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嚮往自由
「報！」
又是一聲高亢驚慌拉長的調子，將這靜卧的皇城吵醒。
一道明黃的身影從軟塌上緩緩起身，旁邊半跪著一個身穿粉色薄紗的女子，見他起身，上前一步，替他穿好龍紋雲靴，低垂著腦袋，退在了香帳之內。
皇帝打了個哈欠，原本精銳的雙眼此刻籠罩著一層疲憊的雲霧，眼底周圍是暗淡的青色，整個人顯得有些精氣不足。
「王大監，朕近日聽你的急奏可是聽了不少，但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今日若沒個什麼急事的話，就下去領個三十鞭子吧。」
說完又打了個哈欠，好似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一身的疲累，就連此刻睜著眼，都消耗了他極大的精氣神。
王大監跪在地上頭磕的「咚咚」作響，說話聲音也像是風吹過秋葉，哆哆嗦嗦，「啟稟聖上，駐紮在白雲山下的黑鷹軍……死傷慘重！遭到重創！幾近全軍覆沒！」
「什麼！」
坐在龍紋椅子上的皇帝當即兩眼圓瞪，拍案而起！鼻息咻咻，驚疑不定！
他派遣上千黑鷹軍駐紮白雲山下，這才出去幾日！他精心打造所向披靡的黑鷹軍就被傳回來一句「死傷慘重！」
是誰幹的？是住在山頂的那個臭老頭！還是那個乳臭未乾的妖孽？！
皇帝眼中風雲變幻莫測，兩眼聚集起陰鶩的光，朝著跪在地上的王大監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去，步履沉穩，踩在雲錦地毯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腳印。
「把你剛才的話，再給朕，重複一遍。」
皇帝牙齒咬的咯吱響，渾身上下的寒氣如同強風一般平地而起！刺進王大監的骨血之內，將他一身的血液一寸一寸凍結。
王大監嗓子里像是卡了一隻橡皮鴨子，一張嘴便發出怪響，飛快的瞟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那雙明黃雲紋靴，後背冷汗涔涔下落。
「皇……皇上，」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千真萬確！剛剛傳回來的消息，奴才不敢耽擱立即跑來彙報了！」
「黑鷹軍幾近全軍覆滅？」那一雙銳利的雙眼緊眯了起來，裡面射出來寒光道道，如同千萬根毒針一般扎進了王大監的身體里！
王大監哆嗦著，才「嗯」了一聲，只聽一聲憤怒的咆哮，胸口處驀地一陣鑽心刺骨的疼！好似肋骨全都倒插進了心臟血肉當中！整個人直接倒飛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那朱紅漆的門框上，重重落地！
口中噴出一口血，兩眼一翻，身子徹底僵直了。
跟隨了皇上這麼多年，如今竟然被伺候了多年的皇帝一腳踹死！真是讓人可悲……
那透明的紗帳後面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子一手撥開帘子繞了出來，遠遠地看了一眼門口倒在血泊當中的王大監，一雙美目當中掠過了一絲嫌惡，纖細的手捏著手帕掩了嘴，緩步踱了過去。
皇上只覺肩頭掛了一具柔軟的嬌軀，幽香入鼻，心中的那股憤怒的火焰竟然奇迹般的開始熄滅，長呼出一口氣，拍了拍她細膩的手臂。
「愛妃，此事，你怎麼看？」
「想來卻是山頂上的那個怪人出手相助了。」
媚貴妃一手在皇上胸前輕輕撫摸幫他順著氣，眼底閃掠過一道精光，嬌笑著。
「現如今那妖孽已經到了那人的麾下，咱們要想再拿她，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皇上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想來愛妃心中已有計較，不妨說來聽聽。」
皇帝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側眼垂眸看她那張嬌艷的臉，眼底明滅不定，如同窗外即將暴雨的天，變幻莫測。
媚貴妃卻絲毫不以為意，掙脫了被他握住的手，轉過身朝著窗外望去，看著廣闊的天空，忽而回眸一笑。
「臣妾說的主意，怕是皇上不樂意。」
皇帝一甩廣袖，在空氣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背轉過身，「你想讓羽兒前去騙那妖女前來？」
「知我者，莫過於皇上。」
皇帝大步跨上王座，那裡是至高無上權利的象徵，雙臂一橫，放在那雙龍扶手上，雙眉緊蹙，凝著站在台下的那抹妖嬈的身影，雙眼緊眯。
「羽兒對於我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你最清楚不過，他身上那一身黃金血液，倘若是讓他出去了，他可還有回來的命？亦或者，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鳳羽因為那件事情對他早有不滿，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還記得多年之前，那個少年在暴雨當中看著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比那日的暴雨還要冰冷，超越了所有怨毒的眼神！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雨滴順著他的面頰不住滾落，一身純白袍子被雨水打濕，粘著在身上，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現在想想還仍覺心臟彷彿被一根針刺到一般渾身不舒服，
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五指情不自禁扣緊了那金黃的扶手，有金色的粉末不斷的從上面掉落，在地面上鋪了薄薄一層。
媚貴妃上前一步，「皇上覺得，能囚禁他一輩子嗎？」
「混賬！朕的事情，用不著你插手！」
他站起身，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你賠了朕多日，想來也累了，回你的雅媚宮吧。」
媚貴妃眼底光芒微微一暗，欠身應了聲是，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在她出門的那一刻，皇帝扭頭望了一眼她的身影，臉色頓時變得陰鶩下來，對著空氣冷聲道，「給我盯緊她。」
「是。」
原本空無一人的大殿，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了一道沉悶壓抑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衣闕破風之音。
大殿中，皇帝孤身一人，那一抹明黃顯得尤為刺眼醒目，他站在至高頂上，俯首輕蔑的看著世間眾人，所有一切都捏在他的手心，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儘管是他的兒子……也毫不例外！
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在宮中散著步，身後跟著一個長相俊俏的宮女。
只見那男子一身白袍，白玉束冠，映襯的身子筆挺，眉眼如星月。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捲起他好似墨潑染的長發，丰神俊朗。
不知不覺，抬眼一看，竟然已經到了宮門口，輕嘆一聲，仰頭看了頭頂青色天空上的明星，嘴角牽開了一絲笑意。
她一切安好，一切便好。
跟在她身側的女子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面上布了一層淡淡的粉雲，聽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在爭執什麼，一雙娥眉輕輕蹙起。
「公子，你看前面。」
鳳羽聞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前方不遠處幾個侍衛堵住兩個太監不知道在爭執著什麼，本無意去管那些瑣碎的事情，一手半攏在月牙白的袖子里，從一側繞了開去。
「這皇宮當真是沒有半點自由王法可言了！」
話語激動，一句話，便讓鳳羽停下了腳步，扭頭朝著剛才的方向看來。
兩個太監，一高一矮，高個子的倒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只是可惜穿的是太監的衣服，此刻正怒氣沖沖的瞪著兩個滿臉戾氣的侍衛。
「你們兩個沒有通行證名，還非得讓我們放行，是你們頭上的腦袋不要了？還是我們的不想要了？」
那侍衛眼中噙著一絲不屑，在那太監的胸前一下一下點著，口中喃喃道，「一個閹人，竟然還在老子面前大吼大叫？」
那人被氣的麵皮發青，雙手在長袖中緊握成拳，「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呦喝！你一個太監還跟我拽起了文采來？」
那幾個侍衛哈哈大笑了起來，其中一人更是抬起手在他白凈的臉上拍了拍，讓那人鐵青的臉再次漆黑一片。
「何事在宮門口喧嘩。」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兩個太監扭頭一看，皆是面色一變，低垂下了腦袋。
「公子，這可怎麼辦啊？竟然遇到了太子……」
「隨機應變吧。」
鳳羽從不遠處款步而來，一手攏在袖中，一手背負在身後，眉眼間似籠罩著一股清風，俊逸雋永，整個人好似天神下凡，那般的尊貴逼人。
那幾個侍衛嚇得當場跪地，眼前的男子雖然看起來溫和如玉，但是真正跟他接觸過的人才知道，這人心比寒鐵冰冷，手腕更是雷霆！絕對恐怖的存在！
民間曾有一首歌謠敬獻給這位年輕的太子。
高牆有子丰神俊朗，上京青石板下姑娘望斷愁腸。
男兒無心尋花問柳，十里青石板下堆積白骨城牆！
這京城之中，無數女子向他拋過媚眼扔過香帕，但是此人絲毫不為之所動，饒是有女子當著他面飲毒自殺，他也只是微微欠身，道一聲死者安息，便拂袖離去。
如此男子，最是柔情，也最無情！
他上前一步，站在那兩個太監一步之遙停下，只淡淡的在二人低垂的臉上一掃而過，眼底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太子，這兩個人身上沒有帶通關文書，但是卻帶了大包小包要出宮去，屬下也是在執行公務。」
生怕太子遷怒到自己身上，將事情快速解釋清楚。
鳳羽目光深沉，盯著那二人一瞬不瞬，過了許久，才轉身道，「是我的命令，讓他二人出宮罷。」
那兩個太監身子頓時僵直，眼中光芒複雜閃爍不定。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當真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