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缺席的改判
就在延長期限的第十五天，一早高律師方就收到了監獄這邊的通訊，宋七月提出要上訴的申請。聽到這個消息，高律師大為吃驚。卻也是驚喜，他立刻就通知了邵飛，「邵先生，宋小姐上訴了！她提出了上訴！」
邵飛這幾日一直都睡不安寧，收到消息后他還有些不敢置信，卻是立刻的趕去和高律師會合。緊接著，再一次趕赴監獄。邵飛在外等候，高律師則是進入和宋七月會面。
在探視房裡，高律師再一次見到宋七月，發現她真是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這樣的憔悴瘦弱，但是她整個人當真是有了變化。那短髮貼著臉頰，灰敗的臉色依舊，但是那雙眼睛。卻是直視著過來。那眼眸專註的驚人，不知是怎樣的一種眸光，在對上之後，對視一久竟會覺得驚心。
高律師一下說不出話來，反而是宋七月先開了口，「高律師，我要上訴，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怎麼樣，我都要上訴，我要出獄！」
高律師回過神來，被她那堅決的眸光所震撼，「是。宋小姐，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現在請在這份上訴申請書上簽名，這樣才可以提交……」
書文放到宋七月的面前，她拿起筆來，但因為近段日子的消瘦，讓她握筆的時候，手都在顫抖，所以筆身都在顫動著。那筆尖落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她終於簽署下。
高律師又是道，「接下來，司法部門會重新對這個案子進行審查。不過有一點情況對你是有優勢的，就是本案的項目資金已經全部填補上了，對案子的再次裁決會起很大的作用……」
「高律師，上訴后我什麼時候能出獄。」宋七月問道。
「那要看二審庭審，法官怎麼判了。」
她眉宇一凜，卻是冷靜非常，「獲勝的機會有多少。」
高律師此刻也算不準到底有多少的獲勝幾率，只是有一點能肯定，「刑期不會有十年那麼長。」
宋七月默然看著他，片刻后道，「所以，現在我上訴了，也不能在開庭后立刻被釋放出獄。」
「宋小姐。你要保持樂觀的心態，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高律師引導她往好的方面去想。
宋七月緩緩道，「高律師，你是資深律師，對這樣的案子有經驗，請誠實告訴我。」
「我會將刑期減緩到最低時日。」高律師也是默了下，給出了一個這樣的答案來，卻是又怕沮喪失意，重新喪失上訴的鬥志，「宋小姐，請對自己有信心，也對我有信心……」
「有。」宋七月應聲，她的眸光灼灼，泛著冷光，「我有信心。」
宋七月上訴的申請在高律師這一日探視過之後，就立刻呈交司法部門處理。離開監獄的路上，邵飛詢問聆聽著高律師的轉述，他會面宋七月時的情景，高律師頗感欣慰，「情況比預想中要好，她現在整個人很堅定，精神雖然還有點不穩，但是總體很好。保持下去，只要她有信念，那就沒有問題……」
邵飛靜靜聽著，他雖然沒有見到宋七月本人，但是心裡這一刻同感欣慰，高律師坐在一旁，在轉述完會面的情景后，他卻也是感慨嘆息，「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宋小姐突然間就好轉起來。」
「大概是那位陶小姐探視的時候，對她說了一些什麼，打動了她讓她有信心了……」高律師微笑說。
邵飛不知這其中始末，可這總是好消息，他微笑回道，「大概是吧。」
就在高律師趕往司法部門的同時，宋七月提出上訴的消息也在傳到了各人耳中。孫穎滋、陸展顏等人聽到，都是鬆了口氣，孫穎滋在慶幸，「總算是沒有倒下去。」
陸展顏卻是有一絲疑慮，「不過也不可能就這麼了事。」
兩人還在談說著，只見蘇楠一言不發，孫穎滋喊道，「蘇楠，你有什麼看法？」
蘇楠卻是沉默的異樣，被她這麼一喊才回道，「可憐了孩子。」
縱然宋七月這邊有了轉機，可是莫紹譽，莫家的小少爺，那個嬰兒卻又要如何成長。
「展顏，你說她怎麼突然就好了。」孫穎滋問道。
陸展顏回答不上來，只是有一點確信，「終究還是捨不得孩子的。」
宋家人一方得知宋七月上訴，宋瑾之大為欣喜，「太好了，上訴了就好，上訴就還有希望！」
一旦上訴，至少能減輕刑期，再往好的方面去想，沒準能獲釋，當然這是太過樂觀的想法了。宋瑾之這麼說著，眾人聆聽著，宋連衡微笑道，「好了，一切還要等開庭的時候。」
「我有話要說。」宋向晚突然道。
眾人一致瞧向了宋向晚，這兩天她鮮少說話，一直都沉默寡言。自從那天下庭和周蘇赫見面后，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宋連衡不曾過問，宋瑾之倒是有詢問過，但是宋向晚什麼也沒有說。
此時，宋向晚道，「我和蘇赫分手了。」
這冷不防的話語亦是突然，但是眾人聽到后，卻是沒有驚訝，那愕然的表情里有著一種預料到的凝重感。
范海洋側目看著宋向晚，宋瑾之說不出話來，宋連衡問道，「是真的，還是鬧彆扭。」
「是真的，我和蘇赫分手了。」宋向晚道，「以後我和他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不要再把我們看成是一對。爸爸和媽媽那裡，我會去說的。等過些日子吧，等爸身體好一點。」
周遭都是寂靜，宋連衡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自己看著辦。」
莫氏方莫柏堯從總經辦而下，那辦公室里如今坐著的男人是楚笑信。莫征衍已經轉而居於業務投資部門經理負責人。這一人事調動是董事會在會議過後下達的，顯然是前任總經理莫家大少處事不當導致，所以被下位了。只是不知是暫時，還是今後一直都是如此。
楚笑信上任后，公司方總部內部稍稍得以安撫，只是內憂外患卻仍舊沒有解決。
「莫總。」齊簡進了業務部的辦公室，他來到莫征衍身旁道，「剛收到司法部的通知，已經上訴了。」
何桑桑在側，正為他交接著文件，兩人只見莫征衍不為所動，他只是聽過後，靜靜拿過一份文件，朝何桑桑吩咐，「下一個。」
下一秒，何桑桑繼續下面的報告。
這一日莫斯年去了一趟英國，在倫敦街頭的露天咖啡館，莫斯年在等候一個人到來。不過多時，那時髦的女子迎面而來，莫斯年瞧著，她在自己的面前坐下了。
女人正是駱箏，她一坐下后，也不多說話，只是從包里拿出了一封信來，那信封是可愛的卡通圖案，上面是稚氣的筆跡寫著：給長腿叔叔。
信被放到了莫斯年的面前，他拿過但是不急著打開來看，駱箏道，「我先走了。」
「不問宋七月的事情了？」莫斯年開了口，徑自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她提出了上訴，所以現在你不再著急。」
「駱箏，大哥為了公司為了自己的利益，對大嫂棄之不顧，不過現在他又為了錢，又同意撤訴了。」莫斯年微笑，他沉眸道，「不過他得意不了多久。」
那些紛擾太過雜亂，駱箏突然定睛問道，「莫斯年，你這麼一心一意要弄垮他，要扳倒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不見到他一敗塗地，你就心裡不痛快是嗎！」
莫斯年被她這麼一問，也是一定，隨後他笑了，「沒錯，不見到他一敗塗地，我就是不痛快！」
「你已經沒救了。」駱箏發現自己無法再和他說下去，每一次的會面都是這樣的沉默告終，她起身又要走。
駱箏已經轉身離開，身後莫斯年卻是沒由來的低聲說，「沒救的是他，不是我。」
十一月月末，就在莫氏的案子剛剛在圈內被平息的時候，另一家知名集團五洲也是發生驟變，再次引起了圈內的極其轟動。傳聞事關五洲唐氏家族的唐家三少唐允笙，也是五洲現任的副總，他被揭發了相關的罪證，如今更是被警方拘捕監禁了。這位唐三少的被捕調查，一時間眾說紛紜，所導致的鏈鎖效應更是無數，圈內沸沸揚揚，只是聽聞事關當年泰和一案，更是聽聞會被揭發是因為有人舉證。
相比起莫氏的案子，五洲的案件更是轟動，媒體爭相通告，傳的人盡皆知。
五洲大亂，陷入於案件的醜聞中。
只不過，這些都是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對於莫氏而言，也只是聽過算過，外人對港城兩大集團莫氏和五洲，倒是給了「難兄難弟」的稱謂。一場風波還未過去，一場風波又是來襲，真是熱鬧。
十一月的第一天，邵飛已然無罪獲釋被洗清了清白，他提出要探視宋七月，獲得了批准。以往宋七月神智不清，每一次有人來探視都是由獄警帶著前去，現在她已經清醒過來，當獄警再次呼喊的時候，她自己站起身來。
間隔了多日，邵飛終於見到了宋七月，在這座不曾進入過的女子監獄里。
隔著那玻璃窗戶，邵飛對上了宋七月，發現她一如高律師所說，瘦的不成人形，她的長發本應該是那麼的美麗，卻被剪去了，邵飛笑道，「你這麼愛美，長發被剪了，該被氣死了。」
他說著玩笑話語，彷彿一如是從前，宋七月也是微笑著，她回應著，「剪了，還能留長。」
聽見她的聲音，邵飛終於有種踏實安定的感覺，不曾親眼見到還無法這麼的安然，此刻他心中欣然，更是滔滔不絕的訴說，「這兩天天氣不錯，夏天過去了不熱了，秋天一到，外邊的樹都開始發黃了，那天我經過以前我們去過的公園，那銀杏樹染了一大片的金黃色，看著挺漂亮，等你出來了，我們再去……」
他說著，她應著聲，「好。」
「對了，陶小姐來看過你，最近外邊出了件事情，五洲的唐三少被拘捕了，聽說是當年泰和的案子被翻案了……」
「是么。」
「可不是。」邵飛點頭，他又是想起來，「還有，我忘了告訴你，我被無罪釋放了。」
「不然，你也不會來看我。」宋七月淡淡笑著說。
「瞧我笨的，竟然還跟你說這個，你一早就猜到了。」邵飛是高興壞了，想當然高律師也有告訴她，他又是轉念一想，朝她喊道，「都是你，我現在都沒工作了，成天在家裡吃老本，這是得怪你。」
「等你出來了，要給我留個職務，別家公司我也不去了，我還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再過三年，等你混上了總經理，我就當經理。不，也許不用三年，兩年就夠了……」他開始描述著未來的場景，更是戲笑道，「回頭你開個銀行，我來當行長，得給那些人擺臉色看。」
「我可還記著這句話，你別想耍賴。」邵飛笑著喃喃的說。
他說了許多，宋七月也是寧靜聽著，她始終都回應著他，那樣的安然，但是卻是沒有了以往的熱情活潑，更沒有了那天不管地不管的放肆勁，邵飛說了好久，到了最後，他已然都沒有話了，看著探視時間也快要到了，只剩下最後的那點時間，邵飛道，「反正我等你出來！」
邵飛終於停了聲，望向了宋七月，宋七月還是微笑著，隔著那玻璃窗，如此的安然，她微笑的臉龐，讓邵飛竟是一澀，只聽見她說，「夏天過了，秋天一到，天氣涼，多穿點衣服，你總不記著要照顧好自己。」
那叮嚀囑託還和以前一樣，邵飛心中寂靜流淌著那酸澀，卻是在她的微笑中，她又是說，「邵飛，以後不要再來了，不要再來了。」
這是邵飛在她入獄后第一次探視，但是她卻說了以後不要再來，彷彿也是最後一次。
邵飛走出監獄，高律師道，「下次探視要到下個月了，一個人一個月只能申請到一次。」
還會有下次嗎？邵飛不知道。
另一處，周蘇赫還下榻在四季酒店裡，他卻也是被限制了探視的機會，要等到期限過後才能再探視。
整個十一月，莫氏在楚笑信的帶領下支撐著，卻是轉機微弱。外界傳言，大有強撐的趨勢。不知年後，又是怎樣的光景，以莫氏家族為首的久遠集團恐會就此失去掌控權。而五洲的案子，讓輿論批判全都倒戈相向，這卻也是外話了。
十一月九號的時候，周蘇赫成功再次申請探視宋七月。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整整一個月有餘。但是相比那時，情況卻是好轉。那就像是暴雨過後的天晴，烏雲全都褪去。
周蘇赫還是拿著保溫壺，帶著他親手做的餃子去找宋七月，像是上一次一樣，他將那保溫壺透過窗戶交給獄警，獄警再是放到了宋七月面前。
面前的宋七月，臉色蒼白著，但是一雙眼睛溫潤著，她的臉上甚至是有微笑。雖然那笑容不再燦爛放肆，對於周蘇赫而言，卻是大好。
「嘗嘗看。」周蘇赫又是說，但是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嘗。
可是誰知道，宋七月應了，「恩。」
那透著熱氣的壺被她捧到了面前，宋七月拿起湯匙，勺出一個餃子來，她低頭來吃。周蘇赫看著她吃餃子，心裡頓時一怔，竟是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來，那五味奇雜之際，好似打破了甜酸苦辣一般。
「一路送過來，餃子大概已經漲了……」周蘇赫回神又想起上次的餃子，最後早就發漲到不成形。
宋七月道，「沒有，很好吃。」
周蘇赫怔怔看著她，「是么。」
「恩，和以前一樣。」宋七月又是輕聲說，周蘇赫笑了，他的聲音也輕快了一些，「你又知道了，你都多久沒吃過了。」
「我知道。」宋七月微笑而堅定的說，「和校園祭那時候的餃子味道一樣。」
提到了那一年大學時候，海大的校園祭，那一年的花開的大好，周蘇赫的餃子全都賣完了，宋七月一隻也沒有吃到。後來，她鬧著要吃餃子，周蘇赫總為他去買來。
此刻，宋七月道，「我知道，後來的餃子都是你為我包的。」
原來她都知道，周蘇赫驚訝里沒了聲，他心中泛起了漣漪來，他本想要問她為什麼不揭穿自己，可他又是沒有。那時候的情感總是美好的，更是朦朧的，她的小心思，他終是明白，是她不願是她不舍，是她往後還想要嘗。
「蘇赫，謝謝你為我包餃子。」宋七月笑著說，「很好吃。」
周蘇赫眼角忽然感覺有些潮濕，不知那是什麼，他說道，「你要是喜歡，我下次來還送來。」
「等你出來了，只要你想吃，我天天包給你吃。」他許諾著，而後說起了案子，「過些日子就該二審開庭了，等你出來了，我帶你去散心旅遊，想去哪裡，你先想一想……」
「你不忙工作了？」宋七月輕聲問道。
「工作再忙，也總要休息。」談起了工作，周蘇赫就想到了公司，「等休息夠了，再接著忙。我在柳城開了個公司，叫什麼你知道么。」
「不是叫東升。」宋七月回道，周蘇赫道，「你小時候說最喜歡看日出，最喜歡旭日東升，公司就叫東升。」
旭日東升，東升公司，那是柳城，可卻是讓宋七月想到了另外一家來，那是遠在另一座城市江城，宋七月的笑容散開，在周蘇赫的期許滿滿中，她的聲音悠然，「小時候。」
「沒有時光機器，沒有人能夠再回去小時候。」宋七月這麼說著，周蘇赫整顆心被握住了似的，他突然感覺什麼在流逝，那笑容也是彷徨。
宋七月道，「蘇赫，餃子很好吃，但是我已經不喜歡吃了。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說完這一句，宋七月朝他微笑，她將湯匙收好，將壺蓋旋轉上，放到了周蘇赫的面前，像是還給他一樣。周蘇赫靜坐在那裡，他來不及反應，只見宋七月起身轉身走遠，那身影未曾消失，可是那玻璃上早就被水汽所氤氳模糊。
耳畔是那個女孩兒，她天真的喊：蘇赫，機器貓有時光機，可以回到過去，你也給我買一個吧。
他回頭朝她不屑而又認真說道：宋七月，這個世界上沒有時光機，回不去！
……
十一月下旬，法院對於宋七月提出的上訴申請通過並且定下了再次開庭的時日。開庭的日子定的迅速，是在當月的月末。面對這次二審開庭，相比起先前來，眾人都平靜了許多，當天所有人依舊都有出席。
他們到來，等待法官的再次宣判，判定這一次宋七月將會有怎樣的裁決。
莫征衍姍姍到來，眾人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不知是因為秋日裡前天下過雨，今日還陰天的緣故，所以才會這樣的慘淡，原因不得而知。他進了法庭，沉默安靜的坐在席上，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打招呼。
隨即，在司法人員的帶領下，宋七月再一次被帶了出來，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眾人都望著宋七月，看著她出現。
那席上莫征衍沉穩坐著，他的眸光不起波濤，看著那一抹身影到來。
宋七月被帶上了庭，開始本案的二審，期間莫征衍作為原告公司證人再次上庭，他一一回答，並且作了陳述，他直視著宋七月道，「我所要說的，在之前開審的時候已經全都說明，沒有任何更改。」叉以討划。
在那對視里，一剎那風雲變幻了似的，莫征衍看到了，她沉靜幽深的眸底，那一抹決然恨意。
莫征衍在作證之後，他便帶著下屬離去，早已和法庭上書請過假，只是他絕情的離去，二審沒有留到最後一秒，彷彿那判決對他而言，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關係，他走的頭也不回。那庭上，宋七月站的筆直，燈光下一道傲然的倒影。
就在莫征衍的到場又缺席后，二審還在進行。
臨近傍晚，莫征衍會晤過出了那大廈，晚霞絢爛遮迷了視線，齊簡信步走近，在他耳邊道，「莫總，剛剛收到消息，二審的審判下來了，裁定罪名成立，但是刑期改判為一年又三個月。」
一年又三個月，待到那時，又是一年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