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原諒
姜沅君目瞪口呆，兒子竟然是這樣知道事情真相的。撿撿又道「我當時很吃驚，可是又聽他們太祖父說這事一定不能叫我和兩個姐姐知道，所以我就一直忍著假裝不知道。」
可憐兒子小小年紀卻守著這個秘密這麼幾年，真是太難為他了。姜沅君心痛不已，隨即又皺眉問：「可是撿撿，你太祖父他們是不可能說你是野種的，是田家灣別的人這麼說你嗎？」
撿撿點頭：「是的，他們背著我嘁嘁喳喳，說我是個男孩子又沒有什麼毛病，卻給親爹娘拋棄，肯定是野種。我很生氣，可是又不敢罵他們，只能心裡恨我的親爹娘。所以當初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摸我的臉，我生氣地打開了你的手。」
「對不起撿撿，姑姑，呃媽媽，是媽媽，媽媽當年年紀太小，稀里糊塗地有了你，害怕得不得了，然後被你姑奶奶矇騙生下了你，實在是沒辦法將你養在身邊，只好讓你姑奶奶把你送了人。對不起，媽媽就是個罪人……」姜沅君一把抱住兒子，哭得不能自已。
撿撿從來沒見過姜沅君哭，被她嚎啕大哭的樣子嚇住了，手忙腳亂地一邊替她擦著眼淚一邊哭道：「姑姑，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亂說話了。太祖父他們那時候也說你給人禍害了，很可憐……我其實早就不生你的氣了。你後來那麼喜歡我那麼疼我，跟田家的媽媽一樣，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不要我，我其實很開心的姑姑，不，媽媽，媽媽你別哭啊……」
兒子小小年紀卻那麼懂事，反過來安慰自己，姜沅君心頭越加愧疚，淚水怎麼也止不住。撿撿見勸不住也不再勸，母子兩個抱在一起大哭了一陣后，姜沅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擦乾眼淚道：「好孩子，所以你之前說過長大了不光要養田家的長輩，還要給我給姑奶奶姑太太養老，是因為你早就知道自己是我的兒子是嗎？」
撿撿點頭：「對，姑奶奶只有姑姑，呃媽媽一個孩子，沒有兒子，我是她的外孫，她老了我應該養她。」
姜沅君摸著兒子的頭，嘆息道：「好孩子真有孝心，只是你姑奶奶沒福氣，等不到那一天。」
撿撿道：「是啊，所以我一定要好生守著媽媽，我就盼著自己快點長大，那樣就可以保護媽媽，再不叫壞人來欺負媽媽。媽媽，當年那個禍害你的壞人你還認得他嗎？徐叔叔說明年就送我去學武，等我學會了武術，我就去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姜沅君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孩子就是孩子，再懂事還是有許多東西不明白，姜沅君腦子裡閃過長大了的撿撿胖揍徐漠的畫面，自己都被驚悚到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再不告訴孩子真相，真的不合適了。
於是姜沅君道：「兒子，其實當年害了媽媽的那個人，媽媽早就知道了。」撿撿驚道：「他是誰？現在在哪兒「
姜沅君頓了一下道：「那個兒子，你要知道，那個人他，他也是你的親生爸爸啊。」
撿撿苦惱地點頭：「是啊，這個我知道，可他是壞人呀。媽媽，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打他？」
姜沅君嘆了口氣：「他不是壞人。兒子，當年的事情有些複雜，媽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還是等你徐叔叔來了，讓他說給你聽吧。」
撿撿疑惑道：「徐叔叔，他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是媽媽告訴他的？」
姜沅君搖頭：「不是，是他自己本來就知道。你別問我了，現在你去衛生間好好洗把臉，徐叔叔很快就會過來。」
撿撿乖乖地去了衛生間，姜沅君趕緊跑進自己房間打給徐漠。正好外婆和小胖子到達徐家，徐漠沒看到姜沅君和撿撿很奇怪，電話一接通后，姜沅君還沒來得及說話，徐漠就搶先道：「老婆，咱們不是說好了，你們過來我和撿撿談談嗎？怎麼你們……」
姜沅君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別廢話了，趕緊過來，撿撿這孩子其實早就知道我是他媽媽了，剛才在追問當年欺負我的人是誰，說等他學好武術要揍那人一頓給我出氣。」
「啊，他，他竟然早就知道，這孩子，這孩子……」徐漠驚訝得語無倫次了，著急道，「那你有沒有告訴他那人是我？」
姜沅君哼了一聲：「你自己作的惡，為什麼要我來說。我可是跟撿撿說了，等你來告訴他所有的事情。這孩子太懂事，再不能瞞著他了。你知道我們原先為什麼不和外婆一起過來嗎？因為這孩子看到我和你那樣，猜到我會嫁到徐家，說你們要是知道他是我被壞人欺負後生下的野種，會不喜歡他。」
徐漠被那句「野種」刺激到了，怒道：「誰，誰那樣說我的兒子！」姜沅君嘆了口氣：「田家灣的村民背地裡說撿撿被丟棄，肯定是親爹娘不能光明正大養在跟前的野種，撿撿自己聽到了。別說隔得太遠鞭長莫及，就是隔得近，咱們也沒臉和人家理論，人家說的是事實。」
自己這對無良父母確實丟棄了孩子，徐漠默然片刻后道：「好，我這就過來。」
徐漠和家裡打了聲招呼后，飛車趕到了盛世華庭。進門后看到自家老婆和大兒子眼睛和鼻頭都紅紅地，一下就猜到兩人都哭過了，心裡不由發酸，一左一右攬著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撿撿望向徐漠，迫不及待地道：「叔叔，我媽，呃，姑姑說您知道當年的事，那您給我講講吧。」
自己剛才沒有聽錯吧，大兒子剛才似乎是想喊老婆『媽媽』的，這是已經原諒老婆了？徐漠求證地望向姜沅君，姜沅君知道他的意思，道：「撿撿很懂事，你不要隱瞞他什麼，把那些恩怨過往全盤告訴他吧。」
告訴了孩子，是不是孩子就能原諒自己。有了姜沅君這句話，徐漠心裡有了底，轉向撿撿，柔聲道：「那好吧孩子，叔叔給你講個故事。這從前啊，有個姑娘，她出身軍人家庭，上頭有兩個哥哥，因為年紀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兒，一家子人都很寵愛她。可是她卻偏偏瘋狂喜歡一個根本不喜歡他的男人……」
當年的事情確實太過複雜，徐漠自己的形象又委實不光彩，他也沒勇氣開門見山地告訴兒子，只能用講故事的方式委婉說出。
「這姑娘太喜歡那個男人了，哪裡受得了被對方拋棄……就這樣，那個孩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姑姑死在自己跟前，血流啊流，染紅了他白色運動鞋的鞋底。這畫面從此在他腦海里生了根，時不時地就冒出來。」
「太可憐了，醫院裡的人怎麼就不看著她呢？」撿撿雙眼含淚，喃喃道。
徐漠苦笑道：「這不能怪療養院的人，她自己想不開要尋死，人家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她的。撿撿，你說要是你姑姑，不，是你媽媽遇上這樣的事，你會不會狠那個搶走你媽媽丈夫的漂亮女人連帶恨上她的女兒？」
撿撿點頭：「會，要是沒有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那個男人就不會和那孩子的姑姑離婚，他姑姑也就不會發瘋更不會跳樓自殺。」
徐漠嘆了口氣：「是啊，那孩子當初就是這麼想的，這直接導致他後面一錯再錯。」
撿撿道：「叔叔，那孩子後面犯了什麼錯？」
徐漠笑了笑：「別急，聽我慢慢說給你聽。那孩子的姑姑死了，他們家怕姑姑的兒子傷心，最開頭是瞞著他的。再說那可惡的男人，他很喜歡那漂亮女人母女，結果有一天他發現那女兒竟然不是自己的種，而是那漂亮女人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姜徐趙三家過去的恩怨實在是複雜狗血，徐漠沒有做任何添演，撿撿都聽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徐漠足足花了三四十分鐘才講完，撿撿是個聰明孩子，聽到後面幾乎已經知道了徐漠說的就是自家的故事，所以當徐漠最後宣布自己就是當年那孩子，姜沅君就是那漂亮女人的女兒的時候，撿撿立刻接下說道：「姑奶奶就是那個漂亮女人，那個跳樓自殺的女人是叔叔的姑姑對不對？」
徐漠點頭，硬著頭皮道：「所以撿撿，我就是那個當年欺負了你姑姑的壞人。我犯了大錯，對不起你媽媽，更對不起你。我是你的親爸爸，可是我卻在你幼年的時候不管你，兒子你能原諒我嗎？兒子，當年的事都是爸爸不好，你不要怪媽媽。」
撿撿紅著眼圈撲到姜沅君懷裡不說話，也不回頭看徐漠。徐漠哽咽道：「兒子，你要是不肯原諒爸爸，不願認我也沒關係，可是我是真的很愛你。」
姜沅君張嘴想勸勸兒子，卻不知道如何說，只能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兒子的頭，撿撿在母親的懷裡沉默一陣后，終於轉身看向徐漠，輕輕搖頭：「不，爸爸，我沒有不願意認你的。」撿撿停了一下又道：「我心裡其實很高興，我和弟弟是同一個爸爸媽媽的兄弟，我原來是徐家的孩子。」
徐漠道：「你當然是徐家的孩子，不然太爺爺太奶奶還有爺爺奶奶甚至燕燕姐姐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兒子，你這是原諒爸爸了？」
撿撿點頭：「雖然爸爸做了許多錯事，小時候也不管我，可是你不知道有我這個兒子，這不怪你。你雖然做了錯事，可是我們老師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如今改正了，對姑姑好，對姑太太好，對我和弟弟都好，我就該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