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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自食惡果

  把她自己都嚇一跳,但那個想法不受約束地開始膨脹,膨脹得擠破了她的高傲,壓碎了她的自尊,等她發現自己被它嚇得手腳冰涼時,她還是伸手推開了那扇黑漆門。


  這院子里住的正是平日里幫衛國公孫立言煉丹藥的道士,院中亮著燈,顯是還沒睡,她敲了敲房門,道童開門時見到一張芙蓉美面,愣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去叫他師傅。


  孫步玥知道這道士和她父親成日里在倒騰什麼葯,不過是讓男子精壯的污穢,她一向很不屑,但是今晚,她決定跟著污穢一次。不然怎麼辦呢?高傲也高傲過了,放低姿態也放低過了,他還是不喜歡自己。


  再耗下去,紅顏一朝彈指老,她等不起了。污穢又怎麼樣?如果不能嫁給他,自己的青春華年就都白等了!


  她向道士討葯,吞吐了半日,紅霞滿面。這道士也是混跡紅塵幾十載的人,初見大小姐問他要這種葯時,驚了驚,不過很快恢復平靜,朱門綺戶看著富貴風光,實則內里不比外頭乾淨多少,當下給了她一小瓶,告訴她男子服下一刻鐘就能見效。


  孫步玥揣著藥瓶出了院門,回扶搖院的路上發現丫鬟還在原地等她。把丫鬟召到僻靜處,她吩咐道:「你去廚房,找婆子要一碗我父親每晚會喝的湯,把這個倒進去。」她捏了捏藥瓶,「再把湯送到老太太那兒的西廂房,就和世孫說是姜姑娘讓人送來的,他一定會喝。你看著他喝下,就立刻出來叫我,明白了?」


  丫鬟看著自家大小姐泛紅的鳳眼灼灼地望著自己,透著幾分詭異,心裡猶疑,但也只能點頭,接過藥瓶后就跑回扶搖院。


  孫步玥把事情交待完,長吁了口氣,冷風拂面,額頭上冰涼涼的,才發現自己出了不少汗。一想到待會要做的事,雙頰又滾燙起來,一張鵝蛋臉在翻湧的心緒下變成冰火兩重天。


  等她走遠了,暗處的太子就閃了出來,雖然隻言片語,但他已經明白了大概。這些把戲他在宮裡見得還少?下藥也只能算最拙劣的一種,沒想到這位孫大小姐是繡花枕頭一草包,空有美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喜歡蠢人,只有蠢人才好任他拿捏在手裡。


  陸玉武在熱氣瀰漫的木桶中閉目沉思,最後一頭沒入水中,直到胸中憋著的那口氣快要炸裂開,想把孫懷蔚吊起來打的衝動沒那麼強烈了,才猛地從水中出來。


  穿好衣服出來時,丫鬟說有人要見自己,門開處走進一個高大的身影,身披玄色綉金龍紋,眉目挺拔中罩著一股陰騭之氣。


  「十六皇叔。」他拱手行禮,隨即想起承鈺說的那些事,又改口道:「太子殿下。」


  太子抬抬手,直言來意:「孤應孫大人的邀,在國公府住一晚,不想聽說世侄在此,特來請世侄一敘。」


  陸玉武輕輕蹙了蹙眉,平日與這位皇叔並不相投,也只宮中家宴時打個照面,邀自己敘舊,他們有舊可敘嗎?心中犯疑,面上先應承下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兩人便往梨仙院去,走到一半他忽聽太子說有一物落在路上了,要親自回去尋找,讓他先到梨仙院等。他心裡更是狐疑,沉眉應了,一面開始警惕起來,處處留意。


  沒想到並沒發現什麼蹊蹺,他到梨仙院后就有丫鬟倒了茶水過來,是釅釅的濃茶,本來他打算好好睡一覺的,喝完睡意全無,腦子比白日還清醒。他坐在紅木圓桌旁枯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太子回來,決定起身去尋。


  這衛國公府他大抵還是熟悉的,從梨仙院一路走去,經過一個寶瓶門,門內燭火輝煌,照著深牆璃瓦,陸玉武下意識地停了腳步,問領路的丫鬟這是哪個院子。


  丫鬟回說是扶搖院,他沉吟了會兒,讓丫鬟在院外等他,便徑直走入院中。


  一刻鐘后丫鬟見他出來,似乎手很疼的樣子,連甩了兩甩,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有些發紅,成了枚血玉。


  「走吧。」他開懷一笑,似乎做了什麼大快人心的事。


  直到回了凝輝院也沒再見到太子,陸玉武心裡越發起疑,總覺得哪裡不對。廡廊下靜悄悄一片,西廂房門扉緊閉,他推門進去,剛好見一個婀娜女子拿著火折點亮了盞松油燈。


  燭光登時把堂屋照亮,女子聽到開門聲驚慌轉身,芙蓉麵粉霞爛漫,慌張神色也掩不住雨露滋潤后的嫵媚明動。


  陸玉武這才看清人是孫步玥,她鬢髮散亂,只穿了身胭脂紅薄緞裡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步玥表妹?你怎麼在這兒?」他皺眉問道,見她用手掩住了嘴,神情五味雜陳,又是震驚又是驚駭,一雙鳳眼瞪得圓溜溜地望著自己。


  「你……你怎麼從外面進來了,你不是……」孫步玥語無倫次,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指指他,又指指床。架子床垂下鵝黃色的帳幔,隱隱看得出錦被隆起一團,是有人在裡面。


  陸玉武不得其解,在她驚惶的目光下走近那張床,撥開幔子發現裡面睡了個男子,正是太子殿下。燭光隨簾幔的縫隙瀉進來,太子用手擋住眼睛,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殿下!」雖然吃驚不小,他還是連忙放下簾幔,拱手行了禮,簾幔裡面的人「嗯」了一聲,又被孫步玥搶上前來一把揭開了幔子。


  驚恐地望著床上的男子,她的聲音既細且尖,透著絲絲絕望,「你,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她明明是進的武表哥的廂房,床上怎麼出現了另一個男子,武表哥卻從外面進來,難道剛才……剛才和自己的人……是他!孫步玥紅唇微張,兩排皓齒抑制不住地打顫,花兒一樣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來,擰成一團。


  她進屋前燈就被人吹熄了,黑沉沉的一片,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輪廓摟住了自己。她還以為是她的武表哥,原來都錯了,都錯了!剛才把她tuo光了抱到床上,像只老饕一般吞咽自己的人不是武表哥!他進來的時候那麼疼,身子像要被嘶裂一般,她因為想著這是她的武表哥,才咬牙忍了下來。現在卻告訴她人弄錯了!

  「不!」孫步玥哀嚎一聲,崩潰地大哭起來,「這不是真的,明明是武表哥!」


  太子從床上掀被坐起來,望著架子床邊蹲著身子抱膝哭泣的女子,歪了歪嘴角,道:「你哭什麼?孤是太子,還怕委屈了你不成。木已成舟,哭也沒有用了。」他下床時把錦被掀起,孫步玥淚眼朦朧中看到鵝黃褥子下的那灘殷紅,觸目驚心。


  「孤很喜歡你。」他的確很滿意,剛才好一頓饜足。身下的人素體芬芳,玲瓏有致,那兩個鼓彭彭香軟的桃子就讓他啃了好一陣,冰肌玉骨正好消瀉他滾燙的yu火。又聽她顫聲柔氣,到最後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只是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精力實在不夠了。


  太子穿好衣服,玄色披風纏身,孫步玥朦朧淚眼,這時才看清披風上金線織就的四爪龍紋。


  「你那丫鬟被我一枚玉佩打發了,催情的湯我沒喝,有你就足夠了。」他俯下身在孫步玥臉上輕咬了一口。


  孫步玥神情獃滯,朱唇微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原來他是太子殿下。可是太子又怎麼樣呢?她只想要她的武表哥,那個讓她想了整個少女時期的人,如今不能嫁給他了,現實當著她的面把錦緞流輝的思慕年華撕了個粉碎,剩下被褥上的那灘血跡,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她抬眼看陸玉武,少年眸光清冷,面色冷淡,不再看她一眼。他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也猜到了孫步玥原本的心思,此刻只覺得背脊寒浸浸的發涼,簡直不敢去想若是太子沒來會有什麼後果。這女子的心思何其深沉!

  他抬腳要走,孫步玥撲上來一把抱住了他的鞋子,那是一雙綉著仙鶴的雲紋靴,雪白的翅膀殷紅的尾,紅白分明,不知是不是哭多了,她看在眼裡,覺得有些刺痛。


  「武表哥,不是這樣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再流淚眼睛已經開始腫痛,她只剩下嚎啕。陸玉武幾次想拔腳都被她死死抱住,最後嘆了口氣,道:「步玥表妹,你若是再鬧,一會兒巡夜的婆子就該被你招來了。」


  一語成讖,他剛說完,孫步玥放了手,就有提著燈籠的婆子趕過來,幾個人見了眼前景象,粗聲大氣的還沒張揚,就有正房的人跑來問出了什麼事。


  老太太一向睡得淺,一點動靜就驚醒了,孫步玥看到人越聚越多的門廊,凝輝院一排房屋的燈一一亮了起來,雙腿一軟,知道這下是徹底瞞不住了。


  承鈺被外面的動靜驚動時,睡眼朦朧,問平彤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平彤說還沒到丑時,又低聲道:「姑娘,外邊出事了,是大小姐,老太太在那邊處置呢,二太太也趕過來了。」


  她漸漸清醒,蹙了蹙眉,想著大半夜的,孫步玥又鬧的哪一出。撐著起床裹了件厚披風,到堂屋時發現燈明如白晝,上下首的太師椅上早坐滿了人,孫步玥釵發凌亂,胡亂穿了衣服跪在地上。


  「這是出了什麼事?」正疑惑,門外走進來個人,承鈺側頭看去,嚇了好一跳。


  孫懷蔚穿著身石青色凈面錦緞長袍,身姿如竹,清瘦削長,只是一張臉鼻青眼紅,鬢髮凌散,明顯是被人打了。


  承鈺低呼了一聲,他身邊不是有個錦衣衛的百戶蔣大人嗎?怎麼還會被人打。看到他青紫色的眼眶,她不由想起那年冬天他被孫懷薪打了的模樣,忽然覺得很心疼。


  孫懷蔚當然發現她驚訝的目光,慌忙用手掩了掩一側臉,皺著眉看向另一邊,發現坐在下首太師椅上的陸玉武也在看他,兩人對視了一眼,陸玉武的目光迅速移開,嘴角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雙手摩挲很不自在的樣子。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半個時辰前,他讓蔣馭到凝輝院來悄悄帶走承鈺,等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還以為是蔣馭回來了,剛一轉身就迎來一個硬邦邦的拳頭,登時把他打趴在地,來不及抬頭看,拳頭又是疾風驟雨一般打下來,他想開口說話,又被人提起來一錘擊在面門上,差點沒咬了舌頭。


  半夜被偷襲的孫大人很是狼狽,等他撐著從地上爬起來時,人已經翻窗出去了。


  他早猜到是陸玉武乾的,這等的好身手連蔣馭也不及分毫,況且他在被打得暈頭轉向時分明看到了他掛在腰間的一枚瑪瑙石腰佩。孫懷蔚也沒打算跟他計較,但可氣的是現在兩人相見,他臉上竟還掛著几絲得意,絲毫沒有掩飾,一會兒那雙桃花眼又望回來,似乎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孫懷蔚深吸了口氣,鎮定下來。之前丫鬟在為他上藥時,蔣馭就回來了,但是沒有帶回承鈺,他正要問,蔣馭就附耳說他在經過西廂房時,聽到裡面動靜不對,似乎有男女交gou的聲音,可是有誰能在西廂房做那等事?他當即就趕回來稟報。


  孫懷蔚聽了也是一怔,隨即想到陸玉武才在這兒把自己打了一頓,房裡的人不可能是他。男子暫且不論,那女子又是誰?想到這兒,他太陽穴突突跳起來,葯也顧不上抹了,起身走出門外,往凝輝院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腦子一片空白,因為他什麼都不敢想,不敢想蔣馭剛才說的,不敢想西廂房的女子是誰,快走到時,就遇上那邊過來的丫鬟,火急火燎的,正好是要去扶搖院請他。


  丫鬟口齒不伶俐,但他大致聽懂了,吃驚之餘卻覺得鬆了口氣,原來是孫步玥。


  「祖母。」他向老太太行了禮,老太太「嗯」一聲算是聽到了。自她生病以來,就沒再見過這個庶孫,但今晚事出緊急,他如今算是孫家的當家人,不得不讓他來一趟。況且她聽說另一個當事人是太子殿下,那位殿下在被發現時便雲淡風輕地走了,事不關己的模樣,丫鬟們看了他衣裳的紋飾,知道他的身份,都不敢攔,陸玉武問了一句,他只說「孤要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孫懷蔚還想問清情況,就被老太太派去問太子殿下的意思。


  畢竟太子殿下是應他的邀留宿國公府的,當下他只好應喏往梨仙院去。


  庶孫走後,老太太開始問孫步玥話。孫步玥埋著頭跪在地上,卻怎麼也不做聲,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從得知消息到現在也有一刻鐘的時間,她老人家已經努力把情緒壓了壓,見孫女這副模樣,氣又不打一處來,只恨自己不能動了,否則真想把邊上放的茶盞先摔過去。


  「你有臉做就沒膽子說了!我孫家真是家門不幸,出了你這等有辱門風的子孫!和你那母親一樣的德行!」老太太氣頭上,看著孫女哭紅的鳳眼就想起當年高氏求饒的模樣。明明做了這麼多錯事,證據都堆到臉上了還是不肯認,明明是自己心懷歹意,還有把罪過都歸於旁人身上!


  辛嬤嬤看她起伏得厲害,幫她拍背順氣,孫步玥聽到祖母提起她母親,心下更委屈起來,想到若是母親還在,一定能為自己做主,眼下自己迫不得已出了下策,事發了卻孤孤零零沒有一個人能幫她,哭得越發委屈,倒像是屋裡的人欺負了她一樣。


  「你還哭?你有什麼可委屈的?自己做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哪裡還有一點女兒家的廉恥!」老太太恨不得一口啐在孫女臉上,承鈺忙去幫著給她拍背,又端了熱茶喂她喝下。她雖然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看孫步玥形容不整,連水紅色肚兜的帶子都沒系好,又聽外祖母剛才的話,心裡也猜到幾分,說道:


  「步玥表姐先把實情說了,無論如何你也是孫家的嫡長小姐,就算做錯了天大的事,外祖母一來顧著府上的名聲,二來念著祖孫情意,也會想法子幫你周全。你這樣哭鬧,又不把原由說清楚,讓外祖母怎麼幫你?眼下也快丑時了,你還打算讓大家陪你耗到什麼時候?」


  孫步玥一向厭惡她,聽她說話,就想到若不是因為她,武表哥就不會不喜歡自己,今日她也用不著使這麼下作的法子反害了自己。恨恨地望著那張瓷白的臉蛋,她衝上去就想抓,最後被平彤綉芙幾個攔了下來,她還不死心,使勁兒要掙過去,被老太太厲聲喝住。


  這時外邊的婆子把孫步玥的貼身丫鬟找了來,孫步玥一見那個丫鬟又朝丫鬟撲去,狠抓猛打,像只抓狂的小獸,被婆子拉開后又伸腳去踢,丫鬟只是抱著頭哭。


  「你既然不肯說,就讓你的丫鬟說。」老太太示意讓丫鬟解釋,那丫鬟正待開口,被孫步玥尖聲罵道:「小賤蹄子,你今日若是敢說,我回去就撕了你的嘴!」


  丫鬟被嚇得哆嗦,看了一眼大小姐,又看一眼老太太,只聽老太太身邊的辛嬤嬤道:「你要認清楚,這家裡終歸是老太太在做主!你若是不說明白了,大小姐不撕你的嘴,老太太也容不得你了!」


  丫鬟連忙磕頭如搗蒜,把事情原委一一交待清楚。她得了孫步玥的吩咐,進西廂房前卻被一個男子攔住,那男子說他是太子,給了她一枚玉佩,讓她出去告訴大小姐,世孫已經把那碗湯喝了。她也聽其他丫鬟說今日太子殿下來了府上,一時猶豫,但怎麼也不敢得罪太子,當下依他的吩咐做了,揣著玉佩忐忑不安地等在院外。


  孫步玥聽了怒火攻心,覺得喉嚨腥甜,差點噴出血來。婆子沒把她拉住,讓她撲過去抓著丫鬟的頭髮就是一陣猛扯。老太太一張臉沉得如深秋潭水,讓人見了陡生寒意。等婆子再把孫步玥拉回來,她看向外孫問道:「你表妹讓丫鬟給你安排的西廂房,怎麼又成了太子殿下在裡面?」


  陸玉武說道:「太子殿下突然邀我去梨仙院小敘,半途卻說有東西丟了要去尋,我在梨仙院等了半個時辰不見殿下來,便又回來,結果就發現……」


  沒等老太太說話,孫步玥「哦」的一聲恍然明白,那太子之前一定是跟著自己,否則怎麼會知道她的用意,從前他還是十六皇子時,就聽大哥說過他品性無德,當時還覺得他品性如何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沒想到今晚就吃了他的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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