,想等到事情忙完再一聚,吳瓊道,「你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那曾經是宋七月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她近乎於信念一樣必須要前往的地方,所以她這樣的義無反顧,可是現在,她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連自己都沒有答案。見她這樣的茫然,吳瓊有些吃驚,「怎麼了?」
宋七月卻是看著她道,「有一件事情,我想要來問你,吳瓊,請你誠實回答我。當年你會入獄,是不是有人讓你這麼做的?」
這太過匪夷所思的問題,誰會授命一個人去入獄坐牢,但是到了此刻,那些不敢置信的可能卻幾乎都成了可能一樣。
而吳瓊道,「沒有人,我是犯了錯,才會進去的。」
「如果沒有人,憑我們的能力,怎麼能輕易將大賽上獲獎,而且還能入選?」此刻宋七月一想,有些事情不是沒有端倪,卻是已經展現出來。
吳瓊道,「這件事情,其實近兩年我也懷疑過。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想是怎麼一回事。其實那一年入獄后,有一個人寄給我幾封信,信裡邊邀請我一定要出席這次大賽,說機會是給願意付出的人。」
「那封信在哪裡?」宋七月一下瞠目。
吳瓊急忙道,「在我的公寓里,我一直帶在身邊沒有扔。」
立刻,宋七月隨同吳瓊趕回那公寓裡邊。從陳舊的柜子里,吳瓊翻找到了當年在監獄里時收到的信件,大概是有七八封信的樣子。宋七月拿起一封,打開來瞧,這信封上面列印的字卻是印刷的字體。但是信里的內容,卻是如同吳瓊所說,邀她參與設計賽。
「其實我媽媽她見過那位先生一面,他去拜訪過我媽媽。」吳瓊又是道。
「他長什麼樣子?」宋七月一把握住吳瓊的手。
吳瓊努力回想,去回憶母親所說的話語,「我媽媽說,是一個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先生,長得很好看,跟明星一樣。」
那平凡無奇的評價,卻是一位常年在村子里的婦人最高的評語了,但是這些評價並不能夠這個男人是誰。
「吳瓊,你媽媽在哪裡?我想見她!」宋七月急忙道。
「她已經去世了,她也是臨終的時候告訴我的,她說那位先生希望她保守秘密。」吳瓊難掩悵然道,宋七月的心一下空了,所以是沒有了證人。
吳瓊握著手裡的信,她又是說,「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媽媽說過,那個男人眼睛下邊長了一顆痣,是右邊的眼睛,我媽媽說那是淚痣……」
右邊的眼角下放,是淚痣,是淚痣。
轟的一下,宋七月的眼前好似拼圖一樣,所有的畫面全都拼湊出來,是他的容顏躍然於眼底。
「宋七月?」吳瓊又是呼喊,可是宋七月卻是聽不見了。
「沒事了,謝了。」宋七月輕聲應著,她已然起身,告別了吳瓊,走出那公寓。
巴黎三月,人間芳菲,宋七月的眼前朦朧。那從前不曾探究過的,到了此刻卻是盲目找尋可能到的所有人。那些人,有些給了她回答,有些沒有給,有些連自己混沌不清楚。
前方的路燈打著昏黃的光,宋七月一下扶住,她在路邊跌坐,心中彷彿排山倒海一般。
那路過的人瞧上她一眼,只發現那個東方女人,一雙眼睛通紅,像是染了血。
不是說,生有淚痣的人必定無情。
莫征衍,你明明這麼無情,你明明這麼絕情!
你現在這算是什麼,算是什麼!
……
「唐三,我在墓園那裡等你。」
唐允笙忽然接到了宋七月的電話,他趕去了墓園。那是不久前來過的陶父陶母的墓園,宋七月早早就到了,她買了白菊換上了。唐允笙上前去,他和她再度拜祭。待拜祭過了,又是一起下山。
墓園裡還是這樣的寂寥,儘管是上午的晨光下,那光芒映襯著宋七月的臉龐,卻是這樣的憔悴,不復先前所見到的明麗,不過是短短几日,她就已經是這樣的落魄,好像靈魂都被吞噬了一樣,這讓唐允笙蹙眉。
唐允笙已經料到,「看來你已經去查證過了。」
那最後一步台階而下,宋七月卻是茫然然望著唐允笙,「唐三,你害慘了我。」
唐允笙默然,宋七月輕聲喃喃的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他不是不想你說,不想被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遵守諾言,為什麼言而無信,為什麼還要告訴我!」宋七月像是走投無路了,她這樣的質問,此刻卻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凌亂的眼中沒有一處是明路,「唐允笙,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一陣風輕輕吹過,在這片墓園裡,如此肅穆沉重卻也是聖潔的地方,唐允笙卻緩緩問道,「你為什麼告訴陶思甜,就是我為什麼告訴你的原因。」
突然,那橫生錯雜的話語全跳了出來,砸響在耳邊。
是誰說的,到底是誰說的,那不正是自己?
——是,為了你,他願意坐牢。
——只要你能夠好了起來,他願意做一切的事。
——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只是覺得,你該知道,我想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有一個人,他一直都在等著你,愛著你。
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告訴,為什麼沒有信守諾言。
只是,只是因為。
情之刻骨,怎能忍心,怎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