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是你都是你
就在宋七月還在怔愣遲疑的時候，大廳的中央已然繼續進行著，這一場生日宴會開始了。作為主角的李承逸挽過了程青寧的手。他帶過她，來到那中央起舞，作為此次宴會的第一支舞，開始了那篇章。
周遭忽然黑暗下來，更是一片寂靜，唯有光束照亮在他們身上。
音樂再次轉換，是唯美的，清靈的，更是甜美而又浪漫的。
女人的步伐和男人契合著，兩人一步一驅，反覆著循環起舞。那裙擺隨著女人的步伐。在高跟鞋下泛起漣漪來。女人的側臉和男人的側臉在交織。旁人望過去，只覺得是一幅美好的畫面。
他是她的先生，她是他的太太。
他辦了盛大的生日宴會，來為她慶賀生日，她就像是這座皇庭城堡里的公主一般。
一切都是夢幻的，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眾人都安靜旁觀著，都是帶著憧憬的目光。
宋七月也隨著人群站在一旁，她的身邊，他也並肩而站。可是不知怎麼了，方才那眸光。盤旋在眼前，讓她不自覺的又是扭頭，側目瞧向了他。
莫征衍沒有動過，他還看著前方，可是此刻那目光里卻沒有了方才那涼薄的恨意。
宋七月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在看什麼，為何會這樣，又或者這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可是，那彷彿淡漠悠遠的眸光里，卻沒有了其他。
又是快速的，猶如那一天在辦公室里瞧見的那樣，不過是一現而過。
難道，難道又是錯覺？
就在沉默之中，李承逸相擁著程青寧所跳的那一支舞，在眾人的注目下落下帷幕來了。
掌聲雷動——
眾人紛紛鼓掌著，更是投以祝福驚艷的微笑。
社交場合的舞蹈。這位李總和李太太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音樂聲再次響起了，李承逸繼續帶著程青寧起舞，同時賓客們也可以相邀自己的女伴起舞，作為這舞會的前奏。
周遭的人，男人們開始行動，帶著女伴入舞池。沒有女伴的，也將視線轉向尋覓於女賓中。
「我們也跳一支。」莫征衍的聲音傳來，宋七月側目望向他。
卻是來不及回應，他的手已經輕輕牽過她的，往那舞池而去了。瞧見他的眼睛，宋七月忽然就忘記了方才的疑慮，便隨著他而入。
音樂又換了一曲，那是華爾茲熱烈的舞曲，比起方才的唯美節奏，此刻卻是熱烈的，熾熱的像是一團烈火。莫征衍擁過宋七月。便在那舞池裡起舞。宋七月對華爾茲是有所建樹的，於公於私，她都有好好學過，所以這對於她而言，並非難事。
更何況，跳舞是一種享受，宋七月也很樂意學習華爾茲。
那熾熱的音樂聲中，舞步不似方才的輕快，卻是明朗動人里更增添了英姿的颯爽，溫文爾雅里多了幾分別樣的剛毅美感。在音樂中，擺盪著舞蹈的各項技法，他忽而的改變，宋七月也被帶動了，揚唇跟隨。
他加快，她亦是不服輸，跟上他的步伐。
殊不知，兩人的舞步，卻是在不知不覺中，惹來的旁人的注目，成了一道風景線。
原本還在起舞的賓客們，起先只是看向他們，但是隨後卻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他們紛紛退到一旁去，看著那一對男女飛揚的身姿。
就連李承逸和程青寧也停了下來，他的手扶過她的肩頭，帶著他停下。
程青寧起先只是默默和李承逸跳舞，忽而的停下，她狐疑扭頭，卻是見到那大廳的中央，就在她的前方，他們還在起舞。
舞池裡的賓客們，瞧見宴會主角都停了下來，更是全都駐足到一側去了。
他們起舞飛揚，她的高跟鞋在足下靈活的就像是踩在雲朵上，翩翩欲飛，一個漂亮優雅的轉身，他信步而上，兩人的舞伴換位，那姿勢這樣的融洽自然，更是挑不出半點的雜質來。
她前進，他後退，無論是橫移並腳，又或是旋轉移動，兩人不時的目光碰觸，嘴角都是一抹揚起的飛揚，這樣的相似，這樣的一致。
眾人看著他們起舞，相比起方才李承逸和程青寧的舞蹈，頓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來，一陣明朗舒心縈繞在心頭。
在結束的樂聲里，他伸手扶在她的腰間，攔腰而下，而她自然的後仰，那身體曲線優美的像是精心描繪的拋物線。終於他收起了舞步，將手放在朝她微微彎腰致敬，她輕輕拉起裙擺，也朝他致敬。
程青寧看著那兩人的身姿，忽然想起當年，教導她的身影。
他從來都是這麼的優秀，學校里近乎是全能的人。
一直都是如此。
——你這麼笨，我要是不要你了，你就後悔去吧。
後悔，後悔。
程青寧的心頭一緊。
李承逸悄然的垂眸，視線瞥過她怔怔不動的側臉，他眼眸一凝，就在此時舉起手來。
「啪啪啪——」於音樂落下之時，李承逸鼓起掌來。
程青寧被那掌聲驚醒，她瞧向前方，卻是見遠處的他們正望著自己的方向！
李承逸這一率先鼓掌，賓客們紛紛也是鼓掌，又是忽然，那焦點便落在了莫征衍和宋七月的身上。宋七月這才察覺到，自己方才和他竟然如此忘我的跳舞。
「莫總，莫太太，兩位的舞技真是出色。」李承逸又是帶著程青寧上前微笑道。
「誇獎了，只是一時興起，兩位的舞技才是好。」莫征衍笑應。
程青寧看著他們，看著宋七月道，「莫太太，你和莫總原來還是舞蹈上的好搭檔，真是讓人羨慕。」
聽著他們誇獎，宋七月也是微笑著，「李總和李太太才是讓人羨慕的一對，我們也只是借花獻佛，為李太太你跳一曲了。」
李承逸面上還是微笑，他眸底的深邃，卻彷彿有了一則決定。
寒暄了幾句，李承逸帶著程青寧轉身走向了那主席台，他握著麥克風道，「接下來是第三支舞，有請我的太太，選一位在場的嘉賓，和她共舞一曲。」
話音一起，賓客們都是贊同微笑迎接，這樣的環節也不是沒有過，所以也是正常。只是，誰有幸能成為今日女主角欽點的那一位幸運配角呢？
程青寧迎接眾人的目光，她保持著微笑，可是那秀眉卻還是輕蹙了下。
「青寧。」李承逸在身旁呼喊，程青寧回頭瞧向他，他溫柔說道，「去挑選一位嘉賓，跳一支吧。」
程青寧看著他的俊臉，一剎那好似讀懂了一些什麼，如此時刻，卻是不能如何，她微笑著應道，「恩。」
她緩緩回頭，望向了眾人。
宋七月和莫征衍已經退到了舞池一旁的邊緣，大廳里一方天地空了出來，她也在好奇等待，李太太會選誰一起共舞。
程青寧清潤的眼眸，掃過在場眾人，彷彿是在尋找那一位舞伴。
究竟誰才是那位幸運兒？
男嘉賓們躍躍欲試。
卻就在她的尋找眸光中，她忽然邁開了步伐走了過來。
宋七月看見了，她的方向，沒有遲疑的，卻是朝著自己的方向，朝著他們而來。
不！
她不是朝著她！
而是朝著——
宋七月不由得定睛，她感受到了，她是朝著莫征衍而來！
一剎那來不及思量，更來不及多考慮，程青寧就在眾人矚目里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再一次的惹人注目！
身後，李承逸眸光緊鎖。
程青寧看著他們，她站定了道，「莫太太，我想邀請莫總跳一支，不知道可以么。」
如此場合，此刻當然是需要應允的，宋七月微笑回道，「當然可以。」
她說著，還挽著莫征衍的手，便也放開了。
程青寧又是定睛望向了莫征衍，她再次開口詢問，「莫總，可以跳一支嗎。」
莫征衍望著她，他身形高大頎長，她抬眸的注視，那目光帶著笑意，他溫漠一笑，「是我的榮幸。」
他朝她伸出了手來。
她將手，放在他的手中。
他牽著她的手，他們來到了舞池中央。
這是舞會的第三支舞，將由他們雙雙開啟。
周遭通透的燈光，那音樂是一曲輕快翩然的，他和她同時起步，右轉，右換步，左轉，左換步，原地左轉，那步伐並肩著，在大廳里而起。
他一手握著她的，一手扶在她的腰間，她一手回握住他，一手輕輕落在他的肩處。
舞步飛旋，目光若有似無的碰撞之間，她對上了他，他也對上了她。
這個剎那，一瞬間有種時光顛倒的恍惚感來，一切紛紛擾擾在這一刻卻是突然都忘卻都淡忘。因為那樂聲太熟悉，是曾經練舞時放過的一首曲子，因為這首曲子，她曾經踩過他的腳無數次。
——是這樣的嗎？
——腳步放慢一點。
——那是這樣？
——跟著節拍。
——節拍在哪裡？到底怎麼樣？
她完全找不到他所說的節拍，那音樂縱然優美，可是哪裡是節拍，她頭疼的想要跟上，卻是屢屢出錯。他耐心教導著，她卻還是如此。終於，一向好脾氣的他，也終於惱了：程青寧，你還能更笨一點嗎？
忽然的記憶，就到了這裡，程青寧想起當時那少年，彼時皺著兩道眉毛，那樣惱火的樣子，她卻是一下沒忍住大笑起來了。
少年更是惱：都學不會，還在笑什麼！
她一股腦將責任全都往他身上丟去：是你這個老師不合格。
那畫面印滿了腦海，眼前又對上了他，程青寧終於徹底的忘卻了所有，她望向了他，微笑著，那樣的歡樂，從眼底的，那份歡喜，便流露了出來。
莫征衍一垂眸，再次對上了她，也看見了她的笑眼，微笑起來的時候，會微微眯起的眼眸，犯了錯時，偶爾的蹙眉。
也像是當年，那個人學跳舞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可惡樣子，惹人厭煩，怎麼教都沒有用。
那個人甚至還控訴道：為什麼會有人發明跳舞呢，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曲子？莫扎特，肖邦，柴可夫斯，施特勞斯，這麼多音樂大師，都寫過華爾茲的舞曲。
這問題著實讓人無言以對，到了最後，沒了脾氣的倒是不知道哪個人了。
那個人又是問道：教我吧，我一定學的好。
等他不應后，那個人又是自顧自學著：重心是兩腳之間，依次要交換，即使是並腳的舞步，重心落在雙腳上的時間也是短暫的，簡單來說就是不露痕迹的交換重心……
那個人念著指導的課程教學書，哭喪著臉說：真的好難。
那個人，到底是哪個人？
到底是誰？
周遭一切，一剎那都是虛無，變成了碎片。
舞池裡他們在起舞，舞池外邊，李承逸站在一旁，他原本微笑的臉龐，這一刻在人群里忽然凝住。終於，那笑容沒有了。
而同樣在人群里駐足的，卻還有宋七月。
宋七月一直都默默看著他們，這不過是一曲普通的曲子，華爾茲里其中的一首，再是正常不過，她也曾經跳過。他的舞步，絲毫沒有凌亂，還是這樣的流暢優雅，依舊是那個他。
那位李太太，她也是伴隨著，她也是一位好舞伴。
只是那樂聲分明還是悠揚的，這樣的輕快明麗，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卻感覺，他們的舞步，那相擁的身影，那交匯的目光，會讓人覺得這樣的清澄純粹寧靜。而這份寧靜里，偏生又讓人心中悵然。
忽而又是模糊了視線，那彷彿就像是一水湖面，用手輕輕撩撥開，便晃動過的漣漪散開。
看不清的面容，看不清的一切，卻是看見了，感受到了。
是他們之間散發出來的，是那一抹顏色，這個世界，再神奇的畫筆，也描繪不出的顏色。
牽絆住了，融化不開。
——你記住了嗎，我是禾早旁的程。
——征衍，我誰也不嫁，我只嫁給你。
——征衍，我們也買一把鎖吧，這多好啊，你看別人都買了。
——是寧靜的寧，沒有木字旁的。你別再寫錯了，我都說了好多遍了。
還有誰，還會有誰？
是哪個人說？是你，是你！
那前塵往事，就在這華爾茲的樂章里，像是翩然的音符，一起跳躍而出，那是記憶里一直封存的，不願去承認的所在，這一刻，也忽然印刻清楚。
莫征衍望著她，忽然靜默無聲。
是你！
是你毫無預兆的出現，是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是你當年離開，是你轉身而去，是你說著從沒喜歡過，更沒有愛過。
青寧，是你！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