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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施政第一刀

  魏忠賢回到魏府後,獨自陷入沉思。


  這朱由檢,為什麼弄出這麼大的動作?難道他要效法成祖,北伐建奴?


  朱由檢如果北伐,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弊?

  如果朱由檢北伐獲勝,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嗎?又有什麼不利的地方?如果朱由檢北伐失利呢?

  想破腦袋,魏忠賢還是拿不定主意,他根本無法判斷朱由檢會不會北伐,更無法預知北伐的結果。


  但有一點,魏忠賢逐漸確定,那就是朱由檢和他的哥哥朱由校一樣,不喜歡處理政務。


  魏忠賢將朱由檢和朱由校做了比較。


  他們都喜歡太妃,張嫣派宮女深夜進入乾清宮,朱由檢也在天黑之後,派過太監去見張嫣,如果說他們這種暗通款曲,一點私情都沒有,打死魏忠賢他也不信,只不過朱由檢剛剛登基,他們暫時還畏懼人言而已。


  魏忠賢是太監,他對太妃沒有興趣,朱由檢如果喜歡太妃,他甚至可以幫助朱由檢達成心愿,順便讓太妃將朱由檢禁錮在宮內。


  魏忠賢感覺到,朱由檢和朱由校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朱由校不理政務,是把精力放在木器製作上,而朱由檢不喜歡政務,是將精力放在軍事上。


  朱由檢喜歡軍事,對他也不是壞事,朱由檢在軍事上折騰,就像朱由校折騰木器一樣,必然將政務放在一邊。


  朱由檢對政務不感興趣,才是魏忠賢的興趣所在,朱由檢不理政務,必然將政務推給他處理,他掌握了政務的處置權,也就掌握了朝堂的管理權。


  魏忠賢覺得應該支持朱由檢任性下去,朱由檢越任性,他的權力就越大。


  但魏忠賢很快就遇到惱神的事。


  十月一日,是朝會的日子。


  吏部主事甄有道當庭彈劾魏忠賢,說他引誘先帝西苑泛舟,致使先帝落水,受了風寒,過早殯天。


  站在朱由檢身邊正眯著眼睛養神的魏忠賢,頓時大恐,他一捋長袖,就要向朱由檢下跪。


  朱由檢一揮手,阻止了魏忠賢。在朝堂之上,沒有皇帝的授意,你一個太監,誰給的你發言權?

  魏忠賢不能為自己辯白,內閣次輔施鳳來立即出言相駁:「陛下,先帝久居內宮,身心疲憊,魏公公是內臣,只是陪先帝散散心。西苑乃皇家封地,先帝泛舟,有何不可?落水只是意外。」


  「意外?」甄有道大聲呵斥:「難道魏閹延遲給先帝發喪,也是意外?」


  東林黨和閹黨,再次對決朝堂,爭論的中心也變成魏忠賢「貪贓枉法,私相授官」。


  魏忠賢急得涕淚俱下,但他是內臣,朝堂之上沒有皇帝的允許,不能參與朝政,更不能為自己辯白。


  大明的朝堂,成了兩幫文人相互叫罵的菜市場。


  朱由檢估計這樣爭吵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得咳嗽兩聲,將吵架的雙方暫時壓下:「眾愛卿,忠賢是否有貪贓枉法之舉,朕朝會之後,自會嚴查,今日的朝會,就不要再議論此事了。」


  「陛下,」王永光拜倒在地,好不容易有了搬倒魏忠賢的機會,他豈肯輕易放過?「魏閹貪贓,證據確鑿,陛下新登君位,正該整頓朝綱,恢復大統。」


  「王愛卿。」朱由檢沉聲道:「是否說朕包庇忠賢?」


  「臣不敢!」王永光被朱由檢點名,嚇得一哆嗦,乾脆跪在地上不起來。


  「朕知道各位都是忠臣,都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但凡事不可急躁,應該以事實為依據,此事擇日再議。」朱由檢轉向魏忠賢:「忠賢,散朝。」


  「散——朝!」呆愣的魏忠賢好像大了鴨血,公鴨嗓子立即蓋過了群臣的議論。


  朱由檢剛回到乾清宮,魏忠賢的後腳就跟了過來。


  「陛下,老奴冤枉呀!他們見老奴忠心伺候陛下,心生嫉妒,故意污衊老奴。老奴就一太監,哪能管得了朝堂的事……」魏忠賢的眼淚已經將地上的浮土浸透,鼻涕拖得老長,正好連到這些潮濕的浮土上。


  朱由檢沉默不語,也不讓魏忠賢起來。


  魏忠賢覺得不對,他趁擦眼淚的時機,目光從指縫中瞟了朱由檢一眼,發現朱由檢正捧著茶杯,自顧喝茶。


  「陛下?」


  「忠賢,起來吧!不用傷心!」朱由檢終於移目魏忠賢:「忠賢人在高位,又是朕的貼身內侍,難免遭人嫉妒——但忠賢忠於先帝,忠於朕,難道手下之人,就沒有一兩個害群之馬?他們貪贓枉法,一樣敗壞忠賢的名聲。」


  「陛下?」魏忠賢發現,他的眼淚白流了,難道自己的演技不夠成熟?


  「忠賢不用擔心,有朕在,他們誰也動不了你。」朱由檢拍拍魏忠賢的臂膀:「但忠賢也要約束下面的人,別讓他們壞了忠賢的名聲。」


  魏忠賢回到府中,立即召見魏良卿、黃立極、施鳳來、塗文輔。


  房間內氣氛凝重,誰也不敢輕易發言。


  「新皇不受眼淚,不愛女人,你們說說,咱家怎麼辦?」魏忠賢打破了這靜室的沉重。


  但只是短暫的一瞬,很快,室內又恢復了凝重,不知道誰粗重的呼吸聲,彌散在整個屋子。


  「你們都是咱家的親信,不要有所忌諱,有什麼就說什麼。」魏忠賢聲音柔和起來,嗓子也不像以前那樣尖利可怕了。


  等了好久,還是無人說話,魏良卿只好站出來:「叔叔,要不將顧秉謙這老東西交出去,上次他就不同意叔叔……」


  魏忠賢狠狠瞪了魏良卿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頭:「顧大人年事太高,又已經致士,還是讓他安度晚年吧!」


  塗文輔想起一向對自己毫不買賬的田爾耕:「九千歲,錦衣衛田大人前段時間抓了許多東林黨人,其中不少就死在他的煉獄,要不……」


  「文輔,」魏忠賢緩緩搖頭,「田爾耕只是小小的指揮使,級別太低,東林黨人不會滿意,皇帝陛下也不會滿意。」


  「那就崔呈秀?」魏良卿試探著,這是他最痛恨的人,上次就是他不肯起事,斷了自己的皇帝夢。


  「崔呈秀?」魏忠賢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你們看,怎麼樣?」


  誰也沒有說話,四個腦袋都是上下晃動。


  魏家內堂,五人一致通過。


  十月八日,戶部主事楊維垣上疏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毫無益於廠臣,而且為廠臣累,蓋廠臣不貪錢而呈秀貪,廠臣為國為民,而呈秀惟知特權納賄。」


  魏忠賢拿著楊維垣的奏章,直奔乾清宮,「陛下,有戶部主事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奏章在此。」


  「奧?彈劾崔呈秀?」朱由檢暗自高興,他從魏忠賢的手中接過奏章,「忠賢,你做得很對,以後有彈劾的奏章,無論彈劾的人和被彈的人是誰,立即送來見朕。」


  「是,陛下。」魏忠賢答應著,卻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朱由檢攤開楊維垣的奏章,瀏覽一遍,隨手扔在方桌上,「忠賢,呈秀是不是像奏章上說的那樣?」


  「陛下,老奴也不太清楚。」魏忠賢吱吱唔唔,不知道朱由檢是什麼意思。


  「奧,那先放這兒,此事以後再議吧!」朱由檢雲淡風輕,面上沒什麼表情。


  「是,陛下。」魏忠賢和朱由檢正式打交道的時間不長,不知道朱由檢「以後再議」是什麼意思。如果朱由檢包庇崔呈秀,那應該是留中不發,如果朱由檢要拿崔呈秀開刀,那應該是讓人去查證據。


  魏忠賢揣摩著,怎麼才能刺探朱由檢的真實意思?

  「忠賢,朕改組軍隊,建立新軍,朝堂內外有何反應?」朱由檢卻是轉換了話題。


  魏忠賢心頭一喜,難怪朱由檢對奏章的事不大上心,他的心思還在軍隊上。他躬身俯首:「陛下是人君,如何改組軍隊,那是陛下的事,與他人什麼相干?若是有人臣不盡本分,冒犯陛下虎威,老奴當為陛下分憂。」


  「分憂?忠賢是內臣,如何替朕分憂?」


  「陛下,朝中重臣,在位日久,難道就沒有一兩件瑕疵之事?若是讓老奴查得實據,先行釜底抽薪,迫他致士,難道他還能說三道四不成?」魏忠賢一面說,一面觀測朱由檢的臉色。


  「哈哈,」朱由檢大樂,「忠賢真是朕的臂膀,有忠賢在,朕無憂矣!」


  十月十三日,楊維垣再次上疏,彈劾崔呈秀「貪#淫橫肆」,並且列舉了大量的罪證。


  魏忠賢將楊維垣的奏章捧給朱由檢時,朱由檢勃然大怒:「崔呈秀如此貪贓枉法,辜負聖恩,敗壞忠賢賢名,真是罪不可恕。幸有楊卿忠貞,能搜集如此巨細的罪證,也省得錦衣衛奔波。」


  朱由檢見魏忠賢還在發愣,隨即大手一揮,「忠賢,傳旨,革去崔呈秀一切職務,令他回鄉守制。」


  崔呈秀被革職,在朝堂內外掀起軒然大波,各種猜測紛紜而至。


  楊維垣自倚彈劾有功,心中大喜,隨時等候朱由檢召見,魏忠賢丟車保帥,心中稍安。


  最高興的還是東林黨人。


  閹黨重臣被貶,是天啟朝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他們感覺到了朱由檢和朱由校不一樣的地方,對閹黨態度的不一樣,雷厲風行的手段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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