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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歡而散

  姜沅君心道「苦衷」可真是個好詞兒啊,什麼罪惡都可以用它來開脫。不過林達到底是自己的生父,還是主管領導,自己心裡對他的怨恨就算再大,也要給他留幾分面子。於是她收起臉上的譏諷神色,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林達道:「當年我偷偷回來找你媽媽的事情被吳芬芬知道了,她便讓她的父親把我調去更遠的西北去支邊。我想著你媽媽已經嫁了人,只能逼著自己忘了她,又加上對家裡人懷著怨氣,十多年都沒回N市,所以對你們母女被趙振華趕走的事情一無所知。後來倒是回過幾次,但家裡人誰也不跟我提起你媽媽的事情,我自己也有意識地不去打聽。還是前兩年聽我弟媳也就是林茵的媽媽無意中說了幾句,我才知道自己這些年錯過了什麼。」


  林達態度誠懇,補償的心理也很急切,所說理由也經得起分析,姜沅君的心不禁有些軟化,不過也僅此而已。


  姜沅君年幼的時候曾多次在腦海里勾勒過親生父親的模樣,受委屈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盼望對方能從天而降,撫慰自己稚嫩脆弱的心靈。如果林達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姜沅君的生活中,姜沅君一定會激動興奮地接納這個親生父親。


  而如今的姜沅君已經是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她生命當中遭遇到的不幸承受過的傷痛比一般人要多,心理足夠強大,早已習慣自己默默舔舐傷口,林達這個父親於她來說意義也就不是那麼重大。更何況這位親生父親還是林茵的伯父,加上徐漠,以及姜艷秋,這些人連在一起纏繞成的那一堆亂麻,姜沅君想起來就心頭厭煩。


  而且還有一個更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而這事情是絕對不容忽略的,那就是林達是有自己家庭的,並不是單身一人。想到這裡姜沅君迅速冷靜下來,問林達:「您是自己一個人調過來的,那您的家小,他們眼下是住在省城,還是在N市呢?」


  林達道:「吳芬芬已經退休,你哥,呃,我是說我兒子,他們兩口子都在N市上班,我已經做祖父了。」


  姜沅君點頭,直接道:「您看,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就算吳女士當初用了不正當的手段拆散了您和我媽,可她到底和您做了多年的夫妻。一把年紀了,您總不會為了和我媽鴛夢重溫而與吳女士離婚吧。幾十年過去,我媽早就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她了,您這樣的官員,與她鬧出什麼傳言出來,後果是什麼用不著我提醒您吧。」


  林達搖頭:「沅沅,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要你媽肯跟我結婚,我隨時可以和吳芬芬離婚。為了阿嶺也就是你哥,我們貌合神離地湊合了這麼多年,如今阿嶺已經成了家,我們誰都不想再演戲了。至於這官職,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姜沅君有些吃驚:「您真想離婚再和我媽結婚?這……依我說還是……算了吧……」


  「沅沅,你,你是覺著我們這把年紀了,還搞這些,會讓你覺得在同事跟前很沒面子嗎?」林達有些不自在。


  姜沅君搖頭:「我不是這意思。哎呀,怎麼說呢,我從您剛才的話里聽出,我媽根本就沒答應跟您結婚吧。」


  林達點頭,神情沮喪地道:「她說既然我當年選擇了和吳芬芬結婚,拋棄了她,如今也就沒必要吃回頭草了。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嘿,我害了你們娘倆,她不肯原諒我也正常。」


  姜沅君只能暗自嘆息了,姜艷秋至今還沒告訴她這個女兒林達就是她的生父,真的只是因為怨恨林達嗎?怕就怕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林達對姜艷秋的感情也許沒有變,但姜艷秋呢?這個女人品行上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變得連外婆都覺得陌生。為了享受奢華的生活,她可以不顧廉恥做人家的二奶,甚至毫不猶豫地算計親生女兒。


  更叫人難以啟齒的是,某次姜沅君去姜艷秋的美容養生會所,無意中撞見姜艷秋和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舉止親密,然後在衛生間又偷聽到兩個員工的隻言片語,話里話外無非是姜艷秋喜歡接觸青年猛男。這次叫人噁心的經歷使得姜沅君對姜艷秋那美容養生會所避之不迭,此後再沒踏進去一步。


  林達的職位也許會叫姜艷秋動心,但說到財力,恐怕就有些難入姜艷秋的法眼了。再則,林達再英俊瀟洒,也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他對姜艷秋的吸引力還有那麼大嗎?姜沅君對此頗為懷疑。


  這些話姜沅君不好告訴林達,只能勸林達不要因為自己母女傷害原配以及兒子一家,一把年紀了,不要衝動行事,姜艷秋沒鬆口之前還是別離婚為好。自己也不想叫人知道與他的關係,兩人在人前還是少接觸的好。


  姜沅君的冷靜讓林達頗為傷感,但也只能無奈地答應。服務員開始上菜,司機也回來了,兩人的談話就此結束。吃完飯後,林達把姜沅君送到紫藤雅苑門口,怏怏地揮手道別。


  姜沅君本來還想慢慢靠近林達,藉機探聽究竟,孰料林達居然這麼直白地就坦陳他是姜沅君的生父,他要補償姜沅君,還打算和姜艷秋結婚。姜沅君是實實在在地被這些勁爆的消息給砸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別看她在林達跟前一副冷靜的樣子,其實心裡卻驚濤駭浪。


  這事兒又不能叫徐漠知道,正好姜沅君也覺得有些吃撐了,走進小區大門后,她並沒有回家,而是在江邊小路上慢慢踱步,慢慢消化那些勁爆的消息。


  姜沅君心裡有事,在下面逗留到八點多鐘才上樓。而徐漠已經到了家,並且過來她這邊了。看到姜沅君這時候才回來,徐漠的臉色很難看。姜沅君本想問他吃了晚飯沒,但看他面沉如水的樣子,一下就沒了說話的興緻,拿了衣服直接去衛生間沐浴。


  等她出來的時候,徐漠還沒走。徐漠一直沉默,姜沅君也懶得搭理他,自顧自打開電視看了起來。徐漠盯著姜沅君看了許久,到底還是忍不住道:「我記得你今晚沒晚輔導,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陪劉婧逛街去了。」姜沅君看都不看徐漠,順嘴敷衍道。


  「你撒謊!」徐漠一掌拍在沙發上,猛然提高聲音,「小袁說他看到你從林達的車上下來,你們一起進了一家餐館!」


  姜沅君暗道晦氣,自己和林達就吃了這麼一回飯,怎麼偏就叫這瘟神的人給看到了呢?既然被識破了,她只能老實承認道:「對,我今天確實和林局長一道吃飯了。他去我們學校視察,順便就捎我一程,聽說我回家還要自己做飯,他就提出請我吃飯。我不好拒絕,就答應了。」


  徐漠揚眉:「是嗎?一頓飯吃了這麼久?」


  徐漠質詢的眼神讓姜沅君心頭髮麻,她擔心徐漠起了疑心,追查下去,到時候林達是自己生父這事會瞞不住,於是忙做出氣憤的樣子尖聲道:「莫非徐總疑心我們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姜沅君在你心目中就那麼飢不擇食,連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都不放過?」


  徐漠沒想到姜沅君會說出這麼尖刻的話來,愣了片刻方咬牙道:「我不是那意思,誰叫你開頭不說實話,非要撒謊!」


  姜沅君冷笑:「我為什麼要撒謊,還不是因為你總是不相信我,但凡我稍微晚回家一會兒就要尋根究底地問,我煩了不想應對!」


  徐漠氣道:「你紅口白牙地撒謊還有理了!」


  姜沅君譏誚道:「我怎麼會有理呢?在您徐總這裡我姜沅君永遠是沒理的一方,誰叫我只是你拿錢養著的一個物件兒呢?你半夜歸家甚至夜不歸宿我無權質問你半句,而我只要晚回家半個小時在你眼裡都是大罪過。」


  「簡直不可理喻!」徐漠氣紅了眼,惡狠狠地瞪著姜沅君。姜沅君梗著脖子,強勢地回瞪回去。


  「你,反了你了!」徐漠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到底沒有拿姜沅君怎麼樣,起身氣咻咻走了。


  此後的一個星期,徐漠都沒踏足過姜沅君這邊半步,姜沅君樂得自在,正好學校那邊工作也忙,她索性晚飯都在學校食堂吃。


  然而逍遙的日子很快結束,因為姜沅君發現自己的生理期又推遲了一個星期。這次她沒有任何拖延,馬上武裝好自己去郊外的藥店買了早孕試紙,回家按照說明書操作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結果。


  雖然心裡不斷祈禱老天保佑千萬不要中招,但結果還是事與願違,在姜沅君眼前出現的是非常明顯的兩道杠。


  這麼小心怎麼就又中招了呢?姜沅君捧著頭想了許久才想起,徐漠這幾個月大多動作粗暴,某次她隱約有套套似乎破了的感覺,但又覺得不像,現在一回想,八成就是那一次惹出來的禍事。


  咬牙罵了好一陣姓徐的瘟神,姜沅君又去買了毓婷,她還是只能選擇在家葯流。借口姜艷秋臨時召喚,和別的老師換了課,再加上周末,一共三天時間,料想能應付過去。


  然而這次姜沅君的運氣不太好,一個星期過去了,下頭淅淅瀝瀝地始終不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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