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不由己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的朱冰心沒有察覺到，在他身後，一位男子已經站立了許久。
而這位男子，正是朱冰心心心念念的人——朱清柳。
見朱冰心遲遲沒有發覺到自己的到來，朱清柳終於咳嗽了一聲，提醒朱冰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果然，突如其來的一聲咳嗽嚇了朱冰心一跳，她慌亂的用手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試圖掩飾自己在這裡的心情。
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心心念念朱清柳那麼多年，就算僅僅是一聲咳嗽，也能輕易分辨出那就是他的聲音。
朱清柳好笑的看著正在慌亂擦拭淚水的朱冰心，他都已經站在她背後這麼久了，怎麼能不知道她剛剛在幹什麼呢？畢竟，她可是在他刻意的咳嗽下才能發現他的存在的啊！
不過，朱清柳卻沒有拆穿朱冰心，而是在看到朱冰心擦拭淚水的動作停下來之後，確定朱冰心覺得她自己掩飾的差不多了，才在朱冰心的旁邊坐了下來。
自從他們發現這個涼亭不僅僅是屬於他們自己一個人的秘密之地后，這麼多年來，每當朱冰心來這裡逃避什麼的時候，朱清柳都是這樣坐在她的旁邊，雖然朱清柳很少開口說話，但總是這樣陪著她的。
這一次，朱清柳破天荒的趕在朱冰心開口之前開口：「又被族長訓斥了？」
面對朱清柳的詢問，朱冰心剛剛擦乾淨的淚水又有在眼眶裡積蓄的趨勢。本來就不擅長堅強的她，在被人詢問的那一刻，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詢問的那一刻，愈發覺得脆弱與委屈。
她悶著鼻子說道：「母親也不是第一次吵我了，大概她這輩子最失望的事情，就是生了我這樣一個女兒吧。」
面對朱冰心的話，朱清柳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誠然，在族長朱焰的眼裡，朱冰心的南方之主靈脈是不夠看的，但是，若是放眼五城之中呢？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應該如此苛責吧？
朱清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冰心，不是你不夠好，而是你出生在了錯誤的地方。」
如果不是族長之女，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曾擁有無上榮光，朱冰心的生活，一定不會是這樣。
朱冰心很認同朱清柳的話，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自己不是族長的女兒，自己的生活會不會是另一番光景。
可命運就是這樣，不會給你選擇出身的機會。
這樣的感慨，從小到大，自己不是已經發過太多次了嗎？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朱冰心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道：「清柳，你真的要去爭夜琳琅嗎？」
話一說出來，朱冰心就暗暗鄙視自己的明知故問，朱清柳已經被二長老選了出來，又怎麼會不去爭取夜琳琅呢？
朱清柳又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說道：「既然二長老選了我，我就必須為我們這一系而去爭，不然，如何面對大家的期望？」
朱冰心默然，她多想說一句「你怕對不起大家的期望，那你難道不怕對不起我的期望嗎？我希望你爭不到夜琳琅！」
可是朱冰心知道，她不能說，她有什麼權力這樣質問朱清柳呢？以什麼樣的身份？只是剛好默契的選到了同一處涼亭才有了交集而已，她能說她是他的誰？
想要說出的話在自己的唇邊百轉千回，最終說出口的卻是：「清柳，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夜琳琅嗎？」
是啊，多羨慕夜琳琅，擁有三方之主靈脈，走到哪裡都是那麼的光芒萬丈，又擁有那麼絕美的容顏，讓人不忍移開視線，而她求而不得的東西，夜琳琅卻觸手可及，甚至可以棄之不顧。
朱清柳嘆了一口氣，說道：「夜琳琅的血脈確實讓人羨慕，青龍一族被滅，四方之主靈脈的培養就此擱置，可是多少年了，三方之主靈脈都沒有出現過，而夜琳琅沒有被三族培養，卻是三方之主靈脈的擁有者。」
朱冰心的眼中傷感更深，清柳，難道你真的不懂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我羨慕的，不是夜琳琅的血脈啊！
不過，朱冰心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如果她能直接對朱清柳表明心意的話，何苦等到現在才說？明明知道他現在在為自己的族系爭奪夜琳琅，她怎麼能說出口？
朱冰心眼神黯淡的接到：「清柳，如果我也擁有夜琳琅那樣的血脈，母親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的苛責我了？」
面對朱冰心這樣小心翼翼的詢問，朱清柳的心莫名抽捅了一下，他是不是不應該順著朱冰心的話提到夜琳琅的血脈？明明知道朱冰心因為自身靈脈的問題才被族長苛責，自己可真的是……嘴笨啊！
不過沒關係，無論怎樣我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去爭取夜琳琅，只要得到夜琳琅，我就可以坐上朱雀一族族長的位置，而若朱焰退位，你也終於可以不再背負這樣的重擔，可以去過平常的生活。朱清柳這樣在心裡說道。
朱清柳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二長老和自己這一系的所有人對他有期望不假，可真正促使他捲入這場紛爭的，並不是對族長之位的渴望，而是他忽然想到，這樣也許是給予朱冰心解脫最好的辦法。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是將壓在朱冰心身上厚重的王冠取下，她活的就不會這麼累了吧。
只是，自己若是真的用這種方法登上族長之位，恐怕，日後真的與她再無交集了。
朱清柳對朱冰心說道：「冰心，這件事情之後，你母親怕是必須要禪位了，你終於可以扔掉族長之女的枷鎖，日後，肯定不會再有這麼多的苛責了。」
「那你呢？」朱冰心問道，「你真的想要登上族長的位置嗎？」
朱冰心相信，朱清柳不會是那種因為夜琳琅的美色便想要去爭取她的人，能讓他付出努力的，一定是族系之人的期望，一定是對族長之位。
朱清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淡淡的說道：「想不想又有什麼關係呢？無論因為什麼理由，我都必須要去爭取啊！」
是啊，人這一生啊，總是身不由己的。
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身不由己，年少時想選擇什麼樣的喜好身不由己，年長時想要選擇自己的生活身不由己，年老時為了整個家族身不由己。
什麼樣的理由已經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最終的那個結果，是自己必須要去爭取的結果就足夠了，無須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朱冰心還是沒有忍住，輕聲說道：「清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真的在這場爭奪中落敗，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最後一句話，朱冰心幾乎要把自己的聲音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將這句話說出口？而說出口之後，她發現，堵在自己心口的一塊大石頭似乎消失不見了，儘管她的內心還是有忐忑，卻也覺得此生再也無憾了。
朱清柳因為朱冰心的最後一句話愣了一愣，他沒有想到，他自己沒有說出的話，居然讓朱冰心先一步說了出來。
這真是身為男人的恥辱啊！朱清柳這樣想。
他本想就這樣將這份感情壓在心裡，只要她過得輕鬆一點他就知足了，可他沒有想到，朱冰心真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儘管聲音細如蚊蠅。
看著一臉忐忑的朱冰心，朱清柳輕輕笑了，他說道：「好！」
「誒？」朱清柳的回答讓朱冰心深感意外，這真的是她認識的朱清柳嗎？那個不苟言笑、總是安靜的聽著她說話，很少與她接話的朱清柳會答應自己這樣的請求？
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朱冰心深深的懷疑自己。
朱清柳有些無奈的說到：「冰心，你真是一個小笨蛋。」
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在你哭泣的時候為你遞上一方手帕？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陪你這麼多年，恰好在你委屈的躲在涼亭里的時候，每次都剛好偶遇你？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想要去爭奪那個於我而言毫無意義的族長之位只為換你自由？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最後已經決定了的時候，還忍不住的來見你？
朱冰心怔怔的看著朱清柳，一度懷疑自己現在是在夢中，真正的朱清柳，真的會喜歡自己嗎？
看到這樣的朱冰心，朱清柳真是無奈的嘆氣，一把將朱冰心拉入懷中，捏著她的臉有些惡狠狠的說道：「你這個小笨蛋，怎麼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朱冰心很是委屈，什麼叫她不明白他的心？明明是他一直不懂自己對他的喜歡好嗎？不然怎麼會這麼多年不曾回應？
可是真的沒有回應嗎？這麼多年在她委屈的時候的相伴，真的不是他對她的感情嗎？
「可是，清柳，族長之位……」朱冰心還是想到了這一點，她忽然又害怕朱清柳不去爭族長之位而被整個族系視為罪人。
朱清柳淡淡一笑，說道：「放心吧，我知輕重。」