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搖籃曲

  「因為許一諾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盧靜兒眼神閃爍。


  「一模一樣？」陳醫師重複這句話。


  「是，」盧靜兒強調著，「不是長得像，我看過照片和本人，我們是……完全一致。」


  「那可真有意思。」陳醫師微笑了，「那麼然後呢？」


  盧靜兒低下頭：「霍炎他……很愛許一諾。」


  陳醫師沒說話，就讓盧靜兒自己靜靜描訴。


  「許一諾失蹤了五年，他帶著孩子就等了五年。有人告訴他許一諾死了，他也不肯相信……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把當成了許一諾。」


  「我當時還不喜歡他，我覺得他很煩，老是把我當成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可是隨著我越來越接近他，我就覺得我像是那種飛向霍炎的飛蛾，明知是死路一條，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


  盧靜兒閉上眼睛，但她想止住的淚水還是流了下來。


  「我多麼想我自己就是許一諾……可我不是許一諾。我也不想變成許一諾……我不想我愛的男人透過我看著的永遠是另一個女人……我——」


  「好了，我知道了。」


  陳醫師打斷激動的盧靜兒，遞給她一張紙巾。


  「所以，你不是害怕和許媽媽產生聯繫，而是害怕和許一諾產生瓜葛，是嗎？」陳醫師指出問題的核心。


  盧靜兒沉默，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我想……可能就是這樣吧。」她低聲說，「其實霍炎他們，總想利用我和許一諾一樣的臉來刺激許媽媽康復……但是許媽媽總是不認我……我雖然被她打了很多次，但其實被打的時候我卻心裡有些高興的……」


  「你看，只有她不把我當成她女兒的影子。」盧靜兒略帶嘲諷的一笑。


  陳醫師不予置評。他只是手指輕敲著桌面，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盧靜兒有些局促不安，等待著他的回神。


  過了一會，陳醫師才重新抬起頭看向她。眼睛中明顯亮起了一絲光芒，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驗證什麼一樣。


  「你今天先回去吧。」他對盧靜兒說。


  「回去？」盧靜兒吃了一驚，「可是許媽媽還沒看……」


  「許媽媽下次再治療！」陳醫師不容置否地說。


  「我好像抓住了一絲靈感，關於你的病情還有許媽媽的病情……我想要重新再製作一份治療方案。從下一次開始，或許你就要和許媽媽一起參與治療了。」


  「和許媽媽一起？」盧靜兒皺了皺眉。


  「是的，沒錯。你先回去等我消息，等我想好了，我再叫你。」


  說著，陳醫師就給盧靜兒下了逐客令。


  這讓原本還有話想說的盧靜兒只好吞下了自己的疑問，乖乖的帶著許媽媽離開了陳醫師的診所。


  回去的一路上，她偷偷看著許媽媽。許媽媽最近顯得畢竟安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是會時不時的就沖人笑，好像發生了什麼讓她感覺到快樂的事情。


  看著這樣的許媽媽，盧靜兒突然對許一諾感覺到一種妒忌來。


  「你有那麼愛你，願為你等待五年的男人和女兒；也有那麼疼你，甚至因為你失蹤而發病的母親……你還什麼不知足的呢，許一諾。」


  她低聲詢問著，也不知道是說給那個拋棄一切跳下樓死去的許一諾，還是……說給她自己。


  多想和你交換啊。


  她充滿妒忌地想。


  你不想要不屑一顧就能放棄的東西，卻是她盧靜兒想要也求不來的。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許媽媽的手掌。


  因為生病，許媽媽雖然被霍家精心的養護著，可是還是不可避免的消瘦下去。


  手掌的皮膚不復細膩，充滿了年紀所帶來的粗糙和鬆弛。


  盧靜兒握著這樣的一雙手，突然就感覺到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滴一滴溫熱的淚珠落在許媽媽的手上，把許媽媽驚得直接往回一收手。


  盧靜兒被嚇了一跳，急忙放開她。她這才想起來對方還是一個精神不穩定的病人，頓時渾身僵硬，就怕許媽媽發起瘋來，傷到她肚子里的寶寶。


  但是許媽媽卻什麼也沒做，她表情驚異的舉起自己的手，看著自己手背上盧靜兒落在上面的淚珠，順著她的皮膚緩緩往下滑落。


  她似有所感的轉過頭，看到了盧靜兒因為緊張還沒有擦去的淚痕。


  她突然伸出了手。


  盧靜兒嚇得急忙護住自己的肚子，想要往後退。


  可是狹窄的車廂她沒有地方可以逃。前面的司機看到這種情況，急忙剎車，也來不及在第一時間過來幫忙……


  盧靜兒閉上眼睛，兩隻手只是緊緊的護住自己肚子里的寶寶，等待著她以往經受過的擊打。


  但是這一回，許媽媽卻沒有打她。


  盧靜兒等了一會，也不見有巴掌落下來，她微微疑惑地睜開眼，卻正好看到許媽媽的手掌輕輕碰到了她的臉頰。


  溫熱的手心不斷摩擦著她的臉蛋，甚至按壓著她的眼睛，讓她感覺到十分不舒服。


  但她聽到許媽媽說的話后，她卻又有一種忍不住繼續哭泣的衝動。


  許媽媽說：「別哭……別哭……」


  盧靜兒終於再也忍不住，想也不想地就嚎啕一聲，撲進了許媽媽的懷裡。


  停下汽車剛想過來的司機直接驚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是過去好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好。


  而盧靜兒沒有察覺到他的糾結，縮在許媽媽的懷裡，就像是一隻受了委屈歸巢的雛鳥，哭的像個孩子，發泄著她所有的委屈。


  許媽媽難得的沒有大喊大叫，或者胡亂打人。


  她就掛著一種奇異的笑容，看上去像是高興，卻又像是極其的悲傷。


  她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輕輕用手拍著盧靜兒的頭頂，撫摸她的脊背，將她輕輕摟在懷裡。


  然後許媽媽開始唱起了歌。


  沒有歌詞，就那麼輕聲哼唱。聲音輕柔又悠長，甚至順著她的節拍，許媽媽還抱著盧靜兒輕輕搖晃著身體。


  盧靜兒哭著哭著就感覺到十分疲累，她昏昏沉沉地就在許媽媽的懷抱和歌聲里睡去。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還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原來許媽媽一直在哼唱的那首歌，竟然是一首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