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瞞不住了
張毅笑著接過,掃了第一眼就愣住了,驚道:「姜家奶奶,這是女的用來驗看是不是懷孕了的試紙的使用說明書,您從哪兒得的?」
張毅為什麼對這東西這麼熟悉,還得說起半個月前的事。張毅是個思想很傳統的人,覺得婚前上床是對女方的不尊重,當初和前女友一直都沒做到最後一步。如今和周子萌相戀,周子萌年紀小,張毅雖然對其百般呵護憐惜,卻始終不肯越界。
周子萌暗戀張毅多年終於心想事成,又知道對方對自己不會始亂終棄,想著男友三十歲了還沒開葷太可憐,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是百般挑逗,遭到張毅推拒仍不罷休。一來二去地張毅覺得自己有些傷了周子萌的心,一時心軟終於沒把持住。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然後前些日子周子萌的生理期推遲了,張毅趕緊陪她去買了試紙,雖然最後表明不過是虛驚一場,然而張毅已然嚇得夠嗆,嚷嚷著要和周子萌去領結婚證。
周子萌把這事兒當做笑話在微信里說給姜沅君和劉婧聽,說張毅得知自己可能懷孕了的時候,嚇得臉都青了,一個勁兒地說「沒扯證就弄大了你的肚子,你們家的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特別是你哥,還有你奶」。能讓河街大人一致認同成熟穩重的張毅嚇成這幅德行,這機會太難得了,所以周子萌偏不和張毅去領證,爭取下次再嚇唬他一回。為此劉婧和姜沅君都罵周子萌太壞了,威脅說要去張毅那裡告密。
當初張毅陪周子萌買來驗孕試紙后,是張毅看的說明書,然後指點周子萌怎麼用的,所以他對這東西太熟悉了。
「你說什麼,這東西是專門用來看是不是懷孕了的?」外婆聽到這個臉色突變,扶著圍牆的雙手青筋頓時突起老高。
張毅點頭:「對啊,就是那東西,姜家奶奶您怎麼會有這東西?」
「啊,我,大清早地我出門,然後在家門口看到這個,看到它,那個上頭還有外國字,電視上不是演,這年頭他,他也有特務,我就疑心那個……」外婆指手畫腳磕磕巴巴地解釋。
張毅聽懂了,笑道:「您是說,您疑心這是間諜發的什麼傳單之類的?您老這電視看得,警惕性也太高了吧。」
外婆扯了扯嘴角,道:「不好意思啊毅毅,你看我這個老糊塗,你還急著上班去呢,白白叫我耽擱那麼久。那個,你不會遲到吧。」
「就那麼一會兒,哪能就遲到了。」張毅擺手,又道,「姜家奶奶,沅沅媽媽一直沒音訊,這事兒您急也沒用,多往好處想吧,我看您這臉色很差啊。」
外婆苦笑著嘆了口氣:「好孩子,謝謝你,奶奶沒多想,這人活著,最後該是什麼結局都是命定的,著急也沒用。」
「您能這麼想就對了,這節骨眼上您可要撐穩了,沅沅少不得您這個主心骨。我上班去了,姜家奶奶再見。」張毅揮手上車走了。
外婆強撐著挪進屋裡,一頭坐倒在沙發上,手上死死捏著那說明書發了一陣呆后,起身走到姜沅君房門口抬手欲敲門,猶豫了一陣后又折身回來,想了想還是將那說明書塞進了褲兜。
姜沅君對此一無所知,這幾天她被那二難選擇折磨得形銷骨立,搖搖晃晃地起床后,強打起精神做了早餐,味同嚼蠟地吃完又機械地洗完了衣服,然後就悶在自己房裡發獃。
又是三天時間過去了,她卻還是不知道究竟要怎麼辦。「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姜沅君想起哈姆萊特這句舉世聞名的台詞,自己眼下面臨的就是生存還是毀滅的選擇。上手術台,大出血那就是毀滅,手術順利那就是生存。她是不是應該賭一把呢?
可萬一賭輸了,死在手術台上,外婆能經受得住這打擊?還有,她是死在流產手術中的,人們會怎麼議論她呢?她倒是死了,可外婆還有舅舅一家卻要承受人們對她的污言穢語帶來的恥辱,還有劉婧周子萌這些朋友……
這些想法這些天車軲轆一般在她腦中盤桓,亂麻一般纏繞著,這會兒又想得她頭疼欲裂,心頭念叨著「怎麼辦,究竟要怎麼辦」,頭又不自覺地一下一下往桌上碰。
「沅沅,你這是做什麼!」外婆哭喊著奔了進來。「啊,沒,我,我無聊,碰著好玩兒。」姜沅君慌亂地解釋。
「都這時候了,你還瞞著外婆,你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外婆摸出那張說明書,啪地拍在桌上。
這東西,糟糕,自己那天驚慌失措地忘記及時銷毀,怎麼就給外婆撿去了。姜沅君趕緊收起心頭慌亂,佯裝不解地拿過來看了下,然後揉攏來捏在手心道:「這個,不是我前陣子從我媽那店裡拿了些護膚品的說明書嘛。我打開包裝后隨手丟在衛生間,您說您撿這東西做什麼,我去丟了。」
「沅沅,外婆一直以為你乖巧懂事,誰知道你竟然膽子這麼大,紅口白牙地矇騙我!這張紙,我原先喊毅毅看過,他告訴我這是驗看是不是懷孕的東西!你好好地買這東西做什麼,你老實告訴外婆,你是不是懷孕了?」外婆生氣地握住姜沅君的雙肩逼問。
姜沅君下意識地又想編謊話,然而面對老太太那雙沉痛失望的淚眼,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后,她終於撐不住了,捂臉崩潰大哭道:「是,外婆,我確實懷孕了!」
竟然是真的!外孫女不是沒交男朋友嗎?怎麼就被男人弄大了肚子,外婆氣得嘴唇直哆嗦,顫聲道:「既然有了孩子那就結婚,為什麼藏著掖著,每天像個遊魂樣地,莫非那男人不肯負責?」
姜沅君緊閉雙眼,微微點頭。外婆氣急敗壞地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不肯負責,難道他,他是結了婚有家室的?」
姜沅君搖頭,跟著又點頭。徐漠和自己同居的時候沒結婚,但他現在應該訂婚了,興許已經扯證了,可不就是有家室了。
果然是這樣,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果真發生了,外婆捂著胸口,身子搖晃著往一邊倒去。姜沅君嚇壞了,趕緊扶住老太太,想讓她在床上躺下。
老太太氣怒攻心,點著姜沅君罵道:「你,沅沅,你太叫我失望了,外婆一直教導你,姑娘家要自愛,不能吃了男人的虧,像你媽一樣害了自己一輩子。你在我跟前也一直乖巧聽話,誰知道你是表面乖巧,內里卻比你媽還不如。你媽當年和那姓林的,好歹還是好過的,你卻跟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混在一起,還給人弄大了肚子,這傳出去還有誰肯要你!老天爺,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女兒是這樣,外孫女也是這樣……」
老太太邊罵邊捶胸,,姜沅君被這驚心動魄的砰砰聲嚇得半死,死死握住外婆的手,羞愧不已地道:「不是這樣的,外婆,您聽我說,我,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難道外孫女是被人欺負了才懷孕的?外婆怔住了,半晌后瞪著姜沅君,咬牙道:「沅沅,是有人欺負了你嗎?多久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外婆?」
姜沅君流淚搖頭:「我不敢告訴您,我怕將您氣出個好歹來,就自己默默忍受,誰知道竟然又懷孕了。」
又懷孕了,那就是說不是第一次了,老天爺,這究竟是怎樣一場禍事啊!外婆軟軟地倒向床頭,稍後看著姜沅君,一字一句道:「沅沅,告訴外婆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要有任何隱瞞。我這把老骨頭沒有那麼不中用,撐得住。」
姜沅君長嘆一聲,獨自承受那麼久,她確實需要向人傾訴,既然已經瞞不住,那就坦白好了。
於是她握住外婆的手,將自己當初是怎樣上了姜艷秋的當,被徐漠佔有,徐漠又是怎麼用姜立冬的店鋪威脅,霸佔了自己將近三年的經過說了一遍,包括幫助自己處理美容養生會所的小袁是徐漠助理一事都告訴了外婆。
外婆聽完目齜俱裂,這三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外孫女居然過的是那樣痛苦的生活!難怪自己每次要沅沅找男朋友,她都說不急。
艷秋怎麼能這麼狠心,不,她那不是狠心,分明是壞了心腸。沅沅是她自己生的孩子啊,怎麼就忍心將她往火坑裡推,讓男人那麼作踐她,這還是人嗎她!
外婆一拳拳捶在床墊上,恨得咬牙切齒:「這個禍害,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為她擔心,更不會再為她掉一滴眼淚。這麼狠心的東西,就讓她死在外頭好了!」
外婆罵完姜艷秋又開始自責,老人怪自己糊塗,明明許多次姜沅君的反應都很不正常,偏偏她絲毫也不起疑心,她要是早發現,事情又怎麼會落到這地步呢?
自責的外婆又開始捶打自己,姜沅君大哭著求老人別這樣,說她老人家要是有個好歹,自己的罪孽就太大了。
祖孫兩個抱頭痛哭了一陣后,外婆擦乾眼淚,挺直脊背道:「小縣城的醫生本事大多不高,診斷不一定準。明天外婆陪你去相鄰的C市,咱們直接去那裡的人民醫院看看。」
姜沅君一怔,覺得外婆說得有道理,興許事情有轉機呢?然而檢查結果終究是叫人失望,C市醫生的話一模一樣,還是建議姜沅君不要做手術。
祖孫兩個垂頭喪氣回到家,姜沅君倒在沙發上,絕望地道:「外婆,這是老天給我的懲罰,老天懲罰我當年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要是在我身邊,這會兒應該有撿撿那麼大了。活著真累啊,我真的扛不下去了外婆。」
外婆被姜沅君面如死灰的神色嚇住了,抱著她大哭道:「不沅沅,你別這麼說!有件事外婆一直沒告訴你,其實,其實撿撿他,他就是你當年生的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