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們給我滾!
沒想大夫人會這麼主動,我挺奇怪的。
但秦漪默默地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示意大夫人可以動手了。大夫人一搖一晃地走到人皮鼔的面前,將身子蹲下,手指輕柔地滑過鼓面,如滑過女兒嬌嫩、柔滑的肌膚……
縱有眼淚從她的面頰滑落,大夫人還是面不改色,輕輕搖頭。她顫顫巍巍地將打火機從口袋裡摸了出來,猶豫著把人皮鼔點燃,一同點燃的,還有鼔里陸舒窈的骨灰。
點燃之後,她再是憋不住,身子軟軟地跪在地上,嚎啕慟哭!
我用手拉了拉秦漪的衣袖,小聲地問。「那個,接下來怎麼辦?你想過要怎麼善後嗎?還有一把火燒了,陸舒窈就能如願以償去地府報道投胎了嗎?」
不怪我這麼多問題,都快變成十萬個為什麼了。實在是情況複雜,我又摸不著北,才想問秦漪幫忙,讓他替我拿主意。
可我犯了個非常明顯的錯誤,我顯然錯估了秦漪的耐心。他用手掏了掏耳朵,甚是不屑地說,「我沒想怎麼善後,而且陸舒窈能否去地府,這事情也不歸我管。反正只要她不再拿你做祭品,就是把天捅出了窟窿,我也不想管。」
他說完雙手叉腰,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雖然他言語中透著一種我特別重要的意思,但我聽了不為所動,並不打算給秦漪說謝謝。只把手拽成了拳頭,恨得咬牙切齒。他就不能稍稍嚴肅些嗎?事先想想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大夫人看著鼔一點點地燒著,陸舒窈的亡魂竟從裡面飄了出來。大抵因為死後被人剝皮,亡魂竟然千瘡百孔,渾身都是血,染得面目全非。它猶豫著捧起已經燒焦的鼔皮,套在自己的身上……
大夫人怔愣地看著陸舒窈,她是她的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最寵愛的心肝寶貝。她當然可以一眼認出陸舒窈,但又遲遲不敢煜她相認。
陸舒窈裹緊鼔皮,竟然裂開嘴沖大夫人笑。「不疼了。不疼了。」
…………
大夫人的淚,更是肆無忌憚地傾瀉而出。陸舒窈穿好鼓皮之後,身子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舒窈!」大夫人痛徹心扉地叫著陸舒窈的名字,只她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去到,那個她早該去的地方了……
大夫人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衝到我們面前,沒敢動手,不過言辭激烈,「走!你們都給我走!我們陸家不歡迎你們!請你立刻馬上地走!」
她催促我們離開,眼睛渙散無神,如得了失心瘋一般,只知道來回念叨兩句話。「你們走!給我走!我恨你們,是你們毀了舒窈!」
我的暴脾氣瞬間就上來了,哪是我們毀了舒窈,陸舒窈在我們來之前,已經被陸家的人毀掉了……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都改不了。這個鍋,我們可不背。
我欲爭辯,不過被秦漪攔住,語氣輕鬆。「行吧,反正這地方呆著也一點意思都沒有。覃清你去叫樂意起床,我和謠謠收拾東西,今晚就走。」
「哎,憑什麼?」我一臉懵逼,秦漪不是很有個性嗎?憑什麼大夫人讓我們捲鋪蓋走人,我們就捲鋪蓋走人?
「就是,你憑什麼讓我叫樂意起床,你和她收拾東西?不能你叫他起床,我和樂謠收拾東西?」雖然都表達了對秦漪安排的不滿,但我和覃清的重點,竟然截然不同……
我的問題,秦漪壓根不想搭理。至於覃清的問題,他一把將我拽了過來,人到了他的懷裡,手自動停在我的肩上,優哉游哉地說,「我和謠謠是天上的一對,地下的一雙,做什麼事情都得膩味地呆在一起,現在一起整理行李,你有意見?有意見,也保留。」
我弱弱地看了秦漪一眼,他到底臉皮有多厚,才能說出什麼天造地設那樣的混賬話。就我這樣的,如果真是一對,那估計天老爺它離瞎不遠了!可我又慫逼,不敢反駁,只能可憐巴巴地望著覃清,盼望她能幫忙說句公道話。
也不用說其他,就一句我和秦漪不配就好。
哪知我也看錯了覃清,她擺了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讓我叫樂意起床是吧,我現在就去,等會門口集合。」
她這麼說,也是這麼做,走得特別決絕、乾脆。
索性秦漪只是想單純和我一起收拾行李,並沒有趁機對我動手動腳。我在心裡默默吐槽,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我們收拾完行李出來,在正門口匯合,大夫人和一眾下人也在,上了年紀的管家一臉狐疑地問大夫人,「他們這番到府上,就是我們的客人,哪有大半夜就往外攆人的道理?而且周圍就我們這一家,這時上路不安全吧?」
他說得小心,也不想得罪大夫人,只能把陸德川搬了出來。「老爺生前說,要好好招待這幾位貴客,我們現在卻往外面趕人,真……真不合適。」
「你們在胡說什麼?」大夫人非常激動,卻有些語無倫次,「他們哪是府上的客人,他們就是府上的瘟神。不然為什麼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府上雞犬不寧,人命一樁接著一樁。他們哪是客人,他們就是登門拜訪的黑白無常!」
大夫人把我們掃地出門,我姑且可以忍了。但扣一頂黑白無常的帽子,我真受不起。
東廂房的火已經被撲滅,一身狼藉的陸淳從里走了出來,或者應該稱呼他為陸德川更準確些,他被大火燒壞了半張臉,猙獰極了,身上和手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以前的陸淳是個傻子,就算收拾得乾乾淨淨,也改不了流口水說話結巴的毛病,可現在他雖然一身是灰,但一雙眼睛矍鑠有神,自帶殺氣。府里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意識到原來那個痴傻的少爺,似乎變了模樣。
尤其是大夫人,她用探究的目光把男人打量了翻,冷冽地訕笑,「所以,你又得逞了?」
這話別人聽不懂,只我一下聽出來了。大夫人說的應該是,陸德川終於得償所願,要到了副年輕力壯的身體,夙願得償……
等等,為什麼她要用「又」?
「火勢如何?」秦漪慢慢將身子轉了過來,稍稍打量了陸德川一眼。陸德川面露難色,老老實實地交代,「火勢很嚴重,齊夢和陸德淼都燒死在了火海里,只有我勉強逃了出來。那女人一定瘋了,竟然放火燒屋。」
他罵罵咧咧地說完,但府上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首先他用得是陸淳的身子,這幅痴傻的身子還是第一次說出完整的話來。但齊夢不是那女人,而是他的親生母親。
其次府上人都知道齊夢對陸淳特別寵愛,沒道理在他在場的時候放火燒屋。
所以剛才的話,非常奇怪。
「或許齊夢想和老爺殉情吧。」大夫人幫忙說了句話,雖然稍稍有些不合情理,僕人也是將信將疑。
不過那麼混賬的理由卻足以說服秦漪,他別有用心地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再一語雙關地提醒說,「不過你既然還活著,那就請你好好地活著,別辜負了之前的各種用心。」他一字一頓,唇瓣微啟。陸德川的表情非常難看,已經不想和我們繼續聊了,催促說到。「你們可以走了,有多遠,走多遠。」
也罷。
秦漪帶著我們瀟洒地離開,算陸德川還有那麼一丟丟良心,竟然從府上找了輛拖拉機出來,讓我們開車離開。小叔之前鼓搗過這個玩意,自告奮勇地做了司機。
不過在路上特別不爽地埋怨,說自己之前見過不少大脾氣的主,但從來沒見過陸家這樣的,竟然直接讓他捲鋪蓋走人。他說幸好爺爺不知道,不然會因為他丟盡了樂家的顏面,而把他的腿打斷!
雖然這樣的場面我喜聞樂見,但想到自己也在其中,瞬間就慫了。
不過還可以開秦漪的玩笑,「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被掃地出門,來發表一下想法吧?」我一邊說,一邊還好死不死地把手伸了過去,虛空握著,假裝自己握著話筒,要採訪他。
覃清默默地嘆了口氣,用緬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對我這種作死一般的行為,她表示深切的同情,估計我等會有且只能狗帶了。
「不,這是第二次。」秦漪竟然認認真真地回答我說,眼睛瞪大如銅鈴,因為在我的想象之外,說話結結巴巴。「所以……所以第一次是?」
他表情瞬間陰沉得厲害,彷彿一腳踏入雷區。直接捉了我的手,一把將我拽入懷裡,緊緊抱住。
「謠謠,你真想知道?」
我被他抱在懷裡,腦袋直接當機,沒法思考,只能懵逼地點頭,嗯了一聲。
然後……
他吻了我,霸道、強硬、突然……
這些情緒,我都能鮮明深刻地感覺到。除此之外,他……他似乎在逃避剛才的問題,不想說第一次被掃地出門的事情。
他,很介意。
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