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低頭呢喃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沒有抽風。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子衿,今日在這兒跟你說話的人不是瘋子,他只是太愛一個人了,愛到無法自拔,自己一個人了根本走不出來。太在乎的,在乎到連自己都有些不想要了你懂嗎?只有在汀蘭閣,我才能感受到她,才曉得,原來她是真真切切的存在過,而不是我一個人幻想出來的。」
竹蕖拉著徐子衿的手,靠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似得,只是在沒再遇見的時候什麼都沒說罷了。他為了等這個再次相遇的機會,等了許久,等到心累,等到以為徐子衿再也不會出現了。好在,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可以讓心裡稍微好受一些,告訴自己還可以再繼續堅持下去。
他以為,這一次子衿不會失約,可是卻忘記了,過了許久,經歷了一世又一世,那段記憶早就已經淡去了也過去了。子衿不再記得他,現在就算是看見了那些回憶,對現在的她來說,也只是瞧見了另一個人的一生罷了。這樣,並沒有什麼意思,也只是讓自己徒增傷感。
可就算是早就已經知道了是這樣的結局,還是成了這個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才會成了這個樣子,無法自拔的一頭栽了進去,就再也無法自拔。竹蕖心裡的難受,他的心結,根本沒有人懂得,根本不曉得他是有多害怕。
害怕再也不回不去了,害怕之後就再也沒辦法見到,也沒有任何機會給自己一個成全。很累,可不管多累,也還是堅持下去了。堅持到,連他自己都被這耐心嚇到的地步。可,這又能如何?沒有感情,便是真真切切的沒有感情,哪裡還有其他的呢?
「竹蕖,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有那麼多事情告訴我,還有前世今生,還有很多故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也不想這樣,只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我討厭現在的自己,真的很討厭。明明都已經知道了很多事,卻還是依舊可以若無其事的,我也很討厭啊。可我真的沒辦法感同身受,也沒辦法把自己想象成那個你深愛的徐子衿,把自己變成她。竹蕖,這一世我是徐子衿,可我是全新的我,有了自己心悅的人的徐子衿,我們之間只可能是朋友了。就像那個她說的一樣,我們是親人,是一家人。我們就這樣,釋懷了做一家人,不好么?」
徐子衿只覺得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她以為她可以處理好,卻是真真切切的不能兩全。沒辦法給竹蕖想要的,也沒辦法辜負鏡中花。她知道竹蕖的的執念,也懂鏡中花的堅持,根本沒得選擇。本應該一世之後就忘的乾淨,糾纏了那麼久,她也被折磨瘋了。
竹蕖沒有抬頭,而是沉默了許久,他放開了徐子衿,埋頭,似乎想把所有的情緒都收起來,擱在心底一輩子。他也好像不再執著,可堅持了那麼久,怎麼可能說放下就真的真真切切的放下了呢?竹蕖有他的執著,只是再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也不會給徐子衿添麻煩了。
從很早的時候開始,竹蕖就學會了不讓徐子衿為難,也不會給她添麻煩。一旦覺得讓她為難,給她添麻煩了,立馬就會解決好,哪怕是最大的麻煩是他,只要子衿表現出來了,他也可以走開。就是這樣為徐子衿著想,連煩惱都省略了。
徐子衿就這樣默默地看著竹蕖,她現在是什麼都做不了,也不能再說什麼。竹蕖心裡有多難受,她大概是懂得的。徐子衿自己覺得,既然她沒辦法愛他,就只能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句讓竹蕖多想的話都不要給,一旦給了,把竹蕖折磨瘋了,她自己又能得到什麼呢?
把竹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何嘗不是把自己逼到極點呢?不該讓竹蕖和自己一樣,痛不欲生,什麼都做不了。太殘忍,他們都該學著放下,該忘記的就等著忘記,別再試圖記起,別再試圖做出出格的事情。既然都已經有了鏡中花,也明白自己對鏡中花的感情,就該懂得守著自己的鏡中花直到這一世完。竹蕖很好,只是,徐子衿懂得,自己從來都不曾變心過,愛上過除鏡中花之外的另一個人。
徐子衿和竹蕖的互動,他們的記憶,尋胥全都看在了眼裡,也終於知道了那時候無法控制的事情是什麼了。難怪會那麼奇怪,有很多關係都亂了,出了很大的變化,只是沒辦法改變。也終於明白,那人所說的,輪迴歸宿,並不是你想怎樣就能左右的,中途會出現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也會偏離預想的軌跡。若是真的準備好了,想清楚了,就去做。之後所有的意外,只有自己承擔。好的壞的,個中冷暖,自己明白就好了。
原來竟是這樣的么,尋胥險些跌倒在地。他隱了身,原先徐子衿可以看見他,今日想了解事情的經過,也就沒讓徐子衿看見。好在,她並不知道現在的尋胥究竟有多狼狽;好在,他還沒有落魄到連自己都沒辦法遮掩失措;好在,他也知道了是怎樣的情況,哪怕是知道了心痛的受不了,也還是很高興有這個機會知道了心裡的那道坎兒究竟是怎樣的。
尋胥只是有些不明白,那個竹蕖僅僅只是局外人罷了,為什麼會和子衿姐姐在一起,他們平平靜靜的過了幾年,也相守了。明明那個人只是局外人,卻有這樣的待遇,他只是覺得有些不公平啊,他也只是想要一個公平公正的對待罷了。為的就是可以和子衿姐姐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也會覺得心裡很安心,無憾了。
這些事都是他的幻想,也只是想想罷了,早就不是他可以做主的了。他既然都已經選擇了做枯燥無味的守護者,就逃不開那宿命,除非找到心甘情願的下一個人,否則就沒有盡頭。就算是還有七情六慾,也還是要放下,給不了自己交待,只有給子衿一個交待,讓她幸福快樂。默默地守護,為的只是心中的子衿姐姐開心快樂。可,這個想法從什麼時候變了味兒呢?
或許是看到滄鏡和子衿姐姐真的幸福快樂的時候;或許是看到了子衿姐姐和本不相干的竹蕖有過一段相守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得不到成全的時候……他的初心沒變,依舊是想讓子衿姐姐開心快樂,幸福的過完最後的一世。可,也想再跟子衿姐姐表明自己的心意,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哪怕是明知道子衿姐姐的回答,也還想說完。
那時候,沒有任何的機會,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就這樣看著子衿姐姐遠去,他連抓住的權利都沒有。那時候,他沒有抓住,沒有自己的本事,可現在的他,和當初的他比起來,又有什麼改變呢?依舊是什麼都抓不住,他還是沒辦法再堂而皇之的說心悅。他只是魂魄,就算是子衿姐姐因為虧欠,答應了他,又如何?真切的觸碰,抓住的只是泡影,根本沒辦法抓住。
從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就應該知道的事,在這一刻,他不曾悔過。用他一個人的生生世世,去換子衿姐姐的生生世世,給她一個成全,足矣,不算白活過。一個人演了許久的獨角戲,做自己的主角,想著那個不可能的人,就是堅持下去的動力。這個動力,才有了現在的他。
如果再給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依舊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會讓子衿姐姐消失不見。子衿姐姐若不在了,哪怕是有不老不死的光陰,可以任意的揮霍,重新遇上另一個人,那個人可以很像她,只要他願意,怎麼可能遇不到呢?只是,不論遇見再多的人,那些人依舊不是她,沒什麼感情。就算是不停的換人,想如何又如何,也不過是白活,虛度光陰罷了。
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子衿姐姐,只要你好好的,幸福快樂的度過這最後一世,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真的很知足。從來都不曾後悔,很早就知道你不會對我有任何的感情,一直都把我當成家人。子衿姐姐,我一點兒都不恨你,你的殘忍對我也是應該的,是我自己擅自把這份兒感情變了模樣,到最後沒辦法改變。子衿姐姐,一定要幸福快樂啊,我不想看到你哭,不想你為難。」
尋胥輕聲說著,他眼神有些空洞,卻很溫柔,就這樣一直看著徐子衿的方向。那是他全部的動力,他的執著,他的視如珍寶。只遠遠的看著,就覺得很滿足。
徐子衿坐著的時候,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麼,只是一會兒。以為是幻覺,她沒聽清楚什麼,那些話好像也只是低頭呢喃細語,也就沒再在意什麼,自然也就沒察覺是尋胥再說,也不知道尋胥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