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傻的沒救
周遭安靜的不行，莫征衍沉默以對，唐韓琛亦是沒有出聲。
只聽見那茶壺的茶蓋因為沸騰而撲起，在一聲噗嗤聲中，忽然跳了指示燈。
一壺水煮開了，等著誰來沖沏。
唐韓琛忽然微微一笑，他不再言語，只是伸出手來，將那茶壺提起，手腕一垂，水從茶壺裡而出，沖入茶杯，那碧綠的茶葉幽幽浮起，一縷清香也四散開來，竟是香氣怡人。
「莫總，說了這麼多，喝杯茶吧。」唐韓琛將最先一杯送上，放在了莫征衍面前。
莫征衍卻也不動，只是仍舊沉眸瞧著。
唐韓琛自己也拿過一杯，放在了面前，他抬眸這才微笑問道，「莫總的假設，還真是大膽，誰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自己揭發自己？」
「這一點，就要問韓總你了。」莫征衍又是開口。
「我倒是很想聽聽，莫總是哪來這麼一個結論。」唐韓琛笑問。
「不是她，就是你，就像是黑白只有兩個顏色，就是這麼簡單。」莫征衍揚眉。
「所以，莫總選擇相信她。」唐韓琛更是繞著圈子，始終不正面回復，「如果你真就這麼認定了，又何必來找我？」
「人有時候就是一條道抹黑了走，不管是對是錯，我今天來這裡，只為了問韓總驗證這個結果。」莫征衍微微一笑，「韓總剛剛雖然沒有回答，不過看來，答案已經清楚了。」
唐韓琛此刻倒是笑著沉默了，彷彿是默認了一般。
「港城傳聞，韓總是她的恩人，其實我倒是好奇，這份恩情，難道只是提拔她進五洲？只是這一份提攜之恩，就能讓她為你不顧及名聲榮譽驕傲，讓她為你頂下所有的過錯？」莫征衍又是問道，這卻也是他困惑的所在，當下他凝眸問出了口，「韓總，恐怕不只是這樣。」
唐韓琛輕握起茶杯，他悠悠品嘗了一口，倒是不著急。
「莫總，你現在一定是想，我是不是救了她的命，又或者是手上抓住了她的把柄，所以才能讓她這麼聽命我。」唐韓琛低聲笑說。
莫征衍不應，卻好似有這層疑慮。
「那一天是星期幾，我還真是忘了，只記得我剛剛應酬完了，坐車離開酒店，我的司機去取東西，所以車子就停在了路邊。我坐在車裡等，突然外邊路上一個女人追著一個男人跑了過來，他們在打架爭吵，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正好也沒有事情，我就一直在看。」
「後來，我把車窗降下來了，我聽到他們在吵什麼。那個女人一直拉住那個男人，她說不要搶我的錢包，那是她的命，那是她所有的東西。那個男人就在爭吵中，把她給推倒在路邊。」
「她大概是沒有了力氣，所以跑不動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怎麼也不起不來。路上有路人，不過也就是看看就走了。」
「這個世界真是冷酷，誰會管誰的死活？」
唐韓琛的眸光緩緩散開，陳述著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來。
莫征衍卻是聽的心裡邊一緊，他沒有瞧見當時的情景，是如何的一幕，卻只聽見旁人的轉述，就已經揪心。彷彿可以瞧見，那個時候的她，是怎樣的落魄潦倒。
「這是多久以前。」莫征衍動了動唇問道。
「多久？」唐韓琛模糊一算，「三年了吧，哦，不，是四年，今年又是一年過去了。」
莫征衍卻在剎那間又明白了什麼，他抽了支煙，那眉宇皺緊了，「然後呢。」
「然後。」唐韓琛應道，「然後誰知道，我的司機竟然出手攔住了那個小偷，幫她要回了錢包。而她為了給我道謝，就走到我的車子面前。她說謝謝我，也謝謝我的司機。」
「她誤會了，她以為是你讓司機去幫了她。」莫征衍做出了推測。
「是，這真是湊巧。」唐韓琛笑道，「我怎麼會去做這麼無聊的事情，她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只是這樣，又怎麼會有後來。」莫征衍道。
「我沒有救她的命，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把柄。」唐韓琛的眸光一定，忽而說道，「我只不過在那天請她吃了一盒飯。」
一盒飯？莫征衍愕然，他目露愕然。
「我也是好奇，她的錢包里有多少身家，能讓她追著跑，就能讓她說那是她的命。」唐韓琛笑了，這個時候想起那時，也能感覺到滑稽可笑，「我問了她，你猜怎麼樣？」
煙霧繚繞里，莫征衍描繪那個畫面，他沉默不言。
「她直接把錢包打開來給我看，但是裡面的錢已經沒有了。她說，本來應該是有十二元三角的。」唐韓琛清楚的記起這個數字，正好是一二三，所以印象深刻，他笑了，「當時我真的很驚訝，十二元三角，她就能說那是她的命了。」
「我又問她，你的命就只值這些了？你猜她又怎麼說？」唐韓琛又是問道，莫征衍依舊沉默。
卻又是不打算等他回應，唐韓琛又道，「她說，十二元三角，能買一碗飯，可以讓她活下去。」
莫征衍的手指忘記了彈去那煙灰，已經燃成長長的一截。
「你相信嗎，在港城這樣繁華的地方，還有人能夠為了一碗飯這樣拚命。」唐韓琛微笑的臉龐上，卻漸漸成了凝重，「我問我的司機，從酒店出來的時候，他還捎了兩份便當，其中一份給了她。」唐韓琛道。
「韓總好像不是那種會因為憐憫而招安的人。」莫征衍道。
「第二天巧了，我又有應酬，還是去那家酒店，沒想到，我去了那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她，等在我的車旁邊。」唐韓琛想起那日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又好奇了，問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說，昨天我請她吃了一盒飯，她還沒有來得及謝我，今天是來謝我的，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會還我這個人情。她還說昨天看見我在這附近，看我的樣子，應該是來這家酒店，因為這附近就只有這家是五星級，而且她還記住了車牌。」唐韓琛挑眉，記憶起這段，眼中已然是難掩當時的賞識，「這麼短的時間，不過就是路上偶遇，她卻能記得這麼清楚，這個女孩子，夠聰明，也夠機智。」
「我問她叫什麼，她告訴了我，我又問她，願不願意來我身邊做事，她也爽快答應了。」唐韓琛道，「後來的事情，我想莫總已經知道了，就不用多說了。」
「一飯之恩！」莫征衍不是沒有錯愕，不是沒有驚訝，卻在這兩種情緒之後，唯有一股深深的悲愴蔓延而起，「韓總的一飯之恩，就能讓她這樣報答！哪怕是毀了自己，也不在乎！」
「她是自願的，我沒有勉強她。」唐韓琛道。
「是！沒有錯！她是自願，她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勉強，是她心甘情願！」莫征衍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麼會突然煩悶，如此的不甘，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冷眸喝道，「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你讓她這麼做，會毀了她！」
「你們唐家兄弟之間的鬥爭，又為什麼要讓她做犧牲品？替你們去承擔這一切？背負這一個永遠都不光彩的罪名！」莫征衍冷聲質問！
唐韓琛不言不語，他只是默然望著他，此刻的沉默卻像是在認罪。
「我現在倒是要感謝韓總，感謝你給了她一個離開五洲的機會，這樣她才能擺脫這一切，也還了你那一飯之恩！」莫征衍在深寂的憤怒過後，他忽而微笑著沉聲一句。住討諷亡。
唐韓琛眉宇一凜，似是沒有料到，他這麼輕易作罷。
「韓總，今天晚上打擾了，只是這杯茶，還是算了吧。」莫征衍說著起身，他滴水不沾而去。
唐韓琛獨自坐在這包間里，他不曾挽留。
自從他離開五洲，沒有人來過這裡，更沒有人為了此事而來拜會他。但是當宋七月告訴他，她已經結婚的時候，她並沒有說她的先生是哪一位。唐韓琛也沒有問，他想著或許哪一天，那個人會到來，或許一輩子也不會來。
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他。
宋七月，你究竟是招惹了怎樣的一位人物？
為何而來？究竟是為何？
唐韓琛拿起放置在一旁窗台上的四方盒子，他輕輕的觸摸那盒子，小心翼翼的將那油紙撕開，暈染的黃色燈光下，那裡面是一個相框，框架的一角那邊緣的地方露出一角來。
——卻是一個很淡的英文「J」字母！
人生在世，都是為何？
唐韓琛笑了。
……
莫征衍走出君再來的茶樓，他的步伐邁的又急又猛。他上了車，他開車出發，他的耳畔卻還迴響著方才的一切，是唐韓琛所說的一切。
此時此地，唐韓琛第四年，可是那時候，那一年那一日，猛然一算，卻是宋七月的三年前。那一年，她背井離鄉，那一年，周蘇赫和宋向晚走在了一起。
忽然又是記起那一日雨夜，她站在屋檐之下說：那個晚上我離開了周家，我回家拿了行李，拿了錢，留了封信，我就走了。
又跳出來方才唐韓琛說：十二元三角，能買一碗飯，可以讓她活下去。
卻是一下又夾雜起她的話語來：我是做了，我沒否認過！我就是當著五洲董事會的面檢舉揭發了韓副總！我所做的一切，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從來沒有！
宋七月，你不蠢。
你只是傻的可以，傻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