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風動
「喂，你們能不能走快點啊？前面就是惠城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歇歇腳，吃點東西，補充些體力。」
寬闊的馬路上，走著一行男男女女，還有一個小孩子，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樣子。
天空蔚藍，兩邊青草花香，被風一吹，淡淡的香氣伴隨著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
風吹起少女的一頭烏黑短髮，吹起她身穿的紅裙一角，吹去了一身的疲累，吹去了眉眼之間淡淡的哀愁。
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看著走在最前面的三個男子。
少年一身湛藍色長袍，箭袖束起，一頭黑髮用同色的玉冠束起，額前散碎著些許碎發，俏皮的隨風跳躍，一雙眼好似夜幕上灑了一把碎星，神采奕奕。
一扭頭，看她正望向他，小麥色的皮膚上竟然飄起一絲紅暈，但還是沖著她揚起一個爽朗的笑容，繼續朝前走去，跟身邊的男子有說有笑。
站在少年身側的是一個身穿紫色綢緞長袍的男子，背後，是一隻引頸高歌的孔雀，尊貴、奢華。
他一手搖著扇子，風吹開了遮擋在陰柔面上兩側的黑髮，一雙桃花眼勾人，眯眼笑的像是一隻狐狸，跟易中天不知討論著什麼，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妖媚一笑，沖著她擠了擠眼。
與這兩個人相比，走在最邊上的男子就顯得陰沉了很多，一身黑色勁裝加身，面容冷峻，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兩條劍眉始終是不肯鬆開，走著走著，竟然沒有留心腳下的石頭，絆了個趔趄，惹得身旁二人哈哈大笑。
「玄影叔叔真笨吶！」
少女手上牽著一個小男孩，頭頂扎著一個衝天揪，用紅繩纏繞，一雙大眼黑白分明，澄澈晶亮，微紅的小臉上洋溢著笑意，胖乎乎的小手指著差點摔倒的玄影。
前面兩個男子扭過身來，看向身後少女，「許是還沒有從死亡的恐懼中回過神來，現在還需要適應一下『活人』的身份。」
「是啊是啊，傻丫頭！」
妲己笑看向一邊臉上陰雲滾滾的玄影，感覺胸腔里坦蕩舒暢無比，空氣中也彷彿散發著香甜的味道，整個人好似身處雲端，軟綿綿、輕飄飄。
到了很久之後妲己才明白，這就是幸福的感覺。
走出了一段距離，易中天放緩了步子，不知不覺竟然落得跟妲己並肩。
他偷偷瞟著身邊的少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說吧，想說什麼？」妲己垂眸沖著手中牽著的男孩，眼角爬上了一絲笑容，捏了捏他軟乎乎的手。
易中天舔了舔淡粉色乾燥的唇瓣，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圈陰影。
「前面就是惠城了。」
「嗯，我知道。」
「惠城距離青州不遠呢，傻丫頭，你要去的是什麼地方？不如跟我去青州吧！」
易中天抬起雙眼，漆黑的眸子里閃爍著耀眼的星光，滿臉期許的看著身側站著的少女。
他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走了三天了，一路上他拖拖拉拉，一會兒要上山摘果子，一會兒要下河抓魚，原本兩天就到的路程，硬是被他拖到了三天。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那種不舍的感覺。
要真嚴格的算起來，他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
但那日見到那個強忍著淚水不顧一切的朝著宮門口奔去的小小身影，從此心裡便留下了一抹香影，揮之不去。
妲己睫毛顫了顫，並未說什麼，看的少年一顆心緊緊揪起，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
「我還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至於是哪裡，我也不清楚，貓頭鷹會帶我去。」
雖然早都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真相被人一口道破的時候，心中難免還是有些難受。
易中天眼底閃過了一抹失望，但是下一秒臉上就揚起一道燦爛的笑，扮著鬼臉跟妲己講一些自己之前遇到的趣事。
上山掏鳥蛋、下水撈螃蟹，有一次打破了家中的花瓶被父親責罰等等，妲己聽得很認真，一張小臉也會跟著他說話的語氣時而驚喜時而緊張。
「你真幸福。」妲己望著他陽光的笑臉，眼中帶著淡淡的羨慕與一道哀傷。
易中天一愣，想起這段時間曾聽玄影說過一些關於妲己的事情，雖然含糊，但是他也不是傻子。
捕捉到妲己眼底的那抹哀傷，心中像是被蜜蜂蟄痛，呼吸微微一滯，腳步也停了下來。
妲己沒有停下來等他，牽著身邊的小豆丁繼續朝前走，一高一矮的身子，像是難姐難弟一般。
長呼出一口氣，打眼望了四周，天很藍，草很綠，花也格外的芬芳，世間很美好。
試問，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紫禁城，皇宮。
一匹快馬在宮廷內馳騁，馬背上的人手中馬鞭緊握，胯下一匹黑馬屁股上鞭傷累累，血肉外翻著，揚起蹄子奮力朝前奔跑！
「駕！」
馬背上的人還覺得速度不夠，一手高高舉起馬鞭，「啪」的又是一聲落下，駿馬狂嘶一聲，好似陷入了癲狂，朝著承德門的方向一路疾馳！
「報！」
王大監面色慌張的從門口邁著急切的碎步跑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封信高高舉過頭頂，眼睛不敢四處亂看。
「何事驚慌？」
殿上那人的聲音低沉、醇厚，只是聽他說話，便感覺頭頂像是落了一座大山，讓人透不過氣來，倍感壓抑。
「皇上！劉將軍急件！」
那一抹明黃眉框聳動了一下，面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呈上來。」
王大監連忙起身彎腰盯著腳下的台階，快步送了上去。
「皇上，可是那妖孽，有消息了？」
背後一股香風襲來，兩條白皙的雙臂勾住了皇上的脖頸，柔軟之際。
一扭頭，便對上了一張妖艷傾城的臉，兩隻媚眼如絲，輕輕吐出一口氣在皇上的耳畔，頓時撩亂了皇帝的一番春心。
王大監只是聞著那香噴噴的氣味，便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撩起眼皮飛快的看了一眼那一截好似白雪般的藕臂，頓時緊張激動到心跳加速，就連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愛妃稍等，待朕看完了奏摺再與你說。」
皇帝拉開了夢妃的手臂，拆看信件，湊在眼底迅速看著，越看雙眉擰的越緊，呼吸也開始不自控了起來。
握著信件的手更是無意識的攥緊，紙邊都被揉成了一團，又被掌心的汗水濡濕。
皇帝「嚯」的一聲從龍床上坐了起來，拿著紙的那隻手禁不住一陣陣顫抖。
「呵呵哈哈哈哈……」
低聲笑了起來，旋即放聲大笑！眼中燃燒著狂熱的火焰，精光閃閃！
地上跪著的王大監被皇上這一聲凄厲恐怖的笑聲嚇得瑟瑟發抖，身後的夢妃見了，卻是一雙娥眉緊擰，抬手揮退了王大監。
緩步踱了過來，雙手圈住皇帝的腰身，戲謔道，「皇上如此高興，莫非是那消息屬實？」
說著，一雙勾魂的眼裡也亮起了一道光芒。
「哈哈！」
皇帝扭頭就在夢妃臉上用力一吻，「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是讓我找到了！」
門外，一道低矮的身影悄悄閃走，皇帝跟夢妃還沉浸在喜悅當中，相互溫存，毫無察覺。
一間簡陋的木屋院落，一道青衫一手持著書卷，一手負在身後，站在樹下，專心致志的讀著書，時不時的蹙眉思索，想通了之後，雙眉舒展開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公子！公子！」一道黑影從小路里飛奔了過來，神色慌張。
李雲歌放下書本，扭頭看他，眼底帶著些許疑惑，「何事如此驚慌？可是又衝撞了宮中那幾個人？」
他們縮在宮中角落，整日提心弔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別人惹得一身麻煩，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不是啊公子！」秋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臉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隨後神神秘秘的將李雲歌拉進了木屋當中。
「到底有什麼事？這般神秘作甚？」李雲歌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眼看著科舉就要來臨了，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不想浪費一點點時間。
秋風終於緩過來了一口氣，湊到了李雲歌耳邊，一手遮掩著，「剛才劉將軍急件，我聽見皇上說什麼那件事是真的！以前我也聽說過些許風言風語，說是宮中出現過的那隻狐妖，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實現人的願望！現在想來，說的應該是同一件事！」
李雲歌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雙眉緊鎖，「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啊公子！皇上都如此高興的事情，一定假不了！」
「此事可還有其他人知曉？」
「估計只有皇帝夢妃知曉，屬下也是偷偷摸摸運氣好才聽到的。」
「此事切不可對外聲張！」
李雲歌一顆心緊繃了起來，可以實現人的願望嗎？那他的願望……可否實現？
……
不光是皇宮當中，就連江湖上，那消息也是一傳十十傳百！各大門派、武林英雄豪傑、強盜土匪，全都聞言踏上了浩浩蕩蕩的尋狐之路！
可以實現人的任何願望？
只這一條！就足以讓全世界的人為之瘋狂！
整個姜國，此刻彷彿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那風眼，正是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