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望著郡主那張蠟黃色透著失落的面容,孫懷蔚行了個禮,淡淡道:「郡主若沒有別的事,下官就帶未婚妻回了。」
禾嘉瓮了瓮唇,想叫住他,可是又怕再取其辱,這屋裡還有外人在呢,只能看著他擁著懷裡嬌小的女子離開。
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沒有?人生頭一遭遇上了自己駕馭不了的人,她咬咬牙,失落過後卻升騰起一股恨意,恨不得立刻就能佔有那個人。
「郡主?」孫步玥看到她一直看著門外,屋裡光線暗,她那張臉更暗,也看不出什麼神情。
「這件事我不會這麼罷休的。」禾嘉扔下這麼句話,也不回頭再看孫步玥,徑直走出了廂房。
這邊孫懷蔚抱著承鈺回了凝輝院的東廂房,出門時連孫步琴和段越珊都看得眼珠子快掉下來了。剛才孫步琴沒等過一刻鐘,她看著黑沉沉的門一關,自己心裡也黑沉沉的,拔了腳就往大花廳去找祖母,可祖母正在和公主說話,她有點不敢進去插嘴。
她在花廳邊站了會兒,想等公主走開,可公主一直沒走開,倒是把二哥等來了。二哥如今可是探花郎了,說話怎麼樣也有分量吧,她當即就把事情告訴二哥,二哥一聽就趕了過去。
她當時還覺得這個平日里冷著張臉的二哥原來這麼有義氣,可剛才怎麼看他像是在占表姐的便宜?她想跟過去,卻被越珊表姐拉住,越珊表姐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她更加不明白了。
「你慢點……」感覺到他的手臂沉穩有力,仍是緊緊地貼著她的腰身不肯鬆開,承鈺這一路走得腳下生風,一半的力量都倚在那隻手臂上的,簡直就是被他提著在走。
「你怎麼來了?」她被他提進屋子,問道。
「步琴告訴我的。」
承鈺點點頭,卻見他轉身把屋門關了。
「你要做什麼?」
孫懷蔚沒有回答她,承鈺看到那個高大的少年轉過來,眨眼間就走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地被他抓進懷裡,下一刻她那兩瓣就被一個滾燙撲著熱氣的chun猛地含住,輾轉啃噬著,兩隻大手抓著她的細腰,頃刻就要把她揉進骨子裡。
皮都快被他吮破了,承鈺打打他的胸膛,他還是不放手,她只好閉了眼睛任他予取予求。他伸進來的物事又滑又熱,帶著她靈活轉動,她忽然感覺到一種美妙的快樂,自頭頂到腳下的一陣激靈,是前世和孫涵在一起時從未體會過的。
孫懷蔚感覺懷裡的人越來越軟,溫香軟玉說的就是如此吧。承鈺在輕輕拍他,但他不想放手,直到覺得下面有點不對勁,再不收住待會可就難受了,他這才鬆開了她。
承鈺渾身軟綿綿的,因為用勁兒,現在有些乏力,只能倚在他身上。孫懷蔚兩手抱住她的削肩,道:「剛才她說完那番話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答了?我進門的時候,看到你在猶豫?」
剛才郡主說什麼話了?她有些愣,隨即才想起來是說的她能讓孫懷蔚少吃十年苦頭的話。承鈺笑了笑,她的確猶豫了,因為禾嘉郡主的話不假,她也確實在考慮。
「如果我不進來,你是不是就要答應她離開我?」孫懷蔚的目光深邃而灼熱,看得她有些無措。
「我……那位郡主說得不無道理啊,若是你娶了她……」
「唔。」她話還沒說完,一個比剛才更猛烈有力的wen轉瞬襲來,直把她弄得暈頭脹腦,但是身體上的快樂是不言而喻的,她感覺小腹處有股暖流在盤旋,但是一會兒怎麼覺得他貼著自己的地方有些發硬?
是他的玉佩戳到了嗎?
承鈺還在疑惑,忽然被他鬆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剛才那個硬硬的東西才沒再硌著她。
孫懷蔚沉了口氣,道:「日後若再有人和你說這些,你只當做沒聽到!你也不要想就這樣離開我,就算你答應了,我也不會答應。你走到天涯海角了,我也要把你追回來!」
他這話說得堅決果斷,是絲毫沒帶商量的餘地的,但承鈺聽得心裡頭暖暖的,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她走到天涯海角?這世上,也只有外祖母或他,會來找她吧。
「知道了嗎?」他感覺下面緩過來了,才敢再上前一步,把她重新擁入懷裡。
承鈺點頭,「嗯」了一聲,埋進他溫暖的胸膛,一股沉沉的松香撲鼻,她聽到他沉穩而富有節奏的心跳聲,一時覺得很心安。
「姑娘?姑娘您在屋裡嗎?」外面傳來平彤的聲音,承鈺一慌,把人推了開,可兩人之間剛隔出一點縫隙,又被孫懷蔚拉了回去,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她們馬上就會知道了,等客人一傘,我就去求祖母。」他湊近她耳邊說道,嘴角斜了斜,露出一側的梨渦。說完就推開了門,平彤站在門口,顯然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不輕。
承鈺雙腮泛紅,都有些不好意思看自己的丫鬟,還是推開了他,自己在紅木圓凳上坐下,低垂著頭倒茶喝。
平彤一臉獃滯地看著兩個人,起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姑娘明明已經推開二少爺坐下了,二少爺怎麼又挨著姑娘坐下了,兩人還靠得這樣近。
二少爺在做什麼?二少爺竟然把姑娘喝了一半的殘茶喝了!
平彤很凌亂。
「你又喝涼的,上次還沒痛夠?」孫懷蔚皺著眉試了試茶水,責備道,又見平彤還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門口,道,「愣著做什麼?快給你們姑娘沏壺熱茶來。」
平彤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還在震驚和猶豫要不要幫姑娘把二少爺打出去,但被二少爺冷冷的目光一看,又聽他吩咐,自己不知不覺就想遵從他的意思,「是」也應了一聲,小跑著就去廚房端熱水。
承鈺輕笑道:「我的丫鬟被你嚇得不輕。」
孫懷蔚卻一臉不在意,反道:「與我何干,她們自己不學著習慣,日後成親我們會時時親昵,難道她們永遠像個木樁子似的看著?」
她被他說得臉更紅了,啐道:「誰要跟你時時……」
「親昵。」他看著她一副說不出話的嬌羞模樣,一時覺得很好玩,在她臉上琢了琢,「像這樣。」
承鈺要打他了,他卻歪了歪身子,害她撲了個空,交疊的笑聲從屋裡傳出來,綉桃站在門外,明明是初夏溫暖的夜裡,她卻瑟瑟發抖起來。她萬沒有想到姑娘和二少爺如此情深,可話已經和老太太說了,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只能看它最後是流到污穢的溝渠里還是乾淨的池子。
希望老太太篤信她這番話,直接給姑娘和大少爺指親才好。綉桃匆匆走過從廊下走過,驀的刮來陣晚風,窗外那串風鈴忽然「叮噹」作響起來,把她的心嚇得懸了起來。
亥時前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郭氏在屋裡和老太太清點送來的賀禮單子。因為來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最差也是拿的海南明珠,只是到福樂公主的隨禮時,郭氏皺了皺眉,道:「母親,這公主送了許多書,禮單上記的全是書名。」
老太太看了眼,道:「公主和我說過,都是些名家孤本,送來給兩個哥兒的。」
「孤本?那豈不是除了這兒的,天底下再也沒有了?」郭氏嘖嘖兩聲,「果然公主一出手,又不落俗套又名貴,旁的人,哪贈得起這樣的東西。」
「只是,我們國公府除了玥姐兒和那位郡主交好,和公主府走得也不近,公主這回來是個什麼意思?」她問道。
「你看其他那些不常走動的女眷來是個什麼意思?」老太太看了眼媳婦,沒說話。
郭氏一下子明白過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公主竟是想和我們國公府聯姻?只是不知道她看上的是哪位哥兒?」
「是蔚哥兒。她雖沒把意思說明白,但我也聽懂了,似乎是她那郡主有意。」老太太埋頭看禮單,似乎對孫兒的親事不大上心。
「那也是,蔚哥兒畢竟是皇帝陛下親點的探花郎,人又生得英俊。不知母親是怎麼想的?」郭氏道。
「本來蔚哥兒的親事,他父親在就該由他父親去說,可是你也知道你大哥的……」如今有了兩個出息的孫兒,老太太是越發覺得長子無能,為孫家做的貢獻不過也就是生了他們出來。
「大哥自顧不暇。」郭氏知道婆母不想多提大哥,搪塞道,又問,「不知有沒有人家來問縝哥兒?」
「縝哥兒…..」老太太沉吟道。昨日綉桃說的話,她一直在思量,今日的確是來了許多有意榜下捉婿的,內院里的女眷拉著她說,外院里的官員怕也是在拉著長子說,長子必定應付不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可別胡亂都應承下了,若鈺兒真的喜歡她大表哥,縝哥兒她是一定要留給外孫女的,任誰家再顯赫也不會聯姻。
郭氏看婆母沉思良久,道:「母親別急,慢慢挑就是,京城中不乏家世好修養好的女孩子。」
老太太點點頭,不欲多說,這時卻見庶孫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向她和郭氏行了禮。
「祖母,孫兒今日來,有重要的事要與您說。」孫懷蔚站得筆直,一向清絕的模樣藏了絲可以察覺的喜色。
今天白日里見他中了探花,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淡然無謂,現在有什麼事能讓他面露喜色?老太太疑惑了,道:「你且說就是。」
「孫兒來給自己提親,向祖母求娶承鈺表妹!」
屋裡的人一瞬間似乎都被凍住了,做不出任何反應,獃獃地看著堂上屹立如松的少年掀了袍角,跪在老太太面前。
「你剛才說什麼?」好半晌老太太才反應過來,她希望自己是聽錯了。庶孫來求娶鈺兒?那鈺兒怎麼辦,鈺兒心裡可是另有他人了。
「孫兒向祖母求娶……」
「不行。」老太太沒等他說完立刻打斷道,她不想再聽他說一遍,其實剛才她聽清楚了,只是不願接受。
這就是樁麻煩事了。這個孫子她是了解的,心機深重,城府極深,能隱忍這麼多年的人絕不會是個簡單的,況且他如今又是進士,是往後孫家的支柱。若是因為外孫女,和自己的兄長起了嫌隙,家宅不寧不說,怕他會為了得到鈺兒生出些旁的事。
當真棘手!
「你真的非鈺兒不娶?」老太太試探道,「之前福樂公主來過,她有意把禾嘉郡主許給你……」
「孫兒這輩子非承鈺不娶。」
聲音低沉卻含有沉著的力量,聽得郭氏不由放下手裡的事,注視著侄子。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一輩子長得很,怎麼就非誰不娶了?」老太太忽然覺得頭疼,聽他這口氣,是打定主意要娶鈺兒了。想想他之前做過的那些事,把要爬床的丫鬟用那樣的法子羞辱死,才十八歲卻有一種與年紀不符的深沉陰冷,鈺兒嫁給他會好嗎?
「祖母若是擔心承鈺還小,孫兒可以再等幾年。」孫懷蔚凝眸認真道,聲音沉著有力,不容置疑,如珠玉碎盤。
「那若是鈺兒……鈺兒不想嫁與你呢?」老太太自在地活了大半輩子,實在沒想到老來竟然從孫輩那裡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威脅感。
「不會的。」孫懷蔚嘴角牽了牽。她不想嫁給自己嗎?那祖母認為她想嫁給誰?不管她嫁了誰,嫁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一定會把她追回來。
老太太眉心沉了沉,他就這麼自信?怕是等知道鈺兒對縝哥兒有心思時,會發狂吧。
「你且去吧,這是終身大事,得慢慢來。無論如何,我都只聽鈺兒的意思,若她有意於你就再行商議。」老太太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這事不能再拖延了。
孫懷蔚淡然一笑,向祖母和二嬸母道了別,闊步走出了正房。
等庶孫出去了,老太太才嘆了口氣,支肘撐在椅邊的紫檀木方桌上,覺得太陽穴隱隱發疼。
「母親,我看鈺姐兒和蔚哥兒倒是很般配呀,況且蔚哥兒是咱們家的人,知根知底,鈺兒嫁了他總比盲婚啞嫁的好啊。」郭氏沒想到侄子會看上養在婆母身邊的表妹,不過想到二人郎才女貌,若真在一起,倒是一對璧人。
老太太搖搖頭,道:「你也早些回去歇下吧,忙了一整天了,沒清點完的明日再說。」
郭氏倒不怎麼覺得疲憊,但看母親一臉倦態,應了聲「好」便告退下去了。屋裡剩辛嬤嬤在給老太太按摩,一下子安靜下來,她才覺得舒緩許多。
感覺按在太陽穴的手指似乎涼了許多,而且不是辛嬤嬤的那樣滄老,而是細嫩的,纖細的,老太太睜眼一看,發現是外孫女在替她揉。
「鈺兒還沒睡下嗎?」她拉過承鈺的手,讓她在旁邊的椅上坐下。
承鈺依言坐了下來,身子卻往外祖母的一邊靠,似乎有話要對她說,但只是淡淡地笑著。
老太太把外孫女養了三年,眼看著她從只及她肩處的女孩兒越長越高,如今亭亭玉立,個頭已經在她這個老太婆之上,才覺得當年對幼女的虧欠有了一絲彌補。
外孫女如今十三有餘,出落得越發水靈,眉眼越來越像她已故的母親,她光是看著就覺得開心。餘生只一個心愿,就是為她挑一門好親事,把她交給可靠的人照顧。
但孫懷蔚,她並不覺得這個心狠陰冷的庶孫是個可依託終生的人。他怎麼就把鈺兒瞧上了。
「鈺兒,外祖母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得對外祖母說實話,好嗎?」老太太拉起承鈺的手,那雙手一年四季都涼涼的,只是養得很白嫩,水蔥一般,是雙不沾陽春水的手。
這麼一雙妙手,這麼一個妙人,她要想辦法讓外孫女一輩子不受苦。老太太看著她的手,問道:「鈺兒,你是不是對你懷縝表哥有意?」
承鈺一字一字聽著,還以為外祖母會問「懷蔚」,怎麼到最後問出來的是「縝」字。老太太這邊話還沒問完,她就覺得奇怪又好笑。
懷縝表哥前兩年因為大舅母的事還對她有膈應,這幾年漸漸關係才有所好轉,而且兩人平日也沒怎麼交流,外祖母是怎麼會認為她有意懷縝表哥的?
見外孫女表情有些彆扭,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這裡只有你辛嬤嬤和綉芙姐姐,沒關係的,你只管說你的想法。」
承鈺抿嘴一笑,道:「外祖母,我對懷縝表哥沒有絲毫的男女之心,我只當他是個大哥哥罷了,而且據我所知,他中意的人是越珊表姐。」免得老人家亂點鴛鴦譜,承鈺乾脆直言道。
這回吃驚的不只老太太,還有辛嬤嬤。「可是你那貼身丫鬟來與我說,你喜歡的人就是縝哥兒,不然你為什麼經常給他送去湯羹飲食,還讓她帶話。」
「哪個貼身丫鬟?」承鈺直覺是綉桃,因為平彤絕不會做這種事。
果然外祖母說出綉桃的名字,她秀眉微皺,道:「那外祖母是要信一個丫鬟的話,還是信外孫女的話呢?」
老太太見承鈺嚴肅起來,立馬明白是那丫鬟在扯謊,而自己竟然聽了進去還拿來問她,帶些歉意地道:「那是外祖母聽信了謠言,誤會我們鈺兒了。」
承鈺莞爾,示意沒事了,腦海里卻忽然記起前世也是這樣,綉桃跑去和外祖母說自己喜歡懷縝表哥,那時她還沒和孫涵有太多的牽扯,只是外祖母也像現在這般問她,女兒家提到自己的終身大事總是害羞的,她當時又軟糯無能,低頭不回答,外祖母只當是默認了,當即就定下了兩人的親事。
這一世可不能再這樣。
「那鈺兒可有看得上眼的男子?」閨閣女子接觸的無非是親戚友人,老太太這樣問了,自然也知道選擇的範圍無非在金陵的世家貴胄中。其實除去嫡長孫,她倒覺得外孫陸玉武是個不二人選。
不過她現在更想聽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剛才你二表哥來過,是來向我求娶你的,但如果你不願意,我立刻就去回絕了他。」
承鈺抬起那雙亮晶晶的桃花眼,道:「別,外祖母。」她覺得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有些害羞,但此事懸而不決,心裡始終不能有個著落,她還是啟了櫻唇,道,「我願意的。」
「你願意?」
「那可是孫懷蔚,你二表哥!」
老太太強調了那個「二」字,但得到的仍是外孫女的一個點頭。她在不願相信之後開始悔當初讓鈺兒救了庶孫。
像外孫女撿了條受傷的毒蛇,好心餵養他,如今長好了卻來反咬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