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兩個倒霉的甲喇額真
騎兵全部撤回來的時候,布魯爾一點數,才三百二十三人。他眼前一黑,如同泰山從頭頂壓了下來,如果能找到一塊豆腐,他恨不得撞死算了。
燧發槍還沒有完全停下來,零星的槍聲,是槍手們在射擊城下的傷兵,即使傷兵能爬出百步的死亡線,槍手們也沒有放棄射擊,就當是在檢驗燧發槍的最大射程。
受傷的女真士兵,就在布魯爾的眼前,一個個瞪大眼睛,絕望地死去,但布魯爾除了旁觀,他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他派出士兵去解救這些傷兵,明軍的槍手就會對準他們,剩下的三百士兵,還不夠槍手們一波的射擊。
布魯爾實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失去,那需要太大的勇氣,布魯爾沒有這種勇氣,他撥轉馬頭:「回去。」
莽古爾泰正坐在大帳中,自在地喝著馬奶酒。
布魯爾掀開大帳,趴在莽古爾泰的腳下。
莽古爾泰斜著看了布魯爾一眼:「這麼快就回來了?巡視一周了嗎?」
「貝勒爺,屬下死罪。」布魯爾五心向地,根本不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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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罪?」莽古爾泰「咕咚」一聲,又灌下一口馬奶酒,「我讓你巡城,尋找最佳的攻城地點,找不到也就算了,大不了就從最近的東城門攻擊就是,你有什麼死罪?快起來。」
「貝勒爺……」除了嘴唇,布魯爾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冰雕跪在莽古爾泰的身前。
「布魯爾,你到底怎麼了?有屁就放。」莽古爾泰是直腸子,最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的樣子。
布魯爾豁出去了:「貝勒爺,我的人打光了。」
「奧……啊……」莽古爾泰「呼」地一聲,從羊皮椅子上跳起來,酒袋也被打翻了,馬奶酒流了一地,「你說什麼?布魯爾,你再說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明軍發生了激戰?」
「是,貝勒爺。」
「明軍出城了?現在在哪?」
「貝勒爺,明軍沒有出城,屬下巡視到東城門,發現城頭到處都是明軍,屬下準備上去放上幾箭,結果……」
「奧……」莽古爾泰覺得很正常,城頭髮現大量的明軍,就是換成他莽古爾泰,也會射上幾箭,「死了多少兄弟?你還剩多少人?」
「還剩……還剩……三百多人。」布魯爾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莽古爾泰的眼睛。
「什麼?還剩三百多人?」莽古爾泰一腳踹在布魯爾的腦袋上,將布魯爾踹翻在地,「你這個廢物,我讓你巡城,你卻死了一千多兄弟。」
「……」布魯爾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招惹城頭的明軍。
「來人,拖出去砍了。」莽古爾泰越想越恨,一千多騎兵,那可是他的心頭肉。
兩名親兵閃出,他們一左一右,扭住布魯爾,向大帳外走去。
「貝勒爺!貝勒爺!饒命呀……」布魯爾扭動身子,奮力掙扎著。
莽古爾泰一揮手,兩名親兵放開布魯爾,退在一邊。
「布魯爾你這廢物,你將詳細的情況說給我聽聽,看我會不會饒你一條狗命。」莽古爾泰掐著腰,往椅子上一坐。
「是,貝勒爺!」布魯爾從明軍開始在城頭放箭說起,中間的過程說不上精彩,因為布魯爾根本沒搞清他的士兵為什麼這麼快就倒下這麼多。
「布魯爾,你這個廢物,明軍向你們射擊,難道你們不會射箭嗎?」莽古爾泰幾乎被氣暈了,「你這個廢物,這麼不會還手?」
「貝勒爺,屬下在後面督戰,根本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明軍的火#槍太快了,後來問過士兵們,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進入弓箭的射程。」布魯爾哭喪著臉,但他的臉對著地面,莽古爾泰根本沒看到。
莽古爾泰沉著臉,還在回味布魯爾的話,「無論如何,你損兵折將,罪不容赦,拖下去,重責五十鞭。」
「多謝貝勒爺不殺之恩。」布魯爾的小命總算保住了,他被兩名士兵拖下去受刑。
莽古爾泰又傳來兩名親兵:「傳令下去,加強防守,嚴防明軍晚上偷營。」
沒有等到晚上,明軍上午就來了。
一隊百餘人的明軍騎兵,在大帳的西北逡巡著,他們甚至還向哨兵開槍示威。
這百餘明軍,如果說是偷營,那人數太少了,況且又是白天,根本無法偷襲,如果說他們是游騎,又不像,哪有百名游騎集中一處的?
親兵將這個訊息報告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大怒,空曠的平原,是屬於大金國的騎兵,明軍來了,那是送死,正好給布魯爾報仇,「傳令,石哥里率兩個牛錄,一定要將這股搗亂的明軍斬草除根。」
石哥里和布魯爾一樣,是莽古爾泰帳下的一名甲喇額真,手裡有五個牛錄,接到莽古爾泰的命令,他立即點齊兩個牛錄的騎兵,飛奔出營。
明軍正在大帳外指指點點,似乎大帳早就是他們嘴巴的肥肉。
六百女真騎兵急衝出營,奔明軍的騎兵而去,在野外,女真騎兵的心裡優勢完全被釋放出來。
明軍大驚,立即調轉馬頭,因為女真騎兵在後面追擊,他們不敢回城,只好奔西北而去,那裡有一些雜亂的山谷,谷中可以藏身。
女真親兵的游騎已經探知過西北的地形,他們將馬速加到最大,絕不給明軍藏入山谷的機會。
「噠噠噠。」
「噠噠噠。」
兩股騎兵,數千馬蹄踏在空曠的原野上,狂奔的馬蹄揚起的灰塵被遠遠拋在後面。
女真騎兵的戰馬要優於大明,他們的速度明顯比明軍快,雙方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
前面出現連個小丘,一左一右,夾住中間的通道。
明軍騎兵分成兩股,從小丘的外側奔襲,準備分路逃跑。但小丘的外側,並沒有適合騎兵逃跑的寬闊大道,兩股騎兵越過小丘后,又合成一股,回到大道上來。
「這些笨蛋明軍,連直線距離最短都不知道。」石哥里嘴裡罵著,身下的戰馬絲毫沒有放緩,他直接奔兩個小丘之間的大道而去。
明軍騎兵走了一段弧線,與身後的女真騎兵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已經接近百步了。
石哥里大喜,再有一次提速,就能進入弓箭的射程了,以女真騎兵的騎射功夫,這股明軍騎兵絕對跑不掉。
他一馬當先,從兩座小丘之間,抄近路追過去。
「嘭,嘭……」
數聲巨響從地底傳出,石哥里戰馬的四條腿和馬腹上全是鮮血。
戰馬前腿跪地,猶如遇上絆馬索,但馬的身體因為慣性,還是向前猛衝。
慣性加上火藥的推力,馬臀高高揚起,在空中劃了半個圓圈,又從馬頭的前方重重著地-——馬脖子上的椎骨已經折斷,馬頭還是向前的。
石哥里在馬匹倒地的前夕,已經翻滾著離開馬背,他像風箏一樣,向前飛行了七八步,然後肩膀著地。
「嘭。」
石哥里的肩膀正好觸發了一枚地雷,肩膀和脖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石哥里的右手已經不見了,他用左手摸了一下脖子,脖子右側出現一個巨大的凹槽,鮮血像噴泉一樣從動脈噴出……
「啊……」石哥里嚇得大叫,這一聲震動,氣管從脖子的右側擠出來,他的頭一歪,暈死過去。
「額真……」幾名石哥里的親兵縱馬搶了過來,準備將石哥里救回去。
「嘭、嘭、嘭……」
更多的地雷被觸發,爆炸聲接連不斷。
人仰馬翻,人哭馬鳴,人飛在半空中、馬滾到五步外。
前面的女真士兵亂作一團,石哥里落馬,生死不明,他們暫時失去了指揮。
大地似乎和女真騎兵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如果他們站著不動,地底下沒有任何動靜,只要他們向前沖,地下就會冒出火光,伴隨著巨大的聲音,將他們的身體炸得支離破碎。
明軍已經在小丘前面下了馬,女真騎兵的前部就在他們的百步之內。
「砰、砰、砰……」
燧發槍開火了,正在猶豫的女真士兵,遭到又一波打擊。
明軍才百餘人,在六百女真騎兵面前,竟然下馬,而且還主動進攻他們。
女真士兵氣得哇哇亂叫,但明軍都在他們弓箭是射程之外,他們射出的箭矢,恰好落在明軍的腳前。
「殺,衝過去,抓住這些明軍,割斷他們的喉嚨,將他們的屍體喂狼。」甲喇額真石哥里死了,兩名牛錄額真主動將指揮權接管過來。
女真士兵一陣騷動,他們很快就調整好陣型,重新集結起來,在兩名牛錄額真的率領下,又向明軍的方向撲過去。
「嘭、嘭、嘭……」
女真騎兵剛剛越過死人堆,地下又冒出一團團火焰,伴隨火焰的是巨大的爆炸聲,馬匹又是接二連三地摔到,兩座小丘之間的道路,幾乎被完全堵死。
從馬上墜地的女真士兵,又遭到燧發槍的不斷射擊。
人馬的屍體交織在一起,那些沒有死透的女真士兵,因為身體被壓住,動彈不得,只有喉嚨里發出各種各樣的叫喊聲。
明軍士兵面無表情,他們只是重複著相同的動作:裝彈、瞄準、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