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池塘里的屍體
"事情我我沒決定權,你得問我叔叔。"我和昨天一樣,把問題拋給小叔,讓他幫我搞定。
盼望著事情能如昨天一樣,不了了之,但陸德淼特別認真地盯著我看,眼睛冷如寒鐵。「好,我知道了。」
他說。
我準備離開,陸德淼再次叫住我,眼神堅定,「我聽人說起,那副侄女圖面部輪廓已經被蟲蛀得七零八落,修復就得儘快。書畫修復,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揭,先揭命紙,命紙緊挨畫芯且特別薄,一旦揭到畫芯將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必須手指輕搓慢捻,及其小心地揭下。這只是其中一步,尋常修補師也可做到,只往往需要一兩個月,我,三天便可。」
我眨了眨眼睛,陸德淼他在說什麼,怎麼突然給我拽起了專業?而且說得一套一套,似乎用這威脅我,讓我一定務必讓他來修補仕女圖。
我不懂,這事情既麻煩又撈不到好處,陸德淼他唯利是圖,為什麼偏偏對這事情如此上心?
我著急離開,事情既然想不出究竟,只連忙敷衍說,「好的,我記下了,我會連帶,把您剛才說的話,統統轉述給小叔聽的。」說完,我趕忙轉身離開。
「等等。」陸德淼叫住我。
你妹,他是不讓人走了……
我稍稍咬唇,他不讓我走,那我沒法,只能稍稍diss他下了。不然我這一直好脾氣地忍著,他都要騎到我頭上了!「等等就等等,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問你。三夫人的死,你怎麼看?」
我很乾脆,也沒轉彎,乾脆把這問題非常尖銳地拋了出來。我看到,陸德淼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沉著一張臉,帶著殺氣地,將我從上到下,看了遍。
禍從口出,但我不後悔。
「我能怎麼看?」陸德淼反問我,冷冷地笑了笑,「那個女人……」
「你愛過她嗎?」我定定看向陸德淼,突然替三夫人覺得不值得,這個問題,我必須問!
陸德淼如實回答,「愛過,我自然愛她,可是那個女人……算了,我不提她,上吊死了也好,我吧,也落了清凈,不再想她。」他轉過身,竟然很痛苦,背影很落寞?
把我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這樣的人,沒有被活活打死,堅挺地活到現在,也……也挺不容易的。
克制住要反手給他一個耳光的衝動,我氣哼哼地出了院子,繼續朝前走。陸德淼在後面叫住我,似乎還有話說。但我和他沒共同語言,我當什麼都沒聽到,腳下生風,走得飛快。
我竟然走到了西耳房,就昨天三夫人上吊走的院子外。
這裡本就冷清,平日里就堆放些雜物,或者騰一兩間出來,給府上的下人居住。出了命案之後,就更冷清了。三夫人的屍體已經被帶走,我覺得詭異不敢進去,就在外面遊盪了會。
穿過庭院……
池塘里的錦鯉魚仍舊歡騰,激動得躍出水面,似乎比昨晚更激動,更活潑。我往橋下看了眼,突然受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麼了?」身後竟然響起秦漪的聲音,慌忙捉了他的褲腿,我雙腿發軟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地一邊看著池塘,一邊戰戰兢兢地補充。「底下,底下死人了……」
池塘附近有一具屍體。雖然浮腫得男女莫辨,但我很清楚,自己沒看錯,那……那就是一具屍體。
秦漪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在看到屍體的時候,他眉頭一皺。
然後,他將我打橫抱起,快步往前走。
「你……你做什麼?」我懵圈,因為他舉動太突然,我完全沒想過他直接抱我就走……走出好遠,秦漪放我下來,稍稍一頓,「不做什麼,只是你沒必要呆在那裡,那具屍體,陸家的人,自己會發現,不用你大驚小怪。」
我很想反駁,奈何秦漪說得也有道理,而且昨天我已經答應他,會把自己從陸府各種事情中摘出來……
所以……
他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好。
秦漪帶著我,朝前廳走去。我低頭不語,卻在回想剛才的場景。倒在鯉魚池裡的,穿著僕人的衣服,倒在池塘邊,身子的一半在池塘邊上,另外一半卻浸泡在水裡,半張臉被水浸泡得腫脹不堪,另外的半張,竟然被池塘里的魚啃得不成模樣,露出森森白骨!那些本來象徵吉祥如意的錦鯉,卻在這時變成了會咬人的凶獸,吃人肉喝人血!
那也不是一般的池塘,我回想著,似乎想到了地府三途川的場景……
那水池裡,藏著各種各樣的魑魅魍魎!
「樂謠!」秦漪叫我,用手搖晃著我的身子,把我從虛幻的恐怖中拉回現實。見我終於回神過來,瞳孔不再渙散,他稍稍鬆了口氣,把懸在半空的擔心,回落了些。
「我沒事,我們進去吧。」屍體早晚會被陸府人發現,屆時陸家上下,又將掀起新一輪的血雨腥風。這座不知道從什麼朝代便以修好的古宅,正在經歷著它不曾想過的變革。
我們進了靈堂,裡面氣氛既詭異又凝重,我猶豫地踏了進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把我包圍。小叔一個人在陸德川的靈柩前忙碌,一會看看裝飯的罐子,一會出去看看燃著的青香,忙得腳不沾地。只這些活,應該陸家人來,哪用小叔插手?
陸家人都非常沉默地站在一旁,二夫人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著,哭得心顫,幾乎要昏過去了。她的周遭站著一大群人,都面色沉寂,若有所思,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了?」我挪步湊到小叔跟前,壓低聲音問他。
小叔沖我搖頭,大概覺得議論這事不合適,聲音壓得低低的。「陸德川死了,他唯一的孫子,在回來的路上,突然心臟病犯了,搶救無效,剛死在了醫院。消息傳回來,二夫人便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了現在。說來她也可憐,剛死了丈夫,現在又沒了孫子。而且那是陸家最後的血脈,他們陸家,這算絕後了。」
小叔說得感慨,我聽完之後,更是一陣唏噓。
二夫人哭得昏了過去,齊夢趕忙招呼大家把她抬了下去,忙得手忙腳亂,大夫人默默地在一旁看著,陰沉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末了,等人群散去,她感慨了句,說這就是命。
被他們這麼一鬧,我都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過了好一會才想起,稍稍拍了拍腦門,我陪著小心問小叔。「那個,陸德淼說他能修仕女圖,還說離了陸家的技藝,這幅畫就毀了,沒人能修好,你……你說我要不要讓他試試?」
「他?」小叔覺得自己聽茬了,神情和我昨天聽說陸德淼會揭畫時神情差不多,「我看還是算了,修不好畫,老館長最多唏噓感慨一陣,覺得失望,但倘若畫毀了的話,他嗜畫如命,能直接一刀,把我殺了!」
小叔吐槽完,非常不厚道地再補充了句。「他做人都不地道,怎麼可能會揭畫?」
雖然這兩件事情沒什麼關聯性,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就想給小叔點贊,他,說得對!
大夫人聽到我們說話的內容,緩緩走了過來,「你們是在說揭畫吧?那他的確會,而且非常精通,倘若需要,倒是可以讓他試試。但你們堅持,就當我沒說過。」
說完,她尋了一地方坐下,如老僧入定般閉目養神,神情怡然,彷彿周遭一切與她,再無任何瓜葛。
我和小叔懵了,只能相顧無言地看了眼。
「今天,第三天了?」小叔突然這一問,問得我一臉懵逼,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他又繼續往下補充說,「七天一過,就是這府人跪下求我,我都非走不可。」
「是,是,是。」我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呆,小叔一說,我們瞬間達成共識。「說走就走,他們就是十八抬的轎子請我回去,我都不上。」
「噗嗤。」秦漪突然一聲笑出,我懵逼看了他眼,他有意見?
「你兩,真慫。」他,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