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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風輕雲淡

  馬靜從第三人民醫院樓頂上跳下來的那一天,是個風情雲淡的好天氣。她一早從家裡醒來了,心中惶恐的要命,一陣陣的頭痛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她四處亂摸著手機的去處,從狹小的單人床上跌了下來,出租屋的地上是粗糲的水泥地,將她手上腿上好些地方的皮肉都磕破了,但是她如願也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個屏幕已經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


  她無視身上的疼痛和冒血的傷口,像瘋了似的從聯繫人中找到了宋傑的電話,一個個打了過去。


  「嘟。嘟。」每當長長的通話等待音響起來的時候,她的心就被細長的尼龍繩拴著尖利的魚鉤子吊在了高處。


  幾十秒后,電話里無人接聽的女聲說起話來的時候,她的心就被從高到低摔了個粉碎。


  如此反反覆復,打完七個電話后,饒是再瘋癲,她也明白了,宋傑這下子是不會接她的電話了。


  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頭,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反覆捶打著自己的小腹,然而,空空如也。


  宋傑前些天帶她去做人.流手術的時候,還無不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輕說,他為她做了這次犧牲,以後他都會對她好,會娶她,不會再打她,不會再強她,會正式把她接到家裡頭一起生活,她以後就是他的妻。


  誰知道手術一做完,她還沒從手術台上面下來,他就驅散了周圍的醫護人員,變出一副猙獰的面孔,叫她去死叫她這個瘋女人滾遠些。


  她不明白,也不懂,而且宋傑拒絕再見她。


  她這些天舊抓的處方葯都吃完了,這下子又停了葯,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冒出了好幾個不同的聲音。連周圍的景象都分不出虛實。


  昏睡了幾天,有些時候她正被壓在宋傑下頭侵犯,有些時候宋傑嘴裡像是抹了蜜似的在她耳邊百般說著好話。


  現在舉著破碎的手機,終於,她腦子裡的那根線斷了,耳邊沒了別的嘈雜的聲音,只剩下宋傑的怒吼:臭表子,你去死啊!你活著有什麼意義?

  電視里播報第三醫院樓頂自殺案的快訊時,李青正和陳楚楚在家裡一樓的落地窗跟前,做著陳楚楚第二天要參展的科技模型。


  陳楚楚人如其名,腦子裡裝的全是粉紅的浪漫泡泡,選的展品自然是夢幻的摩天輪。半人高的模擬摩天輪,枝梢末節的零件倒是不少,除了費力李青倒是看不出有哪裡浪漫。


  電視里在現場採訪的女記者是個稜角有些分明的中年少婦,她一副拿腔作調的樣子,對著鏡頭無不痛惜的說道:「該名為馬靜的患者是精神科醫生宋傑的一名患者,據宋傑稱,今天並不是她該來醫院就診的日子,而且從他向警方提供的,關於馬靜精神病史的相關評審文件可以看出,此患者長年吸.毒,最近三年在宋傑醫生的幫助下,精神狀況已經穩定了許多。」


  「宋傑醫生接受我台.獨家專訪時提出,上次治療期間,馬靜的情緒還很穩定,而宋傑醫生也表明,他們一直在解決的問題就是,馬靜無法從身邊一眾成癮朋友中脫離出來。不知道是什麼誘因促使了她選擇以這樣過激的行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屍檢報告沒公布之前,不排除她復吸的可能性。」


  「我在這裡鄭重的呼籲大家,珍愛生命,遠離毒.品。」


  緊接著鏡頭一轉,就是遠處馬靜砸在醫院門口地磚上的鏡頭,儘管在屍體上,後期已經做了馬賽克的處理,但是也不難看出殷紅一片的刺眼鮮血,和饒是堅硬無比也被砸的粉碎的地磚。


  再配上周圍拉起的警戒線和紅白相間的救護車燈,交相輝映著一副駭人的景象。


  袁子涵在廚房聽到報道的聲音,手忙腳亂的從廚房用圍裙擦著滿是蒜蓉的雙手鑽了出來,她回頭瞅了一眼正在專心連接電路的李青,似乎是沒注意到電視的內容。


  袁子涵皺著眉頭拿過沙發上的電視遙控器,將電視屏幕按黑了。沒想到今天她休息日里,醫院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而且還是李青的主治醫生宋傑的患者?

  雖然李青還有兩年就成年了,但是她和李燁在家裡還是很小心的,基本一在電視中見到暴力犯罪的畫面,就急忙將頻道換了。


  這次宋醫生的患者出了這樣大的事兒,雖然很難算做是醫療事故,但是,袁子涵搖了搖頭,暗想是不是應該給李青換一個定期診療的心理醫生了,畢竟這種刺激的可能性也是她一個做母親馬虎不得的。


  雖然李青忙著手上的組裝沒注意,但在一旁閑呆著打下手的陳楚楚倒是被電視里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本來還想多聽聽記者說的情況,可是突然間電視就黑了,她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向了拿著遙控器的袁子涵。


  喏囁著開口:「阿姨…」


  袁子涵沖她安撫的笑了笑,說道:「楚楚,嚇壞了吧?都怪我怎麼把電視開著沒關呢。」


  說罷她又笑意盈盈看著兩個孩子說道:「那個展品,你和青兒是不是快弄好了?阿姨燒的飯馬上就好了,快洗洗手來先吃飯吧。」


  「知道了阿姨。」


  陳楚楚被她的話打了個岔,想著紅燒魚,肚子正好有些餓了,高興地點點頭,轉而給李青手上遞了一個燈泡。


  明天陳楚楚要參加學校里初中部的科技展,所以找了個由頭,央求李青幫她一起做手裡頭的微型電動摩天輪。


  可是李青雖說是很爽快的同意了她的提議,但是從她進門開始做手工,到現在為止一個多小時都過去了,李青都靜靜的,沒和她說上幾句話。


  虧了她今天還偷偷擦了一點母親的口紅,穿上了昨天剛買的連衣裙。


  陳楚楚的眼神從李青唇紅齒白的面上,落到他低頭往燈頭上扭燈泡的手指,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格外乾淨,先不提別的,就光是這雙手都比學校里她班上那些成日踢球汗津津的臭男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陳楚楚如此想著,臉上露出了一絲甜蜜的表情。一面擺弄著手裡的零部件,一邊絞盡腦汁,沒話找話的問道:「李青哥哥,你說剛剛電視上那個病人為什麼要跳樓自殺呢?從那麼高的天台摔下去,多醜啊。」


  李青手上的動作沒停,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幾下,淡色的薄唇一開一合,出口卻是一句削譏的反問:「你怎麼知道她就是自殺?」


  陳楚楚被他這無厘頭的問句堵得說不出話來,又敏感的體會到他話中的不屑。雖然李青樣樣都好尤其值得她仰慕,可是長這麼大卻沒有男生會這麼不客氣的跟她講話的。


  她張了半天的嘴,紅著眼圈嘟囔道:「那電視裡頭的女記者不是這麼說的嘛?」


  見到李青臉上還是沒個笑模樣,並不是跟她逗著玩兒,她轉了轉眼珠子,癟了一下嘴說道:「說得好像你認識她一樣的。」


  李青手上停了下來,伸到陳楚楚身後的開關處,「咔嚓」一下,將電源接通了。


  摩天輪響著音樂,慢慢的開始轉動了起來。


  隔著這小小的展品,李青的麵皮上有些陳楚楚看不懂的情緒,只聽到他慢慢的開口回道:「是啊,你說得對,我又不認識她。」


  許是李青彼時靠的她太近,帶著一股子好聞的清新。又或者是這半人高的摩天輪射出的暖白的燈光,將他剛剛說的不冷不熱的話給沖淡了,這後面補充的一句,聽起來倒像是再和她道歉示弱一般。


  陳楚楚臉上浮起了一些紅暈,只覺得那天是她暗戀李青的漫長年歲中,為數不多的,感到很幸福的一天。


  但是殊不知在李青的記憶中,那天他壓根忘了陳楚楚跟他共享過同一個空間,分享過同一頓晚餐。只記得馬靜的死訊和他腦海中層層的線索疊加起來,她那雙空洞的眼睛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卻是他的自我意識突然醒悟的一天。


  也是從那天起,李青明白了這麼一個道理。


  他們這種人,雖然有缺陷,但是不是不能產生任何情感的機器,而是對太多事務和人都過於興緻缺缺。


  只能對快感留下深刻的記憶,而對苦痛,緊張和害怕,反射弧都極長,甚至很少發生。


  所以他們也不能體諒別人的苦痛,也就會表現的麻木不仁,難以與他人產生情感上行的牽連,使得多數時間內心都是平如止水的,像是大海上孤獨的旅客。


  但是這種危險的感知和感受,就造就了對於快感趨之若鶩的追求,即便是最終會犯下了罪行在所不惜。


  所以如果一旦對什麼人開始了興趣的念頭,這念頭就會像有毒的藤蔓或者瘋長的癌細胞,頃刻間就能將他們吞噬了。


  最後除了毀了別人或是毀了自己,別無他法,控制不得。


  就像是馬靜的「自殺」一樣,他知道,這件事肯定和宋傑的施.虐脫不了干係。


  雖然年少時他「得益於」宋傑的指導,能在社會生活甚至家庭生活上帶上溫柔的假面,過得如魚得水。


  但是這不代表他無限信任宋傑,在翻過很多精神科和心理學的相關書籍后,甚至單單通過宋傑辦公室的裝飾,他就能側寫出宋傑的施.暴.欲。後來他果真如他所料對自己的病人下手了,李青不知道馬靜是不是他唯一的受害者,他也不想知道。


  橫豎,馬靜並不是他認識的人,退一萬步講,即便是認識的,他心中也沒有絲毫對於她的憐憫。打心眼裡他也根深蒂固的認為路是自己選的,後果就要自負。


  但馬靜的死讓他感到一些不舒服,許是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對於宋傑對他近乎痴纏的興趣,他第一次想要揮刀斬亂麻。


  他不想變成下一個馬靜,亦或是說,不想變成下一個宋傑。


  而這些想法,即便是在很多年後,他都止在了心裡,少年時對事事無力的他沒法也不能告訴父母,馬靜的死和宋傑有聯繫,因為一來會暴露了宋傑這些年和李青在背後的小動作,二來他知道,李燁和袁子涵有很大可能,並不會相信他的話。


  成年時對事事掌控的他,也沒有尋求過,去對任何人開口去傾訴,因為那時候他早已經習慣於將黑暗的一面留在心裡,獨善其身的去處理一切經手的事情。


  說來他後來最後選擇了法律學院,從事跟司法相關的工作,也是因為宋傑的影響,因為在道德上他無法判斷對錯的底線,但在法律的明文規定上,他起碼可以做到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觸碰底線。


  一年後,他如願得到了紐約大學法學系的錄取郵件,很快離開了國內,並切斷了任何宋傑想要私下聯繫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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