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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血祭她一笑

  八月已至尾聲,夏日還在持續著。這邊莫氏大廈的頂層辦公室,一位主管從部門裡離開,他愁眉不展。更是有些寒噤。其實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可是這一次特別不一般。


  那人為了找些頭緒所以來到秘書是詢問錢珏,錢珏抬頭瞧向那位高管,她歉然笑道,「大概是天熱。」


  「這比起去年來,簡直是太涼快了……」那主管狐疑詫異,卻也是沒有得到最終的答案。只能就此離開。


  錢珏也是沒了轍,那不過是借口而已,夏日炎熱與否,天氣無法去影響到辦公室里的那一位。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沒有人知道。瞧著助理送了文件進去,如此頻繁的進出,公司的運作進度加快翻了個倍,進程是發展了,但是人不是機器總是需要休息才對,這樣高頻率的工作,太勞心傷神。


  錢珏得閑抽了個空,來到了助理辦,找上了齊簡和何桑桑。


  「莫總最近出了什麼問題嗎?」錢珏問向他們兩人,畢竟他們是莫總身邊最為親近的得力助手。也是時常跟隨左右的。錢珏多半時候都會留守總部,有些事情也不明了。


  齊簡也是不明白,「不清楚。」


  「桑桑?」錢珏扭頭望向了何桑桑。


  何桑桑凝想著,「我也不清楚。」


  「這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變成這樣了。」錢珏嘆息,三人都是沉默,「已經好久了,這樣下去恐怕不行。」


  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之間就這樣拚命,儼然拚命三郎的姿態,讓他們這些下屬也摸不清狀況。每天忙到深更半夜不止,凌晨兩三點辦公室里的燈還亮起著,那也是常事。更是好幾次。早上的時候打掃衛生的保潔員到來開工,卻是發現莫總還在,竟是一夜未歸。有時候莫總醒著,有時候莫總就坐在大班椅里閉著眼睛休息,更是偶爾的,實在是累了,就會躺倒在沙發里。


  這樣的情況一多,錢珏差點就以為莫氏的總經理辦公室,儼然成了莫家的老宅亦或公館。


  三人都在思量中,何桑桑道,「我看只能找楚總。」


  齊簡和錢珏都同意了。


  楚笑信和莫征衍之間的關係那非同一般,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何桑桑立刻的,就前往楚總辦公室尋他,楚笑信瞧見何桑桑到了,倒也是稀奇,「何特助,過來有事?」


  「是。」何桑桑應聲。


  沒有帶文件,就這麼空手過來,而近日又沒有合作的需求。楚笑信聽到她應肯,也猜到了一二,「是為了莫總來的?」


  何桑桑更是點頭,「楚總,您也知道,莫總最近拚命工作。」


  「他一向對待工作認真嚴謹,你在莫總身邊的日子,可比我多多了,你還不清楚?」楚笑信也是同意,卻是反問。


  何桑桑蹙眉,「我清楚,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楚總,莫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也知道,這對他的身體很不好。」


  「你和齊簡兩個人是他的貼身助理,錢珏又是他的秘書長,有你們三個在一旁叮嚀督促,我想他還是會注意的。」話雖是如此,可是楚笑信溫潤的神情還是微微一凝。


  「可是楚總,莫總根本就不聽我們的,您也不是不知道莫總的脾氣!」何桑桑急了,「莫總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件事情,沒有完之前他是不會停手的!現在他把日程安排排的那麼滿,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楚總,我今天過來,是想請您勸勸他,或者找他一起出去,不要每天都留在公司工作。」何桑桑將三人的意思在此刻表明,工作和娛樂是該相互結合,這樣才對身體有益。


  然而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更讓他們擔心的卻是另一樁,何桑桑的聲音一沉,「不然再這樣下去,我們怕莫總會撐不下去。」


  楚笑信也不是不知道莫征衍最近的生活狀況,他心中明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是,楚總。」何桑桑見他答應,她高興離開。


  這一天傍晚來臨,已過下班時間,大廈里安靜了下來,那電梯卻是往上而去,是楚笑信來到了總經辦。就在那辦公室外邊,齊簡和何桑桑還在等候陪同,錢珏也是不曾離去。


  他們瞧見楚笑信到來,都彷彿是看到了救星。


  楚笑信敲門進去,就看見了埋首於一堆文件中的莫征衍,這邊電腦亮著屏幕,這邊手中幾份文件在疊加,另外的手邊還放著其他項目的參考數值,總之這辦公桌凌亂不堪。


  楚笑信進入,莫征衍也沒有出聲,他來到他面前坐下,手背敲了敲桌子,「咚咚。」


  「莫總,可以停一下?」楚笑信喊道。


  「什麼事,你說。」莫征衍不曾抬頭。


  楚笑通道,「今天忙完了,沒什麼事情,好久沒有動動筋骨了。」


  「那你就去。」他回了句,卻是絲毫沒有想要一起去的念頭。


  楚笑信又道,「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得找人陪練。」


  「館里有人可以陪你練。」他推的一乾二淨。


  「他們哪裡是我的對手。」


  「今天你先將就,過去了讓館長找幾個厲害的高手。」他的思維敏捷,立刻要調派人選。


  「遠水救不了近火,今天還就特別想找你去。」楚笑信直接賴上了。


  莫征衍道,「我沒空。」


  「你成天在辦公室里,都快發霉了。」楚笑信一把拿走他手裡的文件,不讓他再繼續聚精會神。


  莫征衍終於抬起頭來,對上了他,「看來你今天不和我打一場,是不肯罷休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楚笑信揚唇,他終於答應。


  於是,兩人立刻起身離開了莫氏,齊簡等人瞧見了也是鬆了口氣。


  從莫氏輾轉到了武道館,兩人換上道服,便在館場里拼殺。從空手道到柔道,再從柔道到擊劍,這一晚上幾個小時,將這幾項運動輪流來了一回,任是楚笑信再好的體力,卻也是無法和他繼續玩下去。他本是為了休閑放鬆,可他卻是認真到了彷彿是當作比賽一樣的架勢。


  「你這是要去參加世界比賽?有你這麼認真的?」楚笑信一頭汗水,落了下來,他喘著氣道。


  在道館的地板上,莫征衍盤腿而坐,他的額頭上,也滿是汗水,一顆一顆的落下來,「再來。」


  再來?楚笑信哪裡還肯再來,他這樣的認真努力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廝殺。楚笑信沒有了力氣,他只能喊來了齊簡,讓齊簡接著來。


  這邊齊簡又是陪練到了午夜,終於也是氣喘吁吁停下,他也無法再繼續,莫征衍身上的道服都濕透了,可以擠出水。道館的館長前來提醒,讓他們今天就到這裡,鍛煉是好事,可是太過格就對身體有害。


  一想到身體健康,楚笑信和齊簡也不再繼續,何桑桑立刻上前遞水送毛巾,「莫總,時間不早了,送您回老宅吧,該睡覺了。」


  莫征衍接過水來喝,拿過毛巾來擦拭汗水,他一言不發進了更衣室沐浴。洗過了澡,何桑桑剛心裡想著今天總算是可以回去,誰知道莫征衍道,「回公司。」


  當下何桑桑和齊簡僵住,楚笑信整個人一怔,「都過十二點了,你還去公司?你現在是機器人了,都不會困的?」


  「練完了,更精神了。」莫征衍一笑,楚笑信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難道你還想去喝一杯?我也可以陪你去。」莫征衍又是問道。


  楚笑信倒是有這種想法,可是轉念又想起他的身體健康,他回道,「不了,我還是回去睡覺算了。」


  莫征衍頜首,他就要走,楚笑信喊住他,「征衍。」


  「你總是這樣下去不行,自己的身體自己要注意。」楚笑信也是執拗不過莫征衍的,此刻無力相勸他只能叮嚀。


  莫征衍一笑,他只是回道,「死不了。」


  一時半會的,確實是死不了,只是這樣的狀態,卻是讓人越來越擔憂。又過了幾天,錢珏臉色慘白驚嚇從辦公室里出來。


  「出什麼事了?」齊簡問道。


  「你們看……」錢珏顫著手,拿出了一方手帕來。


  何桑桑拿過一看,卻是發現那手帕上是一大片乾涸的血跡,看著觸目驚心,讓人害怕,何桑桑追問,「怎麼回事?」


  「莫總咳血又嚴重了。」錢珏的聲音凝重,方才她本是在彙報工作,但是突然莫總就咳了起來,一邊咳著一邊還讓她繼續彙報,他聽著就是。錢珏只能聽命勉強將彙報作完,可是誰知,報告是完成了,他也咳了半晌,聽完報告手帕放到一旁繼續工作。


  錢珏就換了趕緊的手帕替換上,拿了這塊手帕就出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快想想辦法!」


  齊簡沒有思緒,何桑桑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找蘇楠小姐!」錢珏冷不防想起了她來。


  蘇楠在接到錢珏電話的時候,她還處於發懵的狀態里,沒有搞清楚情況,錢珏下樓來在莫氏大廳的會客室里接見她,「蘇小姐,您勸勸莫總吧!」


  電話里說不清楚,蘇楠也是一頭霧水,直到錢珏將那手帕遞過來,她茫然的接過,將那手帕一展開,那刺目的血跡讓她愕然,「這?」


  「是莫總,莫總他咳血了!這件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實在是沒辦法了,莫總沒日沒夜這樣工作,他的身體會垮的……」錢珏將實情道出,蘇楠聽的大為震驚。


  自從宋七月入獄后,蘇楠一度已經很久不曾再和莫征衍有過聯繫,在那一起案子里,蘇楠總是覺得她的這位大哥太過絕情太過冷漠太過冷血,但是現在聽到了他身體異樣的消息,在瞧見了那染血的手帕后,她無法再坐視不理。


  蘇楠立刻上樓,來到了莫征衍的面前,「大哥!」


  莫征衍已經收到錢秘書的通報,他問道,「你怎麼來了。」


  蘇楠沉默著走近他,她站在他的面前,她看著他,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看他,莫征衍還是從前那個他,坐在這辦公室里,掌管著莫氏,無所不能的樣子,只是這麼一下子,卻覺得心神俱顫,因為她的手還在顫著。


  「他們說你不顧自己的身體,一直在公司工作,有什麼事情能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蘇楠輕聲說。


  「是誰說的。」莫征衍低聲開口,「沒有這回事。」


  「沒有?你以為你按時吃飯按時吃藥,就算是有照顧好自己嗎!」蘇楠一下悲傷,更是怒擊攻心,她的女聲響了幾分,「如果你有好好照顧自己,怎麼會這樣!」


  蘇楠說著,將那手機攥著的手帕,放到了他的面前去,「你說啊,怎麼會這樣!」


  莫征衍瞧向了她,只見她的手朝自己探來,還握著一方手帕,那手帕展開著血跡,他瞥過一眼,復又垂眸,卻像是沒有瞧過異樣一樣,「手帕髒了,再換一塊就是了。」


  「手帕髒了能換,可是你呢!」蘇楠喝問,「身體出了問題,還能再換嗎!大哥,你是不要命了!」


  蘇楠緊緊握著那手帕,她的手在那桌子上劇烈的拍打著,想要引起他真正的注意,卻是不能夠,他只是沉聲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回藍天去,午休快過了。」


  誰還會去管那午休,蘇楠疾喊,「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嗎!」


  「我當然要。」他的聲音幽幽,很是輕,卻也很堅定,「我還要活很久,你回去吧。」


  面對他這樣輕慢的對待,偏生那話語又說的認真,蘇楠當真是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最後他按下內線鍵,直接讓錢珏來請她走,蘇楠退出了辦公室,她喃喃自語,「他是瘋了,連命都不要了。」


  當日事後,錢珏卻是收到了人事部的通知,她已經從秘書長被下調,派去輔佐副總楚笑信。太過突然的調任,已經是降職,旁人不知道,只以為是錢秘書失職,可是唯有他們幾人知道,這是莫總的懲罰。


  自此,錢珏也不敢再多言。


  然而蘇楠卻是無法平靜,時常聯繫著齊簡和何桑桑,在得知情況仍舊無法好轉后,她先後找上了莫楌遇和莫語謙,更甚至是莫父身邊的親信崇叔,他是長輩也是值得尊敬的人。


  莫楌遇道,「大哥,你身體從小就不好,不能再這樣了,不如我陪你去散散心。」


  莫語謙道,「大哥,澳大利亞那裡正好是春天,港城太熱,來澳洲住段日子。」


  崇叔道,「征衍少爺,老爺已經去了,現在您是莫家的當家人,莫氏也還需要您,你不能這樣。」


  但是他們陸續見過莫征衍,卻都是沒有辦法,因為莫征衍總是同一個回應,「我當然會照顧好自己,我還要活很久。」


  可他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那所作所為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要照顧好自己,更不像是打算活很久該有的作為。


  就在無奈之下,蘇楠直接找上了莫夫人,她來到了港城近郊的山莊,自從父親去世,莫夫人就搬出了老宅,住在這山莊裡邊,她帶著紹譽,細心照顧著孩子,聽聞莫征衍每周都還會去探望,他們也會見面,只是莫夫人對外界的世事已經全都不關注。


  蘇楠平日里是絕對不會來打擾莫夫人的,但是今日她是來請莫夫人出庄的。


  聽到蘇楠的話語后,莫夫人卻是沉默,良久后,她才道,「你回去吧,我會對他說的。」


  蘇楠不知道後來莫夫人究竟對莫征衍說了什麼話,但是在這之後,莫征衍終於在周末的時候放了假期,沒有再留在公司里。那個周末,他沒有出國,也沒有前往澳大利亞,而是去了南城。


  南城又有誰?蘇楠定睛一想,那位博納的李總夫人,她就在南城。


  九月南城,香樟的花期早就過了一輪,但是香樟的果實卻已經積滿了那樹枝,放眼望去像是黑溜溜的一顆顆琉璃石。莫征衍住到了南城的莫公館,周六的午後,他獨自出門,身邊沒有帶上任何一個人。


  他獨自開車出發,齊簡和何桑桑目送他出公館,他們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南城的道路,是清靜安逸的,在這周末的時候,那南城一中更是寧靜。在那簇擁錯落著香樟樹的一方角落裡,那座圖書館就靜靜的在那裡落座著。他抵達這裡,下了車來,往裡面進去。


  圖書館的老館長今日也在,看見了他,他笑了起來,還是從前和藹的樣子,他們互相問候最近是否安好,老館長又是道,「程同學來了,你是約了她吧,她就在那裡。」


  尋找著望過去,莫征衍朝館長微笑,而後就往那方向走去。


  在那書架的盡頭,在那安靜的角落裡,程青寧靜靜坐著。近日她因為項目原因,早就被派到了南城,沒有回去港城。本在南城,卻是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約她出來碰面。而地點則是莫征衍定的,程青寧便也同意了。


  就是在這所圖書館,他們再次雙雙到來,那早已經間隔了無數年,卻是如今,有了感慨歲月變遷的意味來,程青寧笑道,「這裡沒怎麼變。」


  「恩。」莫征衍應著。


  程青寧問起他近況,發現他臉色有些蒼白,便是叮嚀,「你看上去氣色不大好。」


  「我會照顧好自己。」他回的很是迅速,彷彿這回答已經應過千百次。


  隨即就是這麼突然的,就是沒了聲,這樣的沉默里竟是有幾分異樣來,程青寧問道,「今天你約我來這裡,是正好來這裡出差,所以想找老同學敘敘舊?」


  如果是公事,必然都是在公司談,在那案子之後,他們私底下沒有見過面,這竟然還是第一次,程青寧注意到了他隨身帶來的紙箱子,她好奇問道,「是什麼?難道是下午茶?」


  「之前對你說過,有東西要給你。」莫征衍溫聲說道。


  程青寧一愣,但是她記起來了,那是去年病癒從港城莫公館搬出去的時候,在那庭燈下,他說:等這一陣子忙完,手上的項目告一段落,我有東西要給你。


  那會是什麼,當時她沒有問,此刻她出聲,「是什麼。」


  莫征衍將箱子放到了她的面前,程青寧的手觸碰那箱子,還是打開了。映入眼前的是照片,各種各樣的照片,拍著景色,拍著蝴蝶,拍著動物,她一件一件瞧過,又是瞧見了那捲起的畫軸里,那是真人像。只瞧過那邊緣的圖畫,她就已經猜到那是誰的真人像。


  程青寧道,「你保存的真好,都沒有壞。」


  「也該是還給你的時候了。」莫征衍低聲說。


  那是當年她拍下后,放在他那裡讓她保管的,其實當時原本是要送給他的,可是那時候說不出口,現在卻也應該是拿回來了,程青寧的手輕輕拿著,「我可不給你保管費。」叉樂嗎巴。


  她笑著說,視線又是落下去,箱子的最底下還有一個盒子,「這又是什麼?」


  程青寧又將那盒子拿起再次打開,這一次映入眼中的卻是,卻是一台相機。這型號,程青寧一眼就認了出來,O-Serie,107,1923的相機,這是當年,當年她一直很想要的那一台相機。


  「以前答應過你,要送給你當生日禮物,不過當時沒機會。」莫征衍微笑著說。


  那也不過是玩笑話,因為愛攝影所以對相機痴迷,可是這一台限量版相機,那時還沒有被拍賣,後來程青寧聽聞被拍走了,以四十五萬歐元的天價。可是,原來被他買走了。


  程青寧觸摸著相機,她輕聲道,「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謝謝,但是我不能收。」


  她將盒子蓋上,拒絕了這份心意。一抬眸,卻見他正望著自己,那眼神里的眸光,讓她更是心悸,那是期望是渴求,這讓她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他說道,「如果是覺得太貴重,不能收,那麼能不能,和你換一件東西,用這台相機。」


  是他這麼輕聲說著,程青寧愕然,「什麼。」


  窗外邊,是風吹過的聲音,吹動那香樟樹,會輕輕的瑟瑟作響,他在她的面前開了口,程青寧聽見了,但是卻更為愕然,居然會是那一件,竟然會是。


  「可以把它給我么。」他低聲問,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口吻,他請求著,「給我吧。」


  ……


  過了周末,那短暫的休假后,莫征衍又是重回公司。原本以為一切將會好轉,可是誰能想到,休息過後是變本加厲,也不知是又受了怎樣的刺激,所以才會這樣,以往至少累了還會休息,現在更是瘋狂,工作到了雙眼通紅,他卻還不肯合眼。


  這樣的狀況,真是讓人一籌莫展,任何人來相勸,都是沒有用,蘇楠只得又找上莫夫人,莫夫人正陪著紹譽,那個孩子如今已經能走路,十分可愛的模樣。莫夫人在聽了蘇楠的話語后,她輕聲嘆息,良久后喚道,「姜姐,你去找她回來吧,或許他能聽她的,只是或許。」


  姜姐所找來的人,卻是駱箏。


  駱箏自從上一次離開港城后,也沒有再回來過,這一次她接了姜姐的電話后,立刻匆忙趕了回來。


  當天正是周一,眾人都在莫氏的頂層,在那辦公室里勸說莫征衍去休息,但是他不肯合眼,一雙眼睛通紅,還在埋首工作,在喝退所有人無果后,他已然不去理會任何人。像是陷入於一種與世隔絕的世界,他再也聽不見任何人的話語。


  本是例行周會,眾人都是阻止,不讓他前去,眼看無法前往,他乾脆拿了文件繼續工作,會議也是暫時推遲。楚笑信,莫楌遇,莫語謙都在,蘇楠也在勸說,齊簡無法接近,錢珏站在門口守著,卻都是束手無策。


  這邊莫柏堯到了,周會推遲,他則是來簽署文件,瞧見這樣的情況,他一言不發拿了文件進入,莫征衍倒也是接過,兩個人竟然開始討論起來,不顧這一屋子的人。


  這之後,莫斯年也到了,九月月末被下放的他回了公司一趟,做月底的總結報告。只是這邊一到總經辦,瞧見聚集的人,他沉默靜觀。


  蘇楠的情緒有些崩潰,「還要談論什麼工作!大哥,二哥,不要再談了,不要再談了!」


  可是他們都不聽,完全在兩個世界里。


  此時,何桑桑卻是接了一個人到來,眾人回頭一瞧,莫斯年凝眸,那是駱箏到來!


  駱箏直接走進那辦公室里,一看見莫征衍和莫柏堯兩人還隔著一張桌子在商談公事,她秀眉一凜,整個人都冷然著,她沖了過去,「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談什麼工作!」


  駱箏疾步走向那張大班桌,試圖想要闖入他們的世界,莫柏堯不應聲。


  莫征衍更是不理會。


  「柏堯,你起來!」駱箏一喊,莫柏堯看向她,一向桀驁的他,竟在此刻順從了就要起身。


  可是莫征衍卻是道,「坐著,還沒談完。」


  一時間,莫柏堯上下不得左右不得,他問向駱箏,「聽見莫總說的話了?」


  駱箏卻是不管,她一把拉起了莫柏堯,他本就站在那裡,被她一拉,也是順勢望後退去,駱箏直接霸主了他原先的位置,直接面向了莫征衍。


  莫征衍道,「駱箏,你不要以為你是我姐姐,我就會對你無條件包容。這裡是公司,不是家裡。」


  「你放心,我會走,我不會在這裡留太久,但是莫征衍,你現在又算是什麼!」駱箏一雙眼睛直視著他,像是要看透他,更像是要讓他徹底清醒,她更是厲聲問道,「你不在乎自己,還有這麼多人在乎!你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這麼多人還為你干著急!」


  「你要是不想活,你直接給句話,你不要在這裡這樣讓人擔心!你不想想傅姨,姨父已經去了,她就只剩下你了!你不想想紹譽,他才幾歲,還需要爸爸!你也不想想這麼多弟妹還在這裡,你是他們的大哥,你有責任!你不想笑信,不想齊簡何桑桑錢珏,他們幾個這段日子有多辛苦!」


  「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沒有讓人操心過,現在你是怎麼了,你就要讓這麼多人在這裡請你去休息請你去睡覺,也請不動你了是嗎!」


  「你是覺得不困不累,所以不想去?你看看你的眼睛,已經多久沒有睡過覺了,你自己看看!」駱箏一邊說著,一邊從包里拿出鏡子來,她的手橫過拍到他的面前,讓那鏡子直接對上了他,「你看見了沒有!」


  莫征衍的面前,那鏡子遮掩了文件,他看見一雙眼睛,通紅無比,充斥了血絲。


  就在沉默中,他將鏡子推到了一旁去,直接置之不理,「我要是想睡覺,自己會去。」


  「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了?」駱箏更是追問,她痛心疾首的女聲迴響而起,「你怎麼就成了這樣,你是要自身自滅,你現在不要命的工作,完全不愛惜自己,你以為我不知道,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她!」


  「因為宋七月是不是——!」那久違的名字,突然念了出來,振在每個人的心中。


  莫征衍的面前,那文件上的字密密麻麻,卻是換散開無法定睛。


  「前陣子你去了南城,你到了南城后,你去見了程青寧,你找她又做了什麼?八月的月底,康氏的康子文約你見過一面,見面后你們又聊了什麼?從那一天以後,你就變了,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駱箏將這些日子以來的過程一一還願,一切都好似有了歸宿,有了源頭,「七月的時候,康氏舉辦周年慶,宴會當天,你和康子文發生了衝突,緊接著,你就動了手段,你鎮壓康氏,發了律師函給康子文,就為了約他見面!」


  駱箏在歸來的路上,她已經和他們全都一一談過,那細微的線索到了此刻,好似都能夠串聯起來,而且愈來愈清楚,清楚到幾乎到了深刻的地步,「那一天周年慶,沒人知道你們究竟為了什麼而起衝突,但是那一天,康氏的慶典,舉辦的日子是七月二十號。」


  七月二十號,那一天,那一天的日子,在眾人的心中盤旋迴顧,好似有了一絲頓悟。


  「那一天,七月二十號,」駱箏喃喃著,「那一天是宋七月的生日!」


  她說了許久,說到了這裡,眾人全都明白過來,那目光落在莫征衍的身上,他幽幽抬起頭來,揚唇一笑,「是她的生日又怎麼樣,只是湊巧。」


  「莫征衍,你騙得了所有人,騙得了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你偏不了你自己!騙不了你自己的心!」駱箏直視他的眼睛,那犀利的話語如箭刺穿。


  他又是一笑,「是嗎。」只是清幽一聲,他復又低頭要去工作。


  駱箏卻是見他仍舊淡漠如斯,那理智忽然就崩塌了,「你是不要命要工作是嗎,我讓你工作,我看你還怎麼工作!」


  駱箏怒極,也像是瘋了一樣,她上前去奪過莫征衍手裡的文件,將那文件甩的很遠。又將那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揮落,她將那一切全都砸去。蘇楠見狀,她顫抖著,卻是一下也是上前,莫楌遇喊了一聲「蘇楠姐」,卻是阻止不及,蘇楠也加入了駱箏,和她一起將這辦公室砸了個徹底。


  那凌亂的一切,落入莫征衍的眼底,他看著她們兩人在他的面前這樣瘋狂的行徑,這一剎那,那混亂的場景里,突然浮現起另一個人來,好似當時,也是這樣的不顧一切的行徑。


  回憶幽幽,目光更是幽幽,眾人屏息沉默著,駱箏和蘇楠已經砸了個徹底。


  蘇楠砸著,卻是不知怎麼回事就哭了,「大哥,回家去休息吧,你不能這麼下去了,真的不能,你別嚇唬我們,別讓我們這樣擔心……」


  駱箏也是紅透了眼睛,但是她不曾哭,只是切齒著,她凝聲道,「她是你親手送進監獄里去的,也是你揭發了她的身世她的一切,到了最後你也沒有想要去保她,她在監獄坐了六個月二十天的牢,從你們兩個在法庭上對峙的那一刻起,你和她就沒有可能了!你現在想著她,又能怎麼樣,還能怎麼樣!」


  「她已經走了,她走了,離開了港城,不知道去了哪裡,連邵飛都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她沒有回宋家,她不知道去了哪裡!你還要想著她,你又是何必!」


  「你就讓她走吧,走了也好,走了更好,你們兩個,就該是散了,就這樣散了吧!」駱箏說著,她的聲音顫著,卻是連自己都不能控制那情緒來。


  只在她的女聲繚繞里,駱箏注視著莫征衍,她直視著他說,「莫征衍,你聽好了,她不會再回來,她永遠也不會再回來,永遠也不會!」


  永遠也不會。


  永是不會。


  這幾個字突然變成了千錘萬鑿一般的深刻,刻進了五臟六腑裡邊,莫征衍一下定住不動。


  眾人看著他,只見他赤紅的眼睛里,那本是聚睛的眸光緊盯著駱箏,像是在看清著誰,那漫長的時間裡,他一動不動,眾人更是沒有誰出聲。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的神已經飄向何處。


  只是突然,就在眾人的注目里,忽然間見他眸光一緩,那所有的焦距都散去了,卻是連驚呼都不能,反應都不能。


  就在毫無徵兆下,莫征衍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慢慢的溢出,落在他雪白的襯衣上,這樣的鮮明觸目。


  周遭一切混亂著,是誰在呼喊,都聽不見了,那一張張緊張錯愕震驚驚懼的臉龐全都在眼前消散。意識迷糊著散開,卻是模糊里浮現起那人的笑顏來,是那人的笑,連陽光都無法比及。


  在視線昏暗混沌里,依稀記起那一晚夜宴,她忽然的提議。


  他閉上眼睛,那嘴角的血悄然落下。


  是記憶定格著,她那一雙眼睛明亮:要不要走,一起離開這裡,跟我走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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