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新政
「高見!」朱由檢誇讚了一句,心中卻是暗暗得意自己的偽裝之術,「老丈的眼力,真是不錯,可是,你們剛才為何說,我們這樣的商人,就上不得二樓的雅間?」
稍年輕的茶客兩眼一睨,顯得相當不屑,「你們只有兩人,又未帶隨從,顯然不是富商大戶,最多就是富商家裡的雜役一類,自然去不得雅間。????? 一? 看書 」
「兩位的洞察力都是驚人,在下實在佩服得緊,」朱由檢明捧暗罵了一句,「這樣吧,兩位的茶錢,在下一併付了,算是交個朋友!」
「得了吧!」年輕的茶客打量著手中的茶杯,又偷看了眼樓頂,「這點茶錢,我們還是付得起,你要是有心,就請我們去樓上的雅間坐坐!」
「雅間?」朱由檢一愣,初次見面,哪有這樣的?明知道老子沒錢,卻偏偏要上雅間,他假裝躊躇了一會,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好,就樓上的雅間,二位請!」
「這位兄弟只是開個玩笑,當不得真!」年長的茶客瞪了他「兄弟」一眼,又向朱由檢拱拱手,「樓上的雅間可是貴得很,至少要二兩銀子。」
「沒關係,交個朋友而已!」朱由檢使個眼色,讓付小劍先行將一樓的茶錢結了。
「這怎麼好意思?」年長的茶客哆嗦著。
「在下出來南京,能結實兩位這樣的朋友,乃是在下的榮幸,」朱由檢哈哈一笑,朝內堂高叫一聲:「小二!」
四人在小二的指引下,來到二樓,選了靠里一點的雅間,朱由檢與二人重新見過禮。
朱由檢自然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王信,京城的一位皮貨商。
而那兩名茶客,年長的叫周儒生,乃是一個員外,年輕一點的茶客,叫做劉中俊,開著??
兩人都算不上世家巨富,要論起資產,朱由檢估計,也就比普通百姓的日子稍微好過點。
朱由檢向兩人抱拳行禮,「兩位東主,在下於京師做些小買賣,聽說南方繁華,想來南京碰碰運氣,不知道兩位有什麼好的建議?」
「皮貨?」劉中俊的熱情,頓時被澆上一瓢冷水,「王東主,皮貨在南京,可不是個好去處,南京沒有大寒,即便偶爾下雪,時間也不會太久,自然用不著皮衣,就是在下的雜貨店,也從不經營皮貨。」
朱由檢知道弄巧成拙了,但他總不能說要出售水泥、玻璃、香水,這些獨特的產品,無疑會暴露他的身份,他想了想,還有自鳴鐘,「劉東主,在下還有一種貨物,叫做自鳴鐘,乃是產自西洋……」
周儒生皺起眉頭,「此物不僅普通百姓,就是我等也是聞所未聞,一時之間,怕不好出售,」頓了頓又道:「我們受了你的茶水之恩,自當實言相告,王東主還是不要介懷才好。」
「哪裡!多虧了周東主實言相告,在下才不會做那無用之功,」朱由檢拱拱手,眼神里閃現一絲失望,瞬息不見,「看來,是在下考慮不周,這次南下,只當是遊歷江南了,」隨即自嘲似的笑笑,「不過,看看也不錯,下次再來,就不會無的放矢了!」
「也好,也好,」周儒生一面替朱由檢惋惜,但另外一面,他也慶幸朱由檢沒有商業上的事情麻煩他了,「南京乃江南繁華之所,貨物銷量很大,只要找准機會,不怕將來銀子燙手。」
「那是,」朱由檢淺淺一笑,「在下初來南京,一切仰仗兩位,」又向兩人行禮,「不知剛才兩位所說的,商人不上二樓雅間,卻是為何?難道店家由此規定嗎?不像呀!」
「那倒沒有,店家從來只認銀子,」周儒生皺起眉頭,「只是朝廷要開徵商稅,對商家來說,卻是要蛻層皮,王東主是富商大戶,自然不會在乎這點銀子,但我們小戶人家……」他將探尋的目光投向朱由檢,「王東主來自京師,聽說北五省早就開徵商稅,究竟官府是如何開徵的?對我們商家又有哪些不利的影響?」
「原來兩位是擔心這個?」朱由檢長舒一口氣,終於要進入他關心的話題了,他稍稍思考片刻,「不過十五稅一,也很正常,與農業稅一樣,北五省的商人,也沒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壹? ?看書 」
劉中俊顯得有些激動,「可是,我們自己掙的錢,憑什麼要交給朝廷?」
「慎言,慎言!」朱由檢指了指雅間的頂棚,「其實劉東主這樣的話,在下等以前也是責問過,但細想之下,其實也不對,兩位想想,我們商人,為什麼能平平安安掙錢?」
「為什麼?」劉中俊剛才被朱由檢嚇一跳,這會才醒悟過來,但朱由檢的意思,他實在沒聽明白。
「兩位東主,在下說句良心話,咱們商人能正常經商、掙銀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這是不錯,」朱由檢小口呷茶,「但是,如果沒有地方官府,誰來保護我們的財產?如果沒有邊疆的士兵,誰又來保衛我們的國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朱由檢不待兩人回答,繼續說道:「如果沒有國泰民安的大環境,我們商人如何掙得錢財?相信兩位都不願生活在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地方吧?」朱由檢微微嘆口氣,「寧做太平犬,不作亂世人,你們生活在南方,是沒有見過韃子南侵的慘狀呀,十室九空,屍體遍地,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最慘的是姐妹們,哎……」
「這……」劉中俊一時語塞,他似乎被朱由檢描繪的慘狀嚇住了。
周儒生瞪了劉中俊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然後對朱由檢道:「王掌柜,如果單純交點賦稅,倒不是什麼問題,關鍵是……萬一官府在這上面做上文章,我們商人,可就慘了!」
「原來周東主是擔心官府藉機加碼?」朱由檢明白了二人的擔憂,在大明時代,法制不健全,這種擔憂是很正常的,「這個……在下實在不知道,但是在京師,應該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只要商人足額納稅,官府絕不干涉正常營業,偶爾查點,只是看看商戶是否偷逃賦稅。」
「京師在皇帝眼皮底下,官員們自然不敢做下手腳,但在江南,恐怕……」周儒生還是擔心不已,大明的潛規則在這些商人眼中,已經根深蒂固了。
「這個,周東主似乎不用擔心,」朱由檢為新政當起了說客,「京師高官雲集,原先貪墨成風,但新皇登基以來,已經大為改觀,這次的新政,大批錦衣衛在各地明察暗訪,一旦官府執行有誤,必將遭到朝廷的懲處,」朱由檢為了打消疑慮,繼續說了句:「別說商戶,就是耕作的百姓,也是依法納稅,沒聽說官府敢隨意加碼的。」
「大明真的依法行事了?」劉中俊抬起頭,緊緊盯住朱由檢,似乎朱由檢的回答,能解決他這方面的疑慮。
「至少在下看起來,真的是這樣,」朱由檢又補了一句,「再說了,大明的賦稅非常清晰,百姓都是知曉,官員就是加碼,自己也得不到。」
「自古官官相衛,難道官員們不能聯合貪墨?」劉中俊還是不信。
朱由檢輕笑,「劉東主有所不知,陛下治理貪墨,乃是實行自上而下監督法,比如知縣貪墨,一旦發現,不但知縣要查處,知府也會因為監管不嚴,一併獲罪,如此嚴厲,誰敢貪墨?」
周儒生似乎第一次聽說到這樣的事,他疑惑地看向朱由檢,「王掌柜,如此說來,那各級官員……不是,如此下去,還有人願意為官嗎?」
「這個……好像沒有出現,只是聽說,一旦官員貪墨,不論多少,永世不得為官。」
「如果不為官,那他們還能幹什麼?」劉中俊這樣的小商人,似乎最怕官府,對官員的懲處,他倒顯得幸災樂禍。
「那他們就要掂量掂量,一旦被查處,家產充公,他們以後還還怎麼生活?」朱由檢也是得意,「陛下真是高明,雖然不一定要殺頭、剝皮、點天燈,但對官員的威懾,卻是相當的大。」
殺頭、剝皮、點天燈,乃是太祖年間對貪官的懲處,即便這樣嚴厲的手段,依然沒有讓貪墨絕跡,連太祖都不得不自嘆失敗,但朱由檢治貪,不是殺頭,而是讓你活下去,讓你無尊嚴地活下去,讓周圍的人都歧視你,這樣對他人更有警示作用。
「王掌柜,北五省真的沒有出現官府加碼的事件?」周儒生雖然覺得朱由檢說得像是天方夜譚,但他還是有些信了,自從朱由檢登基以來,駭人聽聞的事情,也不是這一件。
「沒有,」朱由檢十分肯定,「在下於京師從商多年,商鋪不止一個,從來沒有發生你們所擔心的事,就是耕作的百姓,現在也是安居樂業,在下估計,陛下也是看到這些情況,這才將新政向南方推行,順便問一下,兩位對新政知道多少?」
劉中俊本來不太關心新政,他認為朝廷採取什麼政策都差不多,都是從弱小的百姓和小商人手中奪取財富,真正的富商大戶,反而能夠保全,「我們……我們,知道一些。」
「哈哈,兩位,這就不對了,」朱由檢的笑容像溫水一樣從兩人的臉上掃過,「兩位東主,如果不了解新政,如果保護自己的的利益?」
「啊……這……」周儒生抬起迷茫的眼睛,「王掌柜,北方的商戶都知道新政嗎?你們是從哪兒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