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第571章：彼岸很遙遠
眾人還在震驚之中，卻見宋七月特別鎮定的坐在那裡，用一種不可逆轉的堅定神情，她的眼神已經證明了一切。
她再次凝聲道。「今天，我一定把媽媽接走。」
這一句話更是斬釘截鐵，不會再動搖了！
當下好似陷入僵局，不知要如何是好，三人都沉默了，卻是都看向了宋仲川。
而宋七月的視線也是望著他，在她清冷的眸光里，只見宋仲川握緊了那龍頭拐杖，他不斷的握緊，好似那所有的窒悶都要聚集著爆發而出。宋家三人心中頓感不妙，宋仲川是何等的脾氣。恐怕又是一場家庭混戰。
「好。」可是誰知道，他卻是應了。夾央豆划。
宋家三人在側都再次詫異了，宋仲川握著那拐杖，他開口道，「你可以把你媽媽接走，但是這頓飯你要留下來吃。」
宋七月冷冷的眸子里深邃，宋仲川又是說，「好不容易回來了，總要吃頓飯。」
這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語氣哪裡還是那暴脾氣的大家長，宋家人都默然了。再是看向宋七月，她動了動唇道，「我先去整理東西。」
「陪七月去收拾東西。你知道放在哪了。」宋仲川又是吩咐宋夫人，宋向晚卻是道，「媽，我陪你。」
宋七月已經起身。宋向晚扶著母親就跟著上樓。
宋仲川卻是一直都沉默著，宋連衡道，「爸，我陪你去花園裡走走吧。」
兩人便來到那花園。宋瑾之正陪著紹譽在玩耍，孩子面前宋瑾之也像是個大男孩，玩的正是高興。紹譽看見他們到來，宋仲川朝他揮手，孩子走了過去，「舅公家的花園好漂亮。」
「是嗎，喜歡鞦韆嗎？」宋仲川問道。
「喜歡。」孩子回答。
「那去玩吧。」
孩子又跑了去，嬉笑的聲音很是熱鬧，像是天籟一般。
這讓宋仲川想起他們都還年幼的時候，那時也是這樣，甚至都會覺得吵鬧，可如今卻只是希望能更熱鬧一些。
別墅里宋七月回了自己的房間，宋夫人道，「都沒變，是你喜歡的小碎花床單。」
這話多麼熟悉，好似當年重回宋家，君姨也是這麼說，宋七月一看，果真還和當時一樣，真的一點變化也沒有。宋七月點了個頭，她進了去翻找柜子，拿走一些東西。
宋向晚便去找了個紙箱子來，放在了一旁，「一個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去拿。」
宋七月不出聲又是點頭，其實她要拿走的東西並不多，只是一些很微小的東西。比如說兒時愛看的書籍，一些兒歌詩詞，是母親尚且還在的時候，買給她的。拿過一些后，宋七月轉身，她往閣樓而去。宋夫人去準備午餐了，留下宋向晚陪伴著宋七月，也跟著去了閣樓。
儲藏雜物的閣樓，堆積著許多東西，那些兒時的玩意那麼多，宋七月又是接著翻找，將幾本書籍又放進了紙箱子里，宋向晚卻是看到了唱片盒，「唱片要不要？這是你的，有《卡門》……」
宋向晚一眼就認了出來，宋七月愛的唱片，遞給了她，宋七月也接過了，一張張看過後，卻是將其中兩張取出，「你的。」
那是《蝴蝶夫人》和《圖蘭朵》，那是宋向晚喜歡的，原來她也還都記得，她接過了唱片，宋七月又是轉身，將其餘的東西放進去，宋向晚握著唱片，她的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麼，「我……」
卻是被她突然打斷，宋七月背對著她道，「你可以不用在這裡陪我，我只想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
她的背影冷酷的拒絕，讓宋向晚的話語淹沒而去，她眉頭一蹙，只是轉身而去。那唱片卻都忘記了要輕拿，那力道都沒有把握好，所以才握到輕輕的顫響。
身後步伐聲遠去，宋七月一個人靜靜的收拾東西。尋找中那粉塵散起，撲鼻而來，宋七月走到窗口，將窗打開了。一推開窗戶，卻是聽見了紹譽歡樂的童聲。
宋七月站在窗口望過去，只見那鞦韆架處，紹譽正坐在鞦韆上，宋瑾之在輕輕推著。一旁宋連衡好似也過來了，他並肩坐下來，遠處是宋仲川在太陽傘下而坐。她看了很久，又是見到大舅母端了茶點出來。隨後，宋向晚也出現了。
陽光灑下光芒，刺痛著宋七月的眼睛。
當宋七月整理好東西來到花園的時候，宋仲川正在給紹譽講故事，大概是盪鞦韆盪的累了，所以就停下來，紹譽說，「舅公，這個故事媽媽給我說過。」
「是嗎？」
「恩，不過我沒有聽完，」孩子靦腆一笑，宋瑾之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我睡著了。」孩子回答，大人們都笑了。
「那舅公接著給你講。」宋仲川開口繼續講述，說著那一則《小丑魚》的故事，從宋七月斷開的那裡起，「他們都覺得，世界上別的魚都那麼美，只有自己最丑……」
「一次，一條大鯊魚游過，他厲害的尾巴一擺，捲起很大的旋渦，把兩條小丑魚都卷出珊瑚礁縫來。兩條小丑魚慌亂地游來游去，都找不到自己躲的珊瑚礁縫了，他們碰到了一起。」
「兩條小丑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頭大的小丑魚對頭小的小丑魚說，唉，你長得真美呀，頭這麼小。頭小的小丑魚對頭大的小丑魚說，哪裡，你才美呢，有一個這麼大的頭。」
「結果他倆都笑了。」
「這時候，很多小魚都游到他們的身邊來了。兩條小丑魚這才注意到，這麼多的小魚，每一條都長得不一樣，身上的花紋也不一樣。」
「所有的小魚都歡迎這兩位新朋友，兩條小丑魚再也不覺得自己丑了，他們和大家游在一起。」
「珊瑚礁里的所有小魚們都明白了，每一條魚都不醜，因為每一條魚都像他們自己。小魚們一會兒游到這裡，一會兒又游到那裡，就像風吹著他們以的。從此以後，他們就高興的生活在這片大海里。」
這個故事娓娓道來，聽在每個人的心中，這是年幼時候宋仲川講過為數不多的一個故事，那一天大概是宋瑾之學校里要講故事，所以作為大家長的大舅，終於說了這麼一個。
現在聽來，宋瑾之莫名眼睛一澀，宋連衡不出聲了。
宋向晚卻是一陣恍惚，本是一樣的小丑魚，到底是誰羨慕了誰，誰又只看見了自己。彼時還尚且不明白那故事裡的意思，現在卻是有所頓悟。
「紹譽你呢，也是一條小丑魚，一條很漂亮的小丑魚。」宋仲川微笑說著，孩子卻是反對，「我不要當小丑魚，我要當霸王龍！」
那前一刻還略帶傷感的氣氛被孩子無厘頭的一句話搞的哭笑不得，瞬間沖淡了，宋七月在此時走出，孩子立刻走向她，「媽媽，舅公給我說了小丑魚的故事。」
「給你說了故事，你有沒有說謝謝？」宋七月問道。
「謝謝舅公。」孩子道謝，眾人瞧著，母子兩人如此的相似。
眼看著就要到午餐的時間了，飯菜都已經準備好，很是豐盛的一餐，眾人一一入座，那座位的位置也沒有改變，只是此刻加了一張，是給紹譽的。這還是紹譽第一次來宋家吃飯，宋家人發現了孩子雖然小，但是家教極好，那麼小的孩子，吃飯的時候都不會發出聲音來。
這和宋七月大有不同，宋七月也懂禮儀卻不愛遵守，此刻孩子這樣的禮儀又是從哪裡遺傳？莫不是再一次的想到了莫家那位。
這一餐甚是沉默，卻也是安寧的用過了。結束了用餐，也意味著分別在即。眾人移步到偏廳里，宋瑾之在和紹譽聊天著，孩子在背誦詩歌，讓眾人讚歎。
紹譽又背過一首，宋七月道，「紹譽，我們要回去了。」
「好。」孩子雖然喜歡舅公家，卻也是不貪戀。
一行人又沉默下來，宋仲川道，「你跟我來。」
於是轉而來到了宋家的東廳，這裡是擺放宋家靈牌的大廳祠堂。一眾的靈牌在上，那香壇里還殘留著香根。宋仲川上前去，拿起香來點燃，在祖宗面前三鞠躬叩拜而後將香奉上。
沉默之中，宋家人等都一字排開站在東廳里。
宋七月帶著孩子就站在宋仲川的身後，她看著列宗列宗，視線瞧向君姨的靈牌，又是對上母親的靈牌。她沉默望著所有人，卻是無愧也無怨。
「上一炷香，你就帶著你媽媽走吧。」宋仲川又是道，宋連衡已經送上香來。
宋七月默然間還是接過了，她心中空明一片，亦是鞠躬叩拜，將那香奉上。隨後，宋七月上前，將母親的靈牌從一眾人中捧下。宋夫人已經取來了匣子，宋七月將靈牌妥善放入細心包好。
紹譽在旁看著，孩子一句話也沒有。
一切都已經告終，宋仲川站在東廳里，他背對著她望著列祖列宗的面說道，「走吧。」
宋七月一手捧著匣子，一手牽過紹譽，就這麼走了。
只瞧見宋仲川留在東廳裡邊，其餘人則是送他們母子離開。宋瑾之在為宋七月搬紙箱子，放入後車廂里。宋向晚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紹譽卻是在此時悄悄來到宋連衡面前，他笑著喊，「舅舅。」
「怎麼了。」宋連衡問道。
「謝謝舅舅，送給我的禮物。」孩子仰起頭來燦爛笑道。
宋連衡愣了下，反應過來才明白孩子在說什麼，他微微笑開，「紹譽，要是以後空了，就讓媽媽帶你來舅公家裡玩好嗎？」
孩子想了想應道，「好！」
「真乖。」宋連衡輕揉他的頭髮，遠處宋七月一喊，「紹譽，我們走了。」
「來了。」孩子朝宋連衡一笑，去了宋七月身邊。
宋家人看著那輛車載著他們，如來時匆匆就這麼離開了宋家。
午後從宋家而去，紹譽問道，「媽媽，我們現在是要回酒店去嗎？」
「不是，媽媽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去哪裡呢？」
「媽媽不是說了要帶你去看外婆嗎。」
輾轉間宋七月開車帶著紹譽來到了母親下葬的墓園，母親的靈牌雖然接走了，但是墓地卻還在這裡，那是宋家的墓園。夏日的傍晚抵達，路邊和紹譽一起採摘上一些野花，接著往階梯而上。
來到一座墓碑前，紹譽對著墓碑上的遺像問道，「媽媽，她就是外婆嗎？」
「她是媽媽的大姨，是你的姨婆。」宋七月說道，孩子喊了一聲，「姨婆。」
放下了幾朵鮮花，又來到了另外一座墓碑前，孩子這下認了出來，「是外婆！和媽媽好像！」
「是嗎？」
「恩！」
「紹譽，你給外婆唱首歌吧。」宋七月微笑說道，「外婆在這裡，好孤單。」
孩子答應，他唱了首童謠，童聲柔軟，在這片墓園裡靜靜響起。在傍晚時候駐足守候，又是寂靜中她帶著孩子往山下離去。
下山的路，紹譽問道，「姨婆不是也住在這裡嗎，為什麼外婆會孤單？」
「因為姨婆有姨公。」宋七月回道，「外婆一個人。」
孩子的內心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卻是有些酸酸的，細膩敏感的更是察覺到了一些什麼，紹譽問道，「媽媽，以後你都不去舅公家住了嗎？」
「恩。」宋七月點頭，一路而下。
「那媽媽的家在哪裡？」紹譽問著，這讓宋七月的步伐一停。
她竟是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何處，這個世界這麼大，哪一處不是家，可哪一處又真的是家，她回頭望去，漫山遍野的枯草萋萋，宋七月回答不上來。
她的手被輕輕握了下，宋七月低頭望去，只見孩子一張天真臉龐，「媽媽，你跟我回家吧！家裡有我還有爸爸！」
孩子又知道什麼，他什麼也不懂得，天真的話語讓人不忍去打破。
宋七月開著車返回酒店，海城夜色漸漸上來，前方昏黃不清著。前方抵達停車場，宋七月捧著東西帶著孩子下車。
忽然，紹譽喊了一聲，「爸爸！」
宋七月抬頭望去，那逆光而來的遠處路燈燈光太灼眼，讓她眯起了眼眸。他就站在那裡不偏不動，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在等誰歸來，只是那身影高大如山不可動搖。
孩子卻已經飛奔而去，朝著那人的身影急速奔跑，好似要跑向那一抹光芒。
終於，紹譽已經抵達彼岸，他站在那人的身旁，在不遠處朝著她喊，「媽媽，來啊！」
宋七月心中不知是何種感覺，太過複雜。分明這麼近，可是這彼岸卻又彷彿很遙遠。
遠到爬山涉水千山萬里都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