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長得像
外婆臉一沉，厲聲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嫌棄撿撿是鄉下孩子，不配住你那高樓，怕給弄髒了？艷秋我告訴你，雖然撿撿是撿來的孩子，可他既然上了田家的戶口本，那就是我老田家的子孫，我不准你有半分輕視他！」
「是啊艷秋，這孩子雖然不是志剛兩口子親生的孩子，可舅舅他們卻很疼愛他，命根子一般。過兩天人來了，咱們對這孩子可不能有半分怠慢，不然就是寒了舅舅一家人的心。」姜立冬在一旁鄭重告誡姜艷秋。
姜艷秋急得直擺手：「我不是那意思，你們都誤解我了。媽，您上回不是跟我說，你和沅沅夏天去田家灣住了些日子，撿撿那孩子很黏沅沅，鬧得表嫂都有些吃味了。我想著，畢竟那孩子是她撿來的，她心裡頭肯定是擔心孩子親近別人而疏遠了田家自己人。」
姜瀟君覺得姜艷秋的邏輯很奇怪，忍不住道：「姑姑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姐不是別人，咱們是他們的親戚，難不成還會拐跑了那孩子。」
「是啊，咱們這是疼他家的孩子，又不是跟他們搶孩子，他姑你還真是多想了。」舅媽李群也在一旁附和。
自己一句話，招來了一家子人的反對，姜艷秋鬱悶地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言，神色卻有些怔忪。
正月初這幾天，姜沅君她們還是在姜立冬他們這邊一起做飯，一起吃。初三這天晚飯時分，姜沅君刷微信看朋友圈，看到巧華剛發來的信息，說她爹媽和弟弟後天中午時分就能到H市，讓姜沅君他們到時候去車站接人。
外婆高興地道：「後天中午，那不是初五啊。好，立冬，你到時候開車帶著沅沅還有瀟瀟一起去接。」
初四這天吃完晚飯，姜沅君和姜瀟君就被周家兄妹還有張毅幾個邀去看電影了。姜沅君看完電影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大門還關著。她以為外婆和姜艷秋還在舅舅那邊看電視沒過來，就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到了裡頭才發現外婆和姜艷秋在家，兩人關著房門不知道在裡頭做什麼，聽到她進屋的動靜才打開門走了出來。姜沅君覺得奇怪，笑道：「你們在家啊，關著門我還以為你們還沒過來呢。」
「啊，我們也才回來一會兒。瀟瀟沒有去找他那些同學玩，回家去了吧。」外婆一邊擦著眼睛一邊問姜沅君。
「沅沅你回來了啊，那個電影好看嗎？你冷不冷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夜宵？」姜艷秋一副關懷備至的慈母口吻，神色卻有些慌亂。
外婆眼眶潮濕，似乎哭過，姜艷秋又殷勤得有些過分，姜沅君的心一沉，疑心姜艷秋為了說服自己死死抓住徐漠不放，不惜告訴外婆自己已然和徐漠同居，搬動她老人家來勸說自己，不然大過年的外婆怎麼會哭。
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大可能，姜艷秋一心攀附富豪到了瘋狂的地步，但外婆是個極其傳統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姜艷秋應該沒那麼大膽子敢將這事告訴外婆吧。而且看外婆的神色，也不是憤怒生氣的樣子。
那老太太為什麼哭了，姜艷秋拉著外婆躲在房裡究竟說了些什麼呢？姜沅君想問個究竟，可又不想當著姜艷秋的面問外婆，想著還是回頭等姜艷秋不在悄悄問吧。
然而第二天撿撿就來了，姜沅君就顧著招待客人，帶撿撿四處瘋玩，一下把這事給拋到腦後了。
隔了差不多半年功夫，即便大家在手機里沒少通話，但撿撿真的和姜沅君見了面，卻有些靦腆害羞了。大家在火車站照面后，撿撿叫了姜沅君和姜瀟君一聲之後，便不做聲了。
姜沅君看到穿著黑白相間圖案羽絨服圓滾滾的撿撿，卻開心極了，戲謔道：「哇，這是誰家的大熊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國寶國寶，讓我香一口！」然後一把摟緊撿撿，嗚哇一口親在他小臉上。
撿撿掙扎著，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看。翠英表嫂呵呵地笑：「這孩子精怪，我和你表哥回家那會兒，因為太久沒見到他了，歡喜得抱住他親了兩口，他很不高興躲開，說自己都那麼大了，媽媽怎麼還親來親去地，太羞人了，叫他那些同學看到了要笑話他的。」
「六七歲的小屁孩兒，還這麼大了。不讓親，姑姑偏要親你。」姜沅君好笑地逮住撿撿又啃了一口。」撿撿的臉一下紅了，好在並沒有生氣。
姜瀟君不忍心，忙一把抱起撿撿道：「好了姐，別逗他了，天兒太冷，咱們趕緊上車吧，奶奶她們還等著呢。」
外婆許多年沒看到侄孫，看到田志剛兩口子很是激動。撿撿叫她一聲「姑太太」，外婆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招手道：「來，寶貝，我的小心肝，到姑太太這裡來讓我好生看看。好孩子，半年不見，你長高了那麼多。真好看，不愧是……不愧是咱們老田家的孩子，生得就是好看……」
外婆說到最後，竟然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起來。姜瀟君對此很驚詫，悄悄附在姜沅君耳邊道：「姐，別看奶奶嫁到了咱們老薑家那麼多年，可她老人家心目中，老田家的分量還是極重的。你看，這看到老田家的男孫，竟然激動成這番樣子了。」
姜沅君笑道：「上了年紀的人念舊，咱們要理解。」
她姐弟兩個在這邊咬耳朵，那邊姜艷秋卻一把將撿撿攬到自己身邊，皺眉道：「媽，您可真是。志剛帶著兒子大老遠地來看您，挺高興的事情，您說您哭什麼啊。」
「呃，對對，瞧我，這人老了就是糊塗。」外婆猛然覺醒過來，忙擦乾眼淚，看向姜沅君，吩咐道：「沅沅，給你表哥表嫂削兩個蘋果。」回頭又笑著對撿撿道：「撿撿，看看這裡的糖果，喜歡吃什麼自己拿。」
「對，撿撿好孩子，告訴表姑奶奶，你喜歡吃什麼，表姑奶奶給你買去。」姜艷秋也一臉慈愛，笑吟吟地對撿撿道。姜艷秋表情真誠，不似作偽，姜沅君心道真是難得。
田志剛兩口子常年在外打工，不比沒出過大山的純粹土農民，見識還是有些。兩口子雄心勃勃，縣城還不大瞧得上，人家打算將來去T市務工租房子，陪著撿撿讀書。
田志剛道：「但願我們巧莉今年能考上T學院，畢業后當個老師。她要考上的話，讀個四年畢業，到那時候咱們家的負擔就輕了許多。那時候就供養撿撿一個孩子，我和翠英就用不著去遠地方打工了，咱們就在T市租房子找事做。市裡學校的教學水平是縣裡趕不上的，我們撿撿這麼聰明，在縣裡讀書我怕耽擱孩子。」
翠英感嘆道：「通過這些年在外頭打工，我算是明白了。要想能多掙錢過好日子，還就得多讀書。廠子里那些技術員，活兒比我們鬆快，拿的錢卻比我們多多了。誰叫人家是有本事的大學生，而咱們這些小學都沒畢業的半文盲就只會做那些不要腦子的簡單活兒。我當初是因為家裡兄弟姊妹多，大人供不起書，如今我們巧莉和撿撿萬不能這樣了。」
外婆憐惜地摩挲著撿撿的頭，笑道：「你們能這麼想就對了，這幾天讓他沅沅姑姑帶著撿撿到處轉悠一下，讓孩子多見見世面，往後考到北京上海大些大地方的好學校去。」
初六吃完早飯，姜沅君和姜瀟君便陪著田志軍一家三口去H市最有名的景點去玩。遊玩所需費用都是姜沅君搶著付，田志軍兩口子過意不去了，初七那天便借口太累，還是好生在家裡和外婆他們說話自在，再不肯出門了。
初七那天姜沅君便帶只帶著撿撿出門，她兌現了自己暑假時候對撿撿的承諾，帶著小孩兒去自己工作的五中看了看，然後兩人又去了姜沅君的母校一中玩兒。
原本放假期間非本校工作人員不允許進去，不過看門的大爺對姜沅君還有印象，聽她說想帶侄子感受一下母校的氣息，便鬆口放行了。
姜沅君帶著撿撿看了自己上學時候教室所在的那棟樓之後，又帶著撿撿去塑膠跑道上玩了一會兒，然後兩人又去學校樹林子那一片轉悠。
H市一中是一所歷史較為悠久的學校，綠化很好，高大的樹木很多。雖然是大冷的正月間，但因為常綠樹木較多，林子里倒不是光禿禿地，姜沅君帶著撿撿徜徉在林間小道上，還是覺得愜意。
不過有些不幸，那就是兩人在樹林子偏偏就碰到了和教過姜沅君歷史的李老師一塊散步的胡老師。姜沅君一邊暗道晦氣一邊笑著走過去打招呼，胡老師對姜沅君仍舊是皮笑肉不笑地。也難怪，高鴻飛待李曼曼還是不冷不熱地，因為和老娘賭氣，過年都沒回家，胡老師對姜沅君的厭惡自然不會消失。
不過姜沅君對此根本不在乎，讓撿撿喊了兩人婆婆之後，便將主要精力放在和李老師說話上。李老師很稀罕小帥哥撿撿，得知撿撿是姜沅君的表侄后，笑著贊道：「姜沅君啊，看來你外婆家的遺傳基因很好啊，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你這表侄也很漂亮，你們兩個長得很像呢。」
姜沅君暗笑，什麼遺傳基因，撿撿不是田家親生的孩子，不過大概真的是有緣吧，撿撿確實有些像自己。當初暑假她發撿撿的照片給劉婧的時候，劉婧也這麼說。
從一中出來，覺著肚子有些餓了，姜沅君便帶撿撿去吃麥當勞。撿撿很興奮，邊吃邊哼哼著歌兒。姜沅君一邊將薯條蘸好番茄醬遞到撿撿嘴裡，一邊打趣道：「撿撿，肯德基再好吃也只是雞腿，你不至於這麼興奮吧。」
撿撿搖頭：「我高興是因為能和姑姑一起吃這個，還有，今天我看到了姑姑讀書和教書的學校，還有，那個婆婆說長得像姑姑我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